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站在講台上介紹：“今天的漢字課主要是複習，第一節課上完以後，第二節課有一個小的隨堂測驗。”

    蘇樂站在講台上話音剛落，台下已經是哀聲一片。

    蘇樂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反應，完全沒有被幹擾，自顧自地打開PPT。

    蘇樂先解釋：“到現在為止，大家每天都在讀句子，今天我們複習，請大家來讀一讀故事。每個故事下邊有幾個問題，大家可以用拚音回答，也可以寫漢字。”

    來自德國的瑞莎舉手：“老師，可以請別的同學給大家讀一讀嗎？”

    蘇樂點頭：“當然可以，誰先來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低頭喝水，我看看你，你仰頭看天的。程屹在最後一排做完記錄，等了一會兒看沒人自願，就揮手示意蘇樂跳過這一部分。

    蘇樂站在前邊尷尬，剛要開口，秦海川舉手。

    所有同學集體發出噓聲，這個秦海川剛來上一個多星期的漢語課吧？

    秦海川氣定神閑地站起來開始讀故事：“小明和媽媽一起去商店，商店的老板送他一個氣球，他還想要一個。商店的老板抱歉地說：對不起，每個小朋友隻能有一個氣球。小明說：我是哥哥，我有一個弟弟。老板問小明：你的弟弟在哪裏？小明說：我的弟弟在媽媽的肚子裏。”

    秦海川順利地讀完，大家都忍不住鼓掌，李知遇說：“漢語有一個新詞兒叫做學霸，今天真是看見啦。”

    秦海川無奈地笑：“我隻是複習了以前沒上的課，好多沒見過的字，但是也都有拚音。”

    大家都躍躍欲試地開始讀起來，氣氛一下子輕鬆很多，完全沒有剛開始上課的時候那麽凝重了。

    程屹記錄，留學生對漢字普遍存在畏難心理，需要注意引導方式。

    蘇樂點頭：“這些都是有意思的小故事，一共是三個。第二個誰來試試？”

    等大家都輪流讀完了故事，十分讓蘇樂和程屹意外的是，大家都努力地開始用漢字來回答問題，十幾道問題竟然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同學都答對了，而且答案寫的都是漢字。

    第一節下課，蘇樂和程屹站在講台旁邊看著卷子的答題情況，高興地跟大家說：“大家的進步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程屹一邊說一邊在黑板的最左邊，固定寫延伸詞的地方寫上這個詞：“刮目相看。就是像今天，蘇老師覺得大家都會寫拚音，但是大家都寫了漢字，讓人非常意外，非常高興。”

    李知遇立刻舉手說：“那是不是下節課不用考試了？”

    蘇樂搖搖頭笑著說：“不行哦，下節課還是要考試的，大家收拾好書包，帶好自己的所有東西，我們要換考場。”

    秦海川第一個開始利落地收拾東西，其他人還是非常傷心地趴在桌子上不願意動彈。

    馬克靠著椅子背問蘇樂：“蘇老師，我們要換到哪個教室？”

    蘇樂笑著說：“我們不在學校考試，大家收拾好書包，一起去東校區西門的公交站集合。

    ”

    所有人瞬間好像被打了雞血一樣，一下子都來精神，瑞莎急忙問：“蘇老師，我們去哪兒？”

    蘇樂說：“去中國餐館吃飯！”

    哇！”“真的嗎？”“太棒啦！”“快！”“等等我！”

    蘇樂看著大家群情高昂，也非常開心，在後邊叮囑：“大家別忘了東西，看看自己有沒有帶公交卡，沒有卡千萬記得準備好零錢。”

    秦海川在門口等蘇樂一起走，“你怎麽每天都這麽開心？二逼青年歡樂多？”

    蘇樂黑線：“誰教你的？”心裏想，漢語水平這麽高有時候也不是什麽好事啊。

    秦海川笑：“這句話的意思不好嗎？我隻是聽歸僑說的，想用一用。感覺很好玩兒。而且我的漢語不好啊，整個兒一文盲，我還指望著蘇老師教我呢。”

    秦海川說話的聲音近在咫尺。

    蘇樂一抬頭，忽然感覺倆人離得太近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居然撞到了後麵的教室門把手，“嘶······”蘇樂揉腰。

    突然一雙大手伸過來扶住蘇樂，幫她揉了幾下，問她：“很疼嗎？”

    蘇樂搖頭：“不疼，不疼。”趕緊走了幾步拉開了距離。

    秦海川笑：“我們走吧，大家應該都到公交站了。”

    一行人出現在公交站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各種膚色的帥哥美女，各種特色的異國風情居然如此和諧地站在一起談笑風生。

    李知玉招手：“秦海川，蘇老師，你們快點！”

    大家哄笑。

    蘇樂走近，臉有些紅，直接拿出本子點名：“麥克，瑞莎，李知玉，秦海川······”

    程屹問：“都到齊了嗎？”

    蘇樂點頭：“一共十七個人，沒錯。”

    蘇樂又回頭對大家說：“大家記得看咱們的微信群，我把地址發在裏邊了。還有第一個任務，把地址的漢字標注拚音，發在群裏。你可以使用手機字典來查不認識的字。這個任務主要是看大家現在會不會用手機字典。”

    話聲一落大家都開始打手機，有人哀嚎：“老師，這幾個字好難啊！”

    蘇樂笑：“又不是讓你們寫，查查字典就知道了，快，誰第一個完成任務的，今天可以點兩道菜！”

    真的？快快快！”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就地組成小組分工合作，你查兩個字，我查一個字的，這樣比較快。果然搞事情還是得靠團隊合作。

    秦海川那一組不到兩分鍾就舉手了，瑞莎喊：“老師，是金*軒地壇店地鐵五號線雍和宮站A出口嗎？”

    蘇樂點頭：“居然這麽快就查完了，真棒！今天的兩菜特權歸瑞莎所有。”

    唉，居然這麽快···”大家沮喪地收起手機，剛好公交車來了。

    大家在公交車上摩肩擦踵地擠著，感覺很新奇。平時更多的時候是打車和坐地鐵，沒辦法。京城的公交線路太複雜。坐不明白。

    公交車上的乘客們則是新奇地看著這麽多外國人，一起乘坐公交，也是一道奇景。

    下了公交車，瑞莎找到蘇樂：“老師，剛才的答案大部分是秦海川查的，我就查了兩個字，你還是把特權給秦海川吧。”

    蘇樂：“你們商量好就行。”

    我不介意。瑞莎，你點吧。”說話聲音近在咫尺。

    蘇樂嚇了一跳回頭，稍微有些驚訝，什麽時候過來的。

    秦海川好像能讀懂蘇樂的表情，笑著說：“我一直在你後邊啊。”

    蘇樂問：“那你都聽到了？你覺得呢？”

    秦海川紳士地伸手：“女士優先。”

    蘇樂：“你看，秦海川這樣覺得就好，你來吧。”

    瑞莎隻好點頭，熱絡地和秦海川聊起中國菜。

    到了飯館，大家吵著要一起在古色古香的大門外合影。蘇樂先進去安排位置，“我們預定了四樓包廂，是哪一間？。”

    是蘇女士嗎？”

    對的。”

    很抱歉，蘇女士，有一桌客人人很多，想和您商量一下換一個房間可以嗎？”

    我們十七個人，保證能坐下，和房間有窗子就可以。”

    服務員點頭。

    先安排座位，等大家都挨著坐好了，剛好留了門口的三個位子，程屹解釋：“主人請客，有兩個座位和禮儀文化有關，對著門的位置和門旁邊的位置，你們猜猜看，哪個是主人坐的？哪個是客人之中最年長的人坐的？”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有說挨著門的，有說對著門的。

    程屹一笑：“挨著門的人常常要幫忙上菜，坐在門對麵的人可不用管。”

    李知遇立刻說：“對，我知道了，應該韓國是和中國一樣的，挨著門的位置主人坐，對著門的位置客人坐，是客人之中年紀最大的人坐。”

    大家恍然大悟。剛好服務員拿來五六本菜單，蘇樂接口道：“大家開始點菜吧，看到喜歡的菜，要用手機字典查好名字，看好用了什麽食材。然後在紙上寫下菜名和號碼，一會兒我來收。”

    大家寫完了以後，程屹和蘇樂收上來，先把點好的菜給了服務員。然後一起在準備好的白板上寫字，讓同學們一起看這些菜名裏的字，再時不時講解一些字的故事。不到半個小時就把所有的菜名認全了，足足點了有二十道菜左右。

    講完漢字，服務員開始陸陸續續上菜，大家舉杯慶祝，放下杯子就開始忙著吃。

    吃完飯回到宿舍都已經晚上七點了。

    蘇樂住下鋪，她一下子把自己扔到床上，累得不想起來。心裏盤算著，訓詁學的結課論文還沒寫呢，一會兒爬起來去圖書館吧。

    正想著，楚子虞咋咋呼呼跑進來，“樂爺！想抓到你可真難！你訓詁學的作業寫了嗎？”

    蘇樂有氣無力地抬起一隻手揮揮。

    啊？那怎麽辦！我這一個月都在趕稿，哪有時間去上課，什麽都寫不出來啊！”

    蘇樂繼續伸三個手指。

    我去！你這是獅子大開口啊！三個星期的飯卡！不行！倆星期。”

    蘇樂努力站起來，拿起書包就要去圖書館。

    楚子虞拖住她胳膊不讓她走：“好樂樂，美樂樂，你最美了，你長這麽漂亮，說什麽都對！三個星期就三個星期！給，我的飯卡。”

    楚子虞眼看著自己的親愛的第二張飯卡愉快地飛進了蘇樂的腰包，欲語淚先流啊。

    一直在旁邊給腳塗指甲的宋佳嗤笑：“你們倆這一天天的，真是不嫌累，我讓我男朋友上網搜了一篇，一百塊錢搞定，幹嘛這麽費勁。”

    蘇樂回頭：“既然學了，總歸是會有用的，自己看看，也不費什麽力氣。”

    宋佳給指甲吹著小風扇：“那你還不是替楚子虞寫。”

    楚子虞翻了個白眼：“就你才找槍手呢！我那是補課費，蘇樂幫我補課，告訴我可以寫什麽，我再自己寫！”

    宋佳聳肩：“隨便你怎麽說嘍！誰知道最後是誰寫的。”

    楚子虞騰地一下就炸毛了！一個箭步就要衝上去打架。

    還好她個子小，蘇樂一隻手扯住她衣領子：“走，去圖書館，一會兒沒地方了。”

    宋佳繼續塗另外一隻腳，手裏小心翼翼地，嘴裏也不饒人：“一天天瞎忙什麽，不修邊幅像個男人，怪不得沒男朋友。最後連個老公都找不著，結不了婚，還不是沒人要。”

    楚子虞怒：“蘇樂你給我放開！你走開！讓我撕了這丫臭嘴！”

    蘇樂繼續把她往外拖：“你看看你這小身板，趕緊看書去！要不我不給你補課啦！”

    楚子虞罵罵咧咧地衝出去，蘇樂喊：“你幹嘛去？”

    楚子虞頭也不回地喊：“去占座！”

    蘇樂看了一眼門裏的宋佳，想了想，也不知道說些什麽。爸媽也是這樣說的，周圍的人都是這樣說的，好像他們才是真理。而自己就是個知錯不改的不良學生。

    沒辦法，嘴笨吵不過，還是去圖書館吧。

    同一寢室，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趙夢寒嚇得一動不動。看了宋佳一眼，小聲地問：“咱們一個寢室都三年多了，好好相處多好。”

    宋佳瞥了一眼趙夢寒，繼續塗指甲，“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們不知悔改，你可別跟她們一樣的。眼看著就大學畢業，以後上哪兒找男朋友去，還不趁著這個機會，找個家境好的。我男朋友說了，畢業就結婚，我要是有喜歡做的事，就去做。要是沒有，他就養我一輩子。誰在乎那兩個工資。補個課能有多少錢？”

    趙夢寒小聲反駁：“工作了以後，應該會越來越好吧？”

    宋佳這次都笑出聲來了：“哈哈哈，你逗我呢？一個月算你能掙三萬塊，你幹一輩子最後買得起房嗎？還不是得找個男的結婚？現在多好啊，大家在一起還有感情在。等你們以後三十多找男人，還不都是看條件了，有什麽感情！”

    趙夢寒覺得還挺有道理的：“宋佳，你考慮得真長遠，我都沒想到呢。我這最近還愁找工作的事兒呢。”

    宋佳終於塗完了指甲，拿著小風扇吹：“所以啊，你趕緊抓緊這最後一年，找個好男朋友得了。要不，畢業就失業嘍！”

    趙夢寒點點頭，把手裏的書扔到桌子上去：“那，宋佳，你教教我唄。我該上哪兒找男朋友啊。你看，像蘇樂那麽漂亮的都還沒有呢，我行嗎？”

    蘇樂吧，是長得不錯。但是，這男人看女人，也是看氣質的好吧，你看她一天天風風火火的，哪裏有個女孩子的溫柔樣子。你不但要把外表好好收拾收拾，這平時說話走路，都得改改，嬌弱些，男人就喜歡女孩子柔柔弱弱，最好是弱不禁風的，才好。”

    趙夢寒聽著，幹脆拿起本子，記起來，絕對是最認真的好學生。

    宋佳看她這麽認真的樣子，總算找到當老師的成就感，從頭發到指甲，倆人一個說，一個記。這一晚上的時間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