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建寧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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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宏望著他眼前所站立的這兩個低眉順眼的宦官,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這畢竟是他第一天上任。
遲疑了一會,劉宏開口說道,帶著些商量的口氣:“我……我……朕餓了,你們能給我找點吃的嗎?”
“唯。”兩個宦官低頭應下,然後就出了建章宮,奉旨行事去了。
一會兒,劉宏盤膝坐在食案旁大快朵頤著,他確實餓了,今日一早,他便在羽林軍的護衛下直奔雒陽,本就沒吃多少東西,這一天折騰下來,早已經饑困交加了。
兩個宦官站在遠處,隨時等候著來自劉宏的吩咐,劉宏卻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看著這兩個宦官試探地問道:“要不,你們也來吃點。”
撲通,是跪倒在地的聲音。
“你們幹什麽?”劉宏望著跪倒在地的兩人,有些奇怪。
“奴婢擾陛下食興,罪該萬死。”其中一個宦官答道。
劉宏輕輕撇了撇嘴,他隻感到莫名其妙,這就是皇帝嗎?但想了想劉宏還是道:“我……不,朕赦你們無罪,好了,好了,起來吧,過來陪朕說說話。”
“喏,謝陛下隆恩。”兩人齊聲地道,然後趨步來到了劉宏麵前。
劉宏繞有興致的問著二人一些幼稚的問題,這皇宮多大啊?有多少人啊?有什麽好玩的去處啊……
夜漸漸深沉了,一個中年的宦官走進了建章宮,來到了劉宏身前,彎下腰低聲地道:“陛下,您該就寢了。”
劉宏一愣,然後透過那大開的宮門望著那宮門外蒼茫的夜色,哦,天已經黑了,時間竟然過的如此之快啊。
“哦,好好,朕這就睡。”劉宏應了下來,初來乍到,麵對這未知的未來,不一樣的人與物,他終究還是有些恐懼的心理。
“對了,你們兩個叫什麽?”看著尾隨中年宦官而去的兩人,劉宏突然發聲問道。
一行人腳步停下,接著那兩個年輕宦官緩緩轉身,分別行禮答道:
“回稟陛下,奴婢張讓。”
“回稟陛下,奴婢趙忠。”
“唔。”劉宏點了點頭,示意他知道了,又揮了揮手讓他們散去。
一會兒,兩個宮女依次而來,一個服侍著劉宏脫衣就寢,一個則去為劉宏溫席暖衾。
寒冬已至,要杜絕一切讓天子感染風寒的隱患。
在妙齡宮女的服侍下,劉宏內心忽有些別樣的悸動,他雖是亭侯,但家世早已沒落,母親為了保住他的爵位,變賣了大半家產,家中其實並沒有幾個仆役,隻有幾個祖父時代留下的不計報酬的老仆,所以從小到大,他穿衣行坐並無人服飾,現在陡然有如次境遇,要他有些難以按耐內心的躁動。
“陛下。”妙齡宮女一身驚呼,看著被劉宏抓住的雪白右腕,麵頰刹時染成了緋紅之色。
看著眼前妙齡宮女這含羞垂首、任君采擷的神情,劉宏不由愈發的蠢蠢欲動了,他挑起了妙齡宮女的下巴,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陛下,明日還要舉行大典。”
良久,妙齡宮女喏喏地道,帶著難以言說的小心。
“咳咳。”劉宏幹咳了幾聲,然後鬆開手,妙齡宮女則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為劉宏更衣,隻是紅撲撲的麵色出賣了她。
當一切收拾完畢後,兩個宮女起身告退,劉弘躺在榻上,被衾裏一股少女的幽香,他突然覺得,天子,這實在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
建章宮外,兩個宮女傍牆而走,冬月皎潔,冷光幽幽,妙齡宮女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她知道,在這深宮之中,哪裏才是自己的出路,誰才是自己的依靠。
……
翌日,天微微亮,劉宏便被喚起,在宮女的服侍下洗漱完畢,然後劉宏展直了胳膊,讓宮女為他換上天子袞服。
唯一劉宏有些掃興的是,所服侍他的並不是昨晚的妙齡宮女,盡管這位宮女也很漂亮,但是自小的經曆與母親董氏的影響還是讓他更喜歡那種害羞柔弱的女孩,是的,董氏是一個強勢的女子,但是每一個強勢的人絕不會喜歡和他同樣強勢的人,想起昨夜那個妙齡宮女漲紅了臉一副羞惱的神情,劉宏不由會心一笑。
待一切收拾完畢後,劉宏在左右宦官的簇擁之下趨步走出了建章宮,宮門外,迎駕的士卒早已等候多時,玄黑色與赤紅色的旌旗遮天蔽日。
漢草創之時,承秦製,為水德,尚黑,早已亡去的高祖皇帝就是當今天下共祭的北方黑帝,雖然這個職位本就是他老人家自己發明的。
到了孝武皇帝,國力日盛,在野在朝的百家士人為了謀取政治上的地位,便攛掇著皇帝改德,改來改去,到了今朝,方真正確立了以火德為國之根本,所以後世常有“堂堂炎漢四百載”之類的說法。
五德雖改,但奈何老祖宗這北方黑帝卻是改不掉的,因此,如北軍之類承襲久遠的軍隊,旌旗多為玄黑之色,而如羽林、虎賁此類天子直轄的軍隊旌旗則為赤紅之色。
“天子起駕。”伴著宦官的高聲唱喝,劉宏登上了青蓋帝車,然後就是士卒行禮的鎧甲齊鳴之聲。
禮畢,在無數漢家精銳護衛下,這輛青蓋帝車浩浩蕩蕩地駛向了漢家政治中樞——嘉德殿,在那裏文武百官已等候多時了。
在朝廷百官及漢家將卒的目視之下,劉宏一步一趨的向嘉德殿裏行去,每行數步便伴著黑雲壓城般的鎧甲撞地之聲。
行到盡出處,在那高高的帝案之上擺放著一些事物,劉宏終是漢家宗室,在自幼的耳濡目染之下,他知道那是什麽,是漢家傳國之物——傳國玉璽、高祖斬白蛇起義的赤霄劍、十二疏冕冠。
劉宏趨步上台來到帝案之旁,接著站在帝案旁的太後竇妙依照禮製為劉宏戴上十二疏天子冕冠,配上赤霄劍,並把傳國玉璽交到了劉宏的右手上。
這時,一個中年宦官在嘉德殿門口高聲喝道:“趨。”
接著文武百官依次小步快速進入嘉德殿,其中,功臣、列侯、武官依次序排列在西邊,麵向東,以大將軍竇武為首;文官則自三公起依次排列在東邊,麵向西,以司徒胡廣為首。
然後一個穿著朝服的中年官員出列,這是大行令,為九卿之一的大鴻臚下轄,秩六百石,是掌交際禮儀之官。
“天子禦臨。”大行令高聲唱道,之後又有九個禮賓站在嘉德殿不同方位重複著他們的長官大行令的話,以便讓百官都聽的清楚。
“臣等拜見天子。”待禮賓話語的餘音在嘉德殿散去,文武百官,列侯封王就在竇武和胡廣的帶領下向帝案前的劉宏拜道。
這一拜,卻是正了君臣名分,自古以來,“唯名與器不可假與人也”,從今以後,劉宏隻要在他元服掌權之前不做什麽天怒人怨之事,那麽將無人可以動搖他的地位。
“禮畢,天子移駕,祀祭圜丘、方丘,敬告天地。”大行令高聲唱道。
圜丘與方丘即是後世明清時的天壇與地台,也可以說是其的雛形,是周、秦、漢三代祭祀天地的地方,因為此時人們依舊樸素的認為“天圓地方”,所以祭祀天地的地方的名稱也很樸素。
待於劉宏洛城南郊祭祀完畢後,大行令又高聲唱道:“禮畢,天子移駕太廟,敬告列祖列宗。”
百官重臣、漢家將士便又簇擁著天子劉宏與太後竇妙的車駕向太廟行去。
等一切完畢返回嘉德殿時,又是夜色,劉宏已累得夠嗆,但是這一切都是必要的,唯有祭祀天地、祖宗之後,表明他受命於天地、祖宗,這天子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順。
而且這一套程序已經是縮減過的了,所謂“事莫大於正位,禮莫盛於改元”,登基大典這類要事怎麽可能隻花費區區一天的時間呢?
按照漢製,皇帝駕崩一月之後才能舉行登基大典,其中還有奏樂、舞蹈、鳴鍾鼓、賜宴等多種儀式,可是先帝劉誌無子,劉宏乃是以宗室而承大統,所以隻能快到刀斬亂麻,先定下名分,否則遲則生亂。
“請陛下閱目。”一個官員將草擬好聖旨雙手遞給劉宏。
劉宏接過來,放在帝案之上,裝模作樣的看了幾眼,點了點頭,就拿起右手旁的傳國玉璽朝帛書蓋了下去。
這一份詔書將由帝國的郵亭係統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它向帝國的子民宣示著——帝國迎來了它的新主人。
一個時代的興起總是伴著另一個時代的終結,屬於劉宏的時代就如此開始了。
這一年,十三歲的劉宏遠離安國縣,奔赴雒陽,即天子位,改元建寧,大赦天下。
這一年,幽州涿郡涿縣城以北的一處宅院裏,年僅七歲的劉備正無奈的給他的父親劉弘背著文章,心中不停埋怨著自己以前的小聰明。
這一年,無數在未來大放異彩的英雄人物開始漸漸出現在曆史的舞台。
這一年,是公元一六八年,凜冬已至,寒風瑟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