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莫測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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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備緩緩睜開眼眸,日光從側壁的木雕窗戶透射進來,無數微小的浮塵在其的照耀下輕輕飄揚著。

    “唔。”

    劉備勉強發出一個聲音,然後腦袋晃動了起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感到腦海一陣眩暈般地疼痛。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劉備絞盡腦汁地想著,他記得,他記得,對,他不是在校園中被雷劈了嗎?那麽,這是醫院?

    劉備想扭頭仔細打量打量這周遭的環境,可他還未付出行動,耳畔就傳來女子特有的嚶嚶哭聲,然後一個龐大的身子忽然伏在了自己的身旁。

    “阿備,阿備,嗚嗚……”

    “阿備,這是在叫我嗎?”劉備有些疑惑,這好像是在叫他,可他並無有阿備這個小名,而且,這呼喊的婦人腔調奇怪,他也並不能完全確定她在喊什麽。

    頭上的房梁,身旁婦人奇怪的裝飾,以及她那別具風格的發型,劉備心中忽有點不好的預感。

    正想著,一個青年男子來到前麵,那伏在榻上的婦人察覺後連忙起身施禮道:“謝謝先生高義,救我家小子性命。”

    華佗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前身進去號了號劉備的脈象,然後又伸手探探劉備的額頭,笑道:“已是無礙了。”

    劉民這時也走了進來,高聲道:“看看,我說什麽來著,這小先生別看年歲不大,醫術卻高超著呢,剛才你們還不信。”

    說罷劉民搖頭晃腦的顯示自己遠超常人的先見之明,而屋內以王氏為首的婦人自又是低頭認錯,表示自己見識淺薄,還望亭父大人勿怪。

    華佗雖然在一旁笑看,內心卻有些心悸,方才他為劉備診治,施了針法,按理說應無大礙,可其卻遲遲不能蘇醒,可把他嚇了一跳,不過還好總算是醒過來了。

    想到這,華佗又忍不住偏頭去看了看劉備那比同歲小孩大一點的耳垂,以及把脈時劉備那長長的猿臂,不由內心歎道:“此子果有非常之像耳。”

    此刻,劉備躺在榻上,雙目圓睜,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

    延熹十年,冬。

    大雪飄飄揚揚地覆蓋了整個涿縣縣城,北風呼嘯,一片銀裝素裹,城北的一座宅院裏,爐火燒的正旺。

    劉備站在庭院的台階上,抬頭望著這飛揚的雪花,思緒飄的很遠。

    轉眼已是一年多了,劉備已漸漸接受了自己穿越至漢末的現實,上一世,他就因姓名的緣故,常常被人調侃,未想還真有一日成了這漢末皇叔。

    不過,曆史卻已變得麵目全非。

    自從去歲他摔下樹被被救治後,在涿縣擔任主簿的劉弘後怕不已,毅然向同僚借了些錢,在涿縣買了這麽一所住所,以便更好的看管教育自家的熊孩子。

    其次,劉備怎麽也未想到,救治他的竟然是後世大名鼎鼎的神醫華佗,在原本曆史上這本是毫無交際的人物,就如此陰差陽錯的相遇了。

    而且在父親劉弘回來之後,華佗還替其診治了一番,因此曆史上差不多快要嗝屁的劉弘還依舊好好地活著,而他則免去了後世史書上“先主少孤,與母販履織席為業”的宿命,光榮地成為了涿縣一個小小的二代。

    之所以說小小,因為父親劉弘雖然為涿縣主簿,四把手,但奈何涿縣卻是涿郡的郡治所在,後世清代官場曾有這麽一句話“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是以,劉弘雖添為堂堂一縣的四把手,但無奈頭上長官太多,一舉一動都要受到牽製,實無多少威風可言。

    “阿備,快進屋來,莫要著了涼。”王氏站在屋中,對劉備招呼道。

    “好嘞。”劉備回過神,答道。

    等進了屋,王氏一邊用手撣去劉備布衣上的小雪花,一邊埋怨道:“這麽冷的天,你到庭院幹什麽,不怕惹了風寒?”

    劉備嘿嘿笑著,不做答,等王氏撣完,才問道:“娘,父親什麽時候回來?”

    王氏皺了皺眉,道:“應該快回來了吧,唉,這都快過年了,這官衙還不放人,真是……”

    說到這,王氏似想起了什麽,對劉備叮囑道:“阿備,你莫要到外麵胡說。”

    “娘,我曉得的。”劉備道。

    “好了,娘做飯去了,你爹也快回來了,你就在正堂玩,莫要去庭院。”

    “哦。”劉備應道。

    待王氏去了灶房,劉備忽然爬在地上做出一副怪異的姿勢,忽似虎,忽似鹿,忽似熊,忽似猿,忽似鳥,反反複複做了好幾個來回,劉備才站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長出了一口氣。

    這就是華佗教給劉民的健身戲法,即後世大名鼎鼎的五禽戲,不過那時劉備恰好路過看見,在央求之下,也跟著華佗學習了起來。

    來自後世的劉備清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也是其他一切的基礎和依托,如果體弱多病,再多的豪言壯誌也是虛談,多少英雄人物沒有被苦難打到,卻敗在了病厄與歲月下。

    因此,在習得五禽戲後,劉備一有時間便練上一會,拉伸一下筋骨,以求為未來打下一個好底子,這一世他可不滿足區區七尺五寸的身高了。

    劉備本來還打算給父親劉弘也教教這套五禽戲,起始時劉弘聽聞這乃是救治自己兒子的那位華醫師所傳,還興趣頗濃,可隻見劉備在地上爬了一圈後,便從此不談此事。

    天漸漸暗了下來,飯菜已經做好,王氏和劉備圍坐在飯桌旁,等待著劉弘歸來。

    “怎麽還不回來?都快戌時了罷。”王氏自顧自地抱怨道。

    正說著,“咚咚咚”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來了,來了。”王氏露出欣喜的笑容,起身為自家夫君開門去了。

    一會兒,一家三口團聚在飯桌旁,開始吃晚飯。

    漢代飲食風俗是分食製,所謂分食,是指一人一案的飲食形式,因為案子很輕也很矮,人們常常席地而坐。

    太史公在《史記·項羽本紀》中關於鴻門宴的記載:“項王、項伯東向坐。亞父南向坐,亞父者,範增也。沛公北向坐,張良西向侍。”就很好的體現了分食製的特點。

    不過在民間卻沒有這麽多講究,廣大的人民為圖便利多是為聚在一起吃飯;劉備家,算是落魄貴族,因此多了些講究,不過也隻會在接待貴客的時候使用分食製,尋常吃飯,與一般人家無二。

    劉弘坐定,看向劉備,見其坐姿神態皆合禮數,不像一般小孩那般搔首撓耳、胡鬧無禮,不由頷首讚許,為自己去歲遷家至涿縣的行為感到得意。

    這老劉家,以前是他爹的,現在是自己的,但未來終究是屬於他兒子的,提早將他接到自己身邊好好教育總是沒有壞處的。這不,隻是一年多的時間,自家小子行事已略有章法,與以前的那個頑童有天壤之別。

    “咳。”劉宏咳嗽了一下,看向劉備道:“你今日功課如何,可曾記牢?”

    劉備一臉莊重地道:“回稟父親大人,小子已經記牢。”

    在劉備那稚嫩的臉上,表現出如此的神情,卻是顯得好不滑稽;劉備內心深處,其實也很是無奈,開始時為了討得父親劉弘的歡心,他隻是表現出了一點點的早慧,劉弘卻對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久而久之,到了今日,就成了這般狀況場景。

    劉備對此倒也是能理解,一來,父親劉弘身上肩負著重振劉家、光耀門楣的重任,所以對他有更高的期望,自是理所應當;二來中國父母自古就有神童、天才的情懷,這種情懷讓他們對小孩子早熟的表現多是不以為憂,反以為喜的。

    “善。”劉弘頷首道,說罷又道:“那我就考校你一番,你就將你今日記得背一背吧。”

    “是。”劉備答道,然後就開始背誦:

    “急就奇觚與眾異,羅列諸物名姓字,

    分別部居不雜廁,用日約少誠快意。

    勉力務之必有喜……

    宋延年,鄭子方,衛益壽,史步昌……

    朱交便,孔何傷,師猛虎,石敢當……

    姓名訖,請言物……”

    劉備所背的這篇文章名為《急就篇》又名《急就章》,為前漢元帝時黃門吏史遊所作,是這個時代漢代兒童的啟蒙讀物之一,與其並稱的還有《倉頡篇》、《訓纂篇》、《凡將篇》、《滂喜篇》等,不過這些後世已經失傳,所以去歲劉備看到這些必背文章時既是痛苦又是欣喜。

    良久,劉備背完,劉弘點頭道:“好了,吃飯吧。”

    劉弘雖然故作不動聲色,但劉備還是察覺到了他臉上的喜意,由此,本來緊繃的臉也放鬆下來,多了幾絲笑意,飯桌上的氛圍也頓時溫和起來。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吃完這頓飯,天已經黑透了,古代,並無有多少可娛樂的項目,熄了蠟燭,一家人便都早早地上榻休息了。

    劉備躺在側屋的榻上,卻睡不著,睜眼看著房梁發呆。

    再過幾日就是元旦,就要過年;再過幾年,帝國就將迎來新的主人;再過十幾年,天下就要大亂。

    然而呢,曆史已經改變,他遇見了華佗,他離開了樓桑亭到了涿縣,他的父親還依舊堅挺,他到底該如何去麵對愈發混沌莫測的未來呢?

    想著,想著,劉備漸漸闔目,睡去了。

    明天將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