第二卷_第三十三章牛頭上的瓦缸土地爺的腳力(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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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家也一樣,因為送走了親戚忙完了大事,迎親的人都顯輕鬆,加上有些人在席間喝了些酒,氣氛就無比活躍。大家正在吃飯,滿倉娘給起了個頭兒後,大家就都誇魏老大:從鐮、鋤、鍁、钁,到犁、耬、耙、耮,沒有他使不了的農具;從犁耩播種到放滾揚場,就沒有他做不了的活!人們又從鬼溝子裏的高粱穗兒說到裹腳堖的“兔兒刨井”,把魏老大幾乎給誇成了個比土地爺小一輩兒的神。
張雪梅撲閃著“貓貓兒眼”,幸福無比的樣子像做了皇後。人們把魏老大誇了個山搖地動之後,就有人喊叫著,讓雪梅給唱段山曲兒,她把山曲兒聽成了酸曲兒,淨了淨嗓子就唱:“陽婆婆出宮滿麵紅,小妹妹白臉臉愛死個人。陽婆婆落山燒晚霞,小妹妹漂亮勾住個咱。水靈靈的雙眼柳葉眉,渾身身她勻稱長得真可喜。楊柳柳細腰一卡卡……”
有人敲著板凳呱嗒呱嗒地響,趙老拐就喊:“別敲了!那條板凳是借俺家的。”
高興了一陣子後,就又趕緊做活,誰也沒注意,忽然看見張雪梅翻著“貓貓兒眼”對著白鎖住喊了聲:“滾!遠遠兒的滾!吃奶都嫌你個兒小!”順手就潑過來一碗滾燙的水,白鎖住扭頭就跑,卻滿滿當當地被澆了一脊梁。
趙老拐歪著屁股靠著牆就笑:“白鎖住你個賊羔子,那是俺小姨子,你小老鼠兒竟敢給大花貓梳頭捋胡子,賊膽兒不小你賊眼可不大……”老拐的話還沒有說完,馬改轉就拿了毛巾過去擦,一邊擦還一邊說:“活該,燒死你個大叫驢!”
滿倉娘或許想捱到晚上再吃頓飯,坐在太陽地兒給玩耍的孩子們說絲兒:
“絲兒,絲兒,變驢駒兒,驢駒兒跑坡,變個饃饃,饃饃有眼兒,變個秤杆兒,秤杆兒稱花,變個王八,王八掃院,變個老漢,老漢澆蔥,屁股朝東,老漢澆韭菜,屁股朝裏外……”
“槐樹槐,槐樹槐,槐樹底下搭戲台,人家閨女來看戲,咱家閨女也不來,說著說著就來了,騎著驢,打著傘,光著屁股綰著纂……”
正說著,趙起升紅著臉背著手走了進來,手裏揚著一張紙衝著滿倉娘喊:“教孩子們點兒新鮮的,也歌頌歌頌毛**共**!”
滿倉娘就開始說:
“過新年,嘣喜歡,穿新衣,吃好飯,吃了好飯洗手臉,洗了手臉趄遊兒千,趄了遊兒千看媳兒去!新媳兒歡天又喜地,去哪兒都領著新女婿。親個小嘴兒噴兒噴兒香,拉住小手兒倍兒倍兒光。家裏頭家外亮堂堂,眼氣得光棍兒光心慌。外邊兒啥?月亮兒、燈籠兒、花吊畫兒;裏邊兒啥?小兩口兒悄悄兒說笑話兒!吃的啥?豬肉、羊肉、大雪梨;穿的啥?條絨、斜紋兒、華達呢。老頭兒老婆兒笑嘻嘻,晃裏的晃蕩開飛機!這個幸福誰給的(的讀di)?——共**,毛**!”
趙起升把那張紙給了王炳中後,王炳中哆哆嗦嗦的,雙手竟連火也燒不成了——那是一張招工表,不僅蓋好了章,還訂好了時間,過了正月十五,會來就要到湡水城上班兒去了!
整個兒下午,王炳中都被一種無可言喻的感受激蕩著,說不清的喜怒哀樂翻著滾兒打著旋兒,鋪天蓋地地向他湧來,他又開始坐也不是立也不是了,就給林先生要了半瓶酒,揚起脖子一咕嚕給喝了個淨光,先是嗓子燒,過了一會兒就肚子燙,再過一會兒滿身的豪氣就開始遊蕩,羨慕不已的人們都一臉迷惑地圍著王炳中問這問那。
王炳中喝了些酒,心裏頭卻亮得分明,把他知道的天和地、山與海說了個遍,提起“肩扛炒麵、腳蹬大山”時還加了動作,就是不提郝隊長那三個字。說到半路沒有坐上大卡車時,白鎖住就插嘴:“咳!——沒聽人家說,這閨女擺擺手兒,坐到司機樓兒,小子擺擺手兒,坐到後屁溝兒,老漢擺擺手兒,汽車更加油兒……”
一直到深夜,新人要歇息了,王炳中仍然興致勃勃地意猶未盡,叫別人勸出來後,趔趔趄趄地走了好遠,還能聽見石小彩唱著給新人掃炕的歌:
新笤帚,滿炕掃,閨女小子滿炕跑;新枕頭,滿炕堆,生個小子虎吞吞;紅蓋的,口兒朝上,小兩口兒睡覺不抬杠;掃掃窗戶台兒,生個小狀元兒;掃掃鴛鴦枕,小兩口兒天天摟著睡;掃掃新水桶,生個孩子當總統;掃掃窗戶欞兒,生個孩子雙眼皮兒!掃掃門釕銱兒,生個孩子當領導兒!……
1睡狐子病:晚上做夢和意中人或狐仙變的美女共眠。
2琉璃咯嘣兒:一種皮極薄的葫蘆形狀的長頸玻璃瓶,含在口中一吸一吹有咯嘣咯嘣的響聲。
3不夠數兒:大腦混沌,總是想和做一些不正常的事。死疙瘩: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