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忙活了半天，總算把這件不知閑置了多久的煉金工房打掃幹淨了。每個人都是一身臭汗，就連克沃莎都熱得脫掉了帽子和厚長袍。

    “哇……”看著脫掉長袍之後的克沃莎，卜吉忍不住低聲驚歎起來。

    一頭棕褐色的長發——或者是說長毛更貼切一些，精致的五官，雖然個子矮了一些，可身材好的真是沒話說。這麽冷的天氣，她袍子下麵隻穿了一件短短的緊身背心和小短褲，曲線畢露，無論是胳膊、腰還是大腿，全都是皮膚光滑細膩，不但沒有臉上和脖頸的長毛，也沒有一絲的贅肉。最為令人驚訝的，就是她的身後還有一條長長的毛茸茸的尾巴！

    克沃莎被卜吉這樣看著，臉上微微有點發紅，卻也沒說什麽。

    卜吉看了一眼身旁的塔格羅爾——這家夥還套著那件長袍。

    “真是個臭屁的家夥。”卜吉盡管知道這位是身嬌肉貴的魔皇子，可在恩耶村酒館裏養成的不羈性格開始作祟，忍不住就想調笑他一番。

    “我說老塔，”卜吉悄悄捅了捅塔格羅爾的手臂：“你看看克沃莎，身材不錯耶。”

    “你叫誰老塔！”塔格羅爾眉毛一立，“你這個卑賤的半精靈！”

    要是一般人恐怕直接就會吵嚷起來了，可卜吉卻依然笑眯眯的看著塔格羅爾說道：“不叫你老塔，那該叫你什麽？塔王子？塔大人？塔老哥？在一個工房裏做事，總不能天天叫尊稱吧？”

    塔格羅爾瞪著眼看了卜吉半天，最後終於無奈地說道：“隨你便好了。”

    卜吉拿住了塔格羅爾的性子，總想調笑一番，於是繼續說道：“你看，美女耶。有這樣的美女在一個工房，是不是很享受啊。”

    塔格羅爾看了一眼，隨即便扭頭說道：“不過是個獸人女子罷了。有什麽可看的。”

    “喂，你這是口不對心啊。”卜吉看出了塔格羅爾眼中的一絲內涵，繼續慫恿道：“聽說你們魔族的女子，一個個的和精靈差不多，都是搓衣板的身材啊。你看看克沃莎，雖然個子比魔族女子矮了很多，可這身材，比你們魔族還要魔得多了。”

    “你這個綠毛的家夥有完沒完？”塔格羅爾怒道：“獸人一直都是我們魔族的附庸！我身為三角魔族，自然比這種獸人要高貴多了。我就是讓她現在去死，她也必須得遵從！”

    最後一句話有點嚇到卜吉了。他還真不知道，魔王族居然要厲害到這種程度。

    可他還是故意說道：“我不信。除非你能證明。”

    “要我怎麽證明？”塔格羅爾中了卜吉的激將法。

    “比如……”卜吉說話也根本沒經過大腦：“讓她過來跪下舔你的腳趾，能做到嗎？”

    他認為塔格羅爾多半是在吹牛。

    “哦？”沒想到塔格羅爾隻是微微一笑，便對克沃莎命令道：“卑賤的獸人，過來舔我的腳趾。”

    “……”克沃莎本來見卜吉和塔格羅爾一直看著她這邊笑邊說，好像有點不懷好意，心裏也大概知道他們沒談什麽好事情。可沒想到塔格羅爾能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委屈得幾乎要掉下淚來。可略微沉吟了一下，她居然真的用恭敬的語氣說道：“尊敬的王族，我永遠是您最忠心的仆人。”

    說罷她就緩緩走上前來，跪伏在塔格羅爾的腳邊，開始為他脫鞋子。

    “這也可以？”卜吉看到這一幕，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來了。

    “怎麽樣？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塔格羅爾哈哈大笑。

    “笑什麽笑啊！”卜吉憤怒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叫道：“你居然能幹出這樣的事情！讓同一個工房的夥伴舔自己的腳趾？你連什麽是開玩笑都不知道嗎？”

    “鬆開你的臭手！”塔格羅爾輕蔑地看著卜吉說道：“你還不知道，什麽叫做尊卑之別吧？我可是最高貴的種族！就應該有這樣的特權！”

    “權你個頭！”卜吉連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克沃莎，誠懇的說道：“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克沃莎卻拒絕了卜吉的好意。然後她接著彎下腰去，接著解塔格羅爾的鞋帶。

    “塔格羅爾！！！”卜吉這次是真的急了，也顧不得對方是王子還是什麽了，不知怎麽的就脫口而出：“你真的以為自己這麽做很得意嗎？我告訴你，你要是在這裏還想當你的魔皇子，那就完全錯了。你想想為什麽要來到這裏？在這裏還耍什麽威風！這樣的話與你在平達爾那個小山溝裏躲著，有區別嗎？”

    “你，你怎麽都知道？”塔格羅爾聽到這句話驚怒異常。

    “克沃莎，停下吧。”他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剛才那高傲的神情全都不見了。

    克沃莎站起身來，可卻實在受不了這種委屈，跑到一邊哭泣起來。

    塔格羅爾也不去管她，而是直接來到卜吉的身前。

    “你怎麽知道我的事情？”他盯著卜吉。

    “我都知道。你這個天才的魔法道具師，卻要背井離鄉來到這裏。我原以為你是個拋棄了榮華富貴，一心想研究煉金術的人物，可你今天的做法，讓我非常失望！”

    “非常……失望？”塔格羅爾不解地看著卜吉：“我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裏知道了我的事情。可我還是要告訴你，就算失去了土地，可我心中作為魔王族的自尊卻永遠存在，而且我永遠以此為榮！”

    “你錯得很離譜！”

    卜吉的這句話讓終於塔格羅爾憤怒了。他冷笑一聲，伸出大手抓住了卜吉的衣領！他的手實在太有力量了，隻是輕輕一提，卜吉的雙腳就離開了地麵。

    “你這個卑賤的半精靈！”塔格羅爾咆哮著提著卜吉來到了窗口，“今天你要是說不出我為何錯了，我就把你從這裏丟下去！”

    “媽呀！”卜吉從窗戶往外一看，這可是活動中心的最頂層——七層，如果從這裏摔下去，有幾條命也不夠啊。

    就到了這時，他反而把心一橫。

    魔王族？魔皇子？那又能怎麽樣。你想拿死來嚇唬我嗎？門都沒有！

    “你在這裏學習幾年了？”卜吉問道。

    “算上今年，是第三個年頭！”塔格羅爾咬著牙答道。

    “在這裏學了三年，還是在低年級。你這個魔王族看起來也很一般嘛。”卜吉冷笑道。

    實際上在低年級學三年並不算是什麽值得難堪的事情。一般人就是學上五年甚至十年還留在低年級的也有。三年就能達到中級，那可以說是天才人物了。

    不過卜吉可是清楚地知道，塔格羅爾這種自視極高的人，那就是拿著天才的標準來衡量自己的。所以他覺得自己這麽說，肯定能刺激到塔格羅爾了。

    “哼，你就是要說這些嗎？”塔格羅爾輕蔑地笑笑。

    果然這家夥是有其他原因的。卜吉立刻就明白，這個家夥的實力恐怕早就可以晉升中級了。隻不過是心中的驕傲讓他無法與他人相處，所以工房得分一直掛零。

    “我要告訴你真理。”卜吉也同樣冷笑著看向塔格羅爾，“老塔，你一直都沒明白什麽才是煉金術的真理，煉金術，與製作魔法道具，完全不一樣！”

    “哦？”塔格羅爾有點驚訝了。

    卜吉也不知道怎麽的，腦子裏忽然就把這些天看過的那些書籍中的理論糅合在一起，莫名地就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東西。他很鎮定地對塔格羅爾說道：

    “老塔，我也學過魔法，知道魔法道具的製作方法。雖然可能與你這個天才相比差了很多，但基本的道理還是懂得的。”

    “所謂製造魔法道具，有兩個局限性。一個就是製造的成本很高，另外一個，就是這種東西對魔法師的依賴性很高！可以說是一種製造高端物品的製造技術。是無法普及的一種技術。我說的對嗎？”

    “你……”塔格羅爾眼中光芒連閃，卻無法反駁。

    “我猜測的不錯的話，你來學習煉金術，就是想弄明白，為什麽煉金術煉成的東西，能那麽廣泛地被人們應用。無論是食品、藥品、衣物還是武器。煉金術在生活中的普及性遠遠超過了魔法道具！”

    “……！”塔格羅爾現在看向卜吉的眼光都不一樣了。他的眼中充滿了震驚！

    這個家夥居然知道我心中所想？這種震撼的衝擊讓塔格羅爾失了神，舉著卜吉的手臂也慢慢放下了。

    雙腳一著地，卜吉說話也利索多了。他繼續說道：“老塔，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隻不過別人都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魔王族，沒法子和你交流。你自己卻又困在一個死角裏出不來。你的思維，還一直停留在製造魔法道具的思維上！”

    “你快說是怎麽回事？”塔格羅爾現在早就忘記了卜吉剛才得罪他的事情。

    “煉金術製作出來的東西，都是些人們生活中能用得到的東西！它的出發點就是為所有人所用。而魔法道具多數則是為了魔法師自己設計的。魔法師本來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他們總是想製造出一些驚世駭俗、珍奇稀有的東西。這不是說魔法道具本身不如煉金術的煉成品，而是因為它製造的出發點就不是為了與多數人分享！”

    “我前幾天剛上了一堂調製課，其中布裏寧老師的一句話我可以送給你：一個煉金術師能煉製成什麽樣的東西，完全看他的心！他有一顆善良的心，那他煉製成的東西也是善良的。他有一顆慈愛的心，那他煉製成的東西也是慈愛的。而你——塔格羅爾，你擁有的是一顆高傲的心！你煉製成的東西自然也是高傲的！高傲的東西，怎麽可能普及，怎麽可能成為讓多數人都信服的力量？”

    “我，我……”塔格羅爾的身子開始發抖，連一句完整的話也無法說出口。

    卜吉說的那句話，他曾經聽過無數遍。可對這句話的理解，從來沒有今天這樣深刻。煉金術絕不是隻有高貴之人才能學習的技術，這是所有關於煉金術的書籍中幾乎都會提到的一句話。可在在煉金術被神話，被吹捧的今天，在煉金術師都獲得了崇高地位，獲得了大筆財富的今天，這些最基本的最樸實的道理，卻沒有人去相信了。

    “我錯了……”他激動地看向卜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拚命地搖晃著，“我明白了，我真的錯了！”

    “那邊的，”卜吉一指蜷縮在角落裏的克沃莎，“我告訴你，你要是一直都覺得自己卑微下賤，那麽將來就算成為了煉金術師，也不會煉成值得驕傲的作品！”

    克沃莎保持沉默，什麽也沒有說。

    塔格羅爾突然就撩起袍子，單膝跪在卜吉麵前，“卜吉大人，您說的太正確了。如果不是有您點化，我就是在這裏學上一輩子也看不到自己這顆高傲的心。請允許我對您真心的表示感謝。”

    克沃莎雖然不太明白，可是看到塔格羅爾都跪下了，她也連忙跑過來跪在卜吉的麵前。

    卜吉嚇了一跳。正要說話的時候，門被打開法奈蹦跳著進了屋。

    “喂，我可是大功告成啦！水源，工具，新的煉金釜。真是應有盡有！”她高興地說著，可一看到屋子裏這個狀況，當時就愣住了。

    “你們這是在玩祭祀和信徒的遊戲嘛？卜吉，你在演神棍？”法奈詫異地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