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圖書館二層的自習位置上還一個人都沒有。蘇樂和秦海川已經在這兒上了半個小時的課了。鑒於自己常來圖書館的經驗，早上七點到九點人最少，所以在這裏上課又安靜又不會打擾到別人。

    蘇樂驚訝的是，秦海川可以做到七點半準時來上課。

    大部分留學生可是夜生活的忠實追隨者，很少有中午以前起床的。淡然有課的話除外。

    蘇樂看著秦海川在自己給他準備的田字格本子上一筆一劃認真地寫著，難得他寫起字來一點兒也不浮躁，反而很能靜得下心來。視線不經意看到他認真的側臉，外國人的睫毛都這麽長嗎？男孩子的睫毛這麽長這麽翹真是犯規啊。

    秦海川寫完“九”字的最後一筆，抬頭剛好對上蘇樂的視線。便抬起手故意在蘇樂眼前一晃。蘇樂回神，尷尬一笑。

    秦海川故意問：“好看嗎？”

    蘇樂點頭：“你的字真的很好看，一點兒也不像初學者。”

    說完一邊繼續給電腦上的PPT翻頁，一邊講解道：“今天先複習的都是第一堂課的內容，從數字入手，學的是這十個字包含的漢字基本筆畫，現在我們看看象形字。這些基本的象形字也是最常用的構字部件，也就是偏旁，很多字裏邊都有他們·······”

    秦海川認真地聽著，聽到這裏忍不住問：“筆畫我知道了，象形字、構字部件、偏？”

    蘇樂接：“偏旁？”

    秦海川哭笑不得：“對，偏旁，這些詞的意思我大概猜得到，可是聽說咱們班裏很多初級的學生，你是怎麽跟他們解釋這些的？”

    蘇樂也無奈極了：“隻能簡單地說，用圖片輔助，實在不行就用英語，所以我現在上課時候也很苦惱，大部分時間都在說英語，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秦海川點頭，開始寫第一個象形字“日”，因為他的漢語口語很好，可以說基礎紮實，所以蘇樂也增加了很多常用詞，

    日，指太陽，太陽從日出到日落就是一天，所以時間口語上也叫日子，記錄時間的是日期，島國的旗子上有個紅太陽，所以叫？”

    秦海川側頭：“日本？”

    蘇樂點頭誇讚：“聰明！”

    秦海川狐疑：“你確定這是日本國名的來源？”

    蘇樂笑：“我自己牽強附會的，被你發現了。”

    秦海川無奈：“這漢字課裏有多少是你牽強附會的？不會都是吧？”

    蘇樂忍不住輕拍了一下桌子：“當然不是！我難道是紅口白牙胡說八道的娛樂媒體嗎？有典可查的我當然是按照原意講。可是現在漢字簡化的大部分並沒有規律可循，那我隻好自己編造故事啦。”

    同學們都知道？”

    當然，我自己編造的字都會告訴大家，也會讓大家自己去編故事，誰編的更好，就用誰的。”

    秦海川看著蘇樂談起課堂，就笑得自信灑脫的樣子，那兩個酒窩上的小黑痣真是惹眼，手癢。

    倆人在圖書館心無旁騖地上著課，不知不覺時間過得飛快，很多人開始進入自習區學習了，蘇樂一看手表，驚歎：“都已經九點了！時間過得太快了，今天的內容沒講完，明天接著講吧。”

    秦海川點頭：“好，你讓我每個字隻寫三個，下麵空出的三行？”

    蘇樂：“你這麽冰雪聰明，不用我說了吧？”

    秦海川總感覺冰雪聰明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感覺怪怪的：“作業？你確定？”

    蘇樂：“你要知足，同學，中國的小學生在學字的時候，每個字至少寫滿一頁呢。”

    秦海川笑著說：“遇到蘇老師，三生有幸。”

    蘇樂毫不客氣地點頭，拿起書包和電腦，“我上午有課，那就下午漢字課的時候見啦。”

    秦海川問：“中午可以幫個忙嗎？我想去食堂吃飯，可是沒有飯卡。”

    蘇樂和秦海川走到圖書館門口：“你應該去辦個飯卡了。”

    說完蘇樂覺得自己說得太直接，好像自己不願意幫忙似的。和外國人在一起久了，說話太直接。

    秦海川在一旁一臉受傷的樣子，好像看得到低垂的狗耳，一瞬間蘇樂以為自己看到了被主人訓的可憐兮兮的大型犬，神萌。秦海川應該是金毛尋回犬吧？

    蘇樂笑著搖頭：“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常去，這樣更方便一些。”

    好像還能看到毛耳朵，蘇樂又補充：“要是你不知道怎麽辦，我可以帶你去。”

    秦海川馬上說：“謝謝！”

    又是一臉陽光的大男孩一枚。

    蘇樂想，人家一人孤身在外，也挺不容易的。能幫則幫。怎麽說人家也是付了學費的學生，自己身為半個夫子，也是要對人家負責的。

    中午下了課，蘇樂和程屹一起走出教學樓，一抬頭就看到等在門口的秦海川。程屹覺得最近是不是見到這位同學有些頻繁。

    蘇樂衝揮手的秦海川笑笑，回頭對程學長說：“我們一起去吃飯。”

    看程屹有些疑問，隻好解釋：“最近，秦海川在跟我補習，他又開始去食堂吃飯了，沒有飯卡，所以先刷我的卡。”

    蘇樂介紹：“這是我的學長，程屹，這是在咱們漢字班的交換生，秦海川。”

    倆人握手，秦海川禮貌地笑道：“之前在上課的時候看到過程學長，隻是不知道在蘇樂上課的時候是負責做記錄嗎？”

    程屹回答：“對，我們一起負責楊教授的一個研究項目，這個學期的漢字課需要收集資料和數據。”

    蘇樂第一次聽到秦海川叫自己的名字。感覺很奇異。

    說著到了食堂，三人打好飯，對坐在一個角落裏。

    秦海川坐在蘇樂的對麵。快吃完的時候，蘇樂習慣性地把沒吃完的飯很自然地換給秦海川，好在這次的菜色正常了些，沒有故意去點上次的食堂特色菜。

    程屹在一旁看得眼珠子突出，有脫眶的危險。外國人一向介意跟別人吃一道菜，這是什麽關係？都到了吃一碗飯的地步了？

    秦海川抬頭問：“吃完飯還有時間，去散個步？”

    蘇樂剛要回答，程屹搶先：“機器的話，我去檢查吧，你們去逛逛？”

    蘇樂搖頭：“上次的作業就是學長你改的，這次機器不能都交給你。”

    程屹說：“嗨，這算什麽，你天天上課也很辛苦，還要做兼職。”

    蘇樂堅持：“兼職是我自己要找到的，不會影響學業。咱們一開始就說好了，我負責授課，你負責記錄。機器和作業檢查都是任課老師應該做的。”

    說完把三個人的盤子摞在一起拿走：“走吧，我去送盤子，回來咱們直接去教室調整一下機器，我還要改改PPT。”

    程屹伸手：“盤子給我拿吧。”

    蘇樂直接走了。

    程屹回頭看了一眼秦海川，笑了一下。

    秦海川禮貌點頭，沒有任何不愉快，動作自然地拿起蘇樂的書包和電腦包跟了上去。

    程屹認為自己的直覺一向以遲鈍出名，但是秦海川作為一個地道的外國留學生，今天實在是打破了太多跨文化交際課上老師普及的知識。果然，還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經人情世故啊。

    蘇樂忘了交代秦海川是留學生裏的少數了，爺爺從小的中文和中國文學教育，秦海川的底子已經算是半個徹底的中國人。

    進了教室，蘇樂開始調整機器。

    秦海川伸手問：“你的水杯呢？”

    他的態度太過於理所當然，蘇樂本能地掏出水杯給他，結果秦海川拿了杯子就直接出了教室門。

    蘇樂一愣，不自覺笑出來，感覺心上暖暖的。

    搖搖頭開始啟動機器檢查。

    程屹忍不住問：“你們的單獨輔導上了多久了？”

    蘇樂仰頭想想：“大概一周了吧。”

    一周五天？”

    沒呢，他一旦開始了可認真，每天都上，上個周末也沒休息。”

    一周七天！？”

    蘇樂點頭。

    程屹奇怪：“你周末不是要在圖書館打工？”

    對，我們早上在我兼職之前就上完了課，然後他自己在圖書館看一天，整個周末都是。真實可怕的學霸。”

    學霸？我嗎？”秦海川放下杯子。

    對啊，你真是個令人敬佩的學霸。”程屹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秦海川不置可否。

    蘇樂調整著自己的PPT，秦海川和程屹兩個人都在下邊認真地看著。突然，程屹奇怪地問：“今天的PPT頁數有點少？還是這隻是第一堂課的？”

    蘇樂：“學長，我有個想法。”

    程屹苦笑：“你啊你，先斬後奏？算了，你說吧，老身受得住。”

    今天的兩個課時隻在這裏上一個，第二個課時我們去飯館上。”

    程屹看看旁邊一臉淡定的秦海川，“不會是你的主意吧？”

    秦海川一臉無辜，蘇樂搶道：“是大川提的建議，但是我認為很有必要，這個教案是我寫的。”

    秦海川聳肩，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程屹抱歉地對秦海川笑笑：“抱歉，差點兒讓你背黑鍋。不過，你的主意不錯，有具體的計劃嗎？要是還沒有，我們也可以下周再試。”

    蘇樂搖頭：“不，就今天，剛好最近學的漢字很多都和食物有關。上了一個多月的課，期中考試以前給大家實戰一下。你放心，我有計劃。”

    蘇樂胸有成竹。

    程屹看看秦海川，秦海川一臉淡然，已經拿出紙筆開始複習功課了。程屹也隻好一起拿出紙筆，大家一起做聽蘇老師話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