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分田分地真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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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縣尉陳彥府邸正門之外,台階之上,陳彥與劉弘相對站立。

    “子山兄,勿送了,已經到門口了。”劉弘拱手道別。

    “哦。”陳彥愣愣回神,抬起頭,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子山兄,想說什麽就說吧。”

    “子毅,哎——”得了劉弘的應允,陳彥長歎了一口氣,“上次那件事,我也是……”

    “子山兄!”劉弘提高了聲音打斷了陳彥未完的話語,隨即認真地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那件事子毅心中有數,怪不得怪你,倒是這次,為了我那不成器的內弟,確實要麻煩子山兄了。”

    “不礙事,不礙事的。”陳彥連連擺手道。

    “那子山兄,既然再無他事,子毅這就告辭了。”劉弘又拱手道。

    “那好,子毅你就快回吧。”陳彥也拱手道。

    語罷,劉弘與陳彥一個朝自家行去,一個則又歎了口氣,轉身關門,進屋去了。

    ……

    回到家中,劉弘剛站在門口,還沒有敲門,就聽見兒子自庭院傳來的憤怒聲音:

    “小堂舅,我在練武,你自己找個事去做,莫要來打擾我好不好?”

    然後一個嬉皮笑臉的聲音回道:“嘿,阿備,我哪裏打擾你了,你這不是練武嗎?我來指點你一番。”

    “就你?!”

    “哎,不要小看你堂舅,別的且不說,就我的武藝比起教你的這位,不知要高了多少,嘖嘖嘖,也不知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會點三腳貓的把戲,也敢跑到縣丞家招搖撞騙誤人子弟,難道就不怕姐丈把他送進縣府大牢嗎?”

    劉備簡直是要被他這堂舅給煩死了,自從昨天下午來了之後就一直念念碎個不停,今早他從縣學回來又是如此,劉備毫不懷疑再如此下去他瘋掉的可能。

    “咚咚咚。”敲門聲想起。

    劉備先是一愣,然後麵露喜色,武也不練了,歡快地朝大門跑去,打開門一看,正是父親劉弘無疑。

    劉弘沒看劉備一眼,下了台階,黑著個臉就道:“是我這三腳貓教的武藝,怎麽,子勇你有什麽高見嗎?”

    “這——這——哎呀。我說阿備怎麽小小年紀怎麽練的這麽一身好武藝的,原來是姐丈所教,果然師得名門呀。”

    “阿備,我且給你說,姐丈這身武藝可不一般啊,多少人欲拜入姐丈門下而不得其門呢。”

    劉弘無奈地看著眼前喋喋不休地內弟,剛才故作的佯怒早就不知到哪裏去了,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這內弟是個浪蕩子,但沒想到這才幾年不見,就浪蕩成這個樣子。

    唉,隻可惜了自己那已亡的嶽丈的一片苦心了,給長子取名王文,卻偏偏生性愚鈍,讀不進去經典;給次子取名王武,雖習得些武藝,卻不求上進,整天與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放浪形骸,不務正業。

    想到此,劉弘看著王武的眼神頓時不善起來,“好了,莫要聒噪了,先進屋吧。”

    王武遭劉弘訓斥,也不惱,嘿嘿一笑,就跟在劉弘身後進屋去了。

    劉備則落在最後,望著王武的身影:“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來到屋中,三人坐定,劉弘看著王武道:“你今日下午便到縣衙報到找縣尉報到去吧,記得去了以後安生做事,莫可像以前那般胡鬧了。”

    聽到如此劉弘說,王武登時大喜道:“真是謝謝姐丈了,姐丈你放心,我去了以後一定痛改前非,不會墜了您縣丞的名頭的。”

    然而劉弘越看這幅信誓旦旦的模樣,心中越是不安,忙叮囑道:“還有去了莫要打著我的旗號,你且記住,你與我並無幹係。”

    “姐丈,你放心,這點我還是懂的。”王武嘿嘿笑著,一副我懂的神情。

    劉弘歎了口氣,罷了,罷了,隨他去吧,誰叫這家夥是妻子的弟弟呢?過幾日再去叨擾陳彥一番吧,讓他盯緊一點,想來應該無有什麽大礙的,這樣安慰了自己一番,劉弘又想起一事,說道:

    “對了,子勇,你這幾日暫且與玄德擠一擠,待過幾日我將那間堆雜物的廂房收整一下,到時你便住那吧。”

    將堆放雜物的房間給人居住,實在是一件很無禮的事,但劉弘也是沒辦法,幾年前舉債遷家至涿縣,因為囊中羞澀,購置了房子並不大,隻有兩進而已,除去正廳和已經改為廚房的後廳,隻有四個廂房,自己和婦人王氏住一屋,哦,現在還多了幼子劉平,兒子劉備居一廂房,族侄劉顯與劉亮居一個廂房,最後一間廂房被隔成兩間,一間放自己珍藏的書籍,一間放些雜物。

    房間隻有這麽多,空間也隻有這麽大了,劉弘又不會什麽無中生有的法術,就這,已是他絞盡腦汁的結果了。

    “姐丈,姐丈,姐丈……”

    幾聲呼喊後,劉弘回過神來,看著王武:“你說什麽?”

    “姐丈。”王武小心翼翼地看著劉弘,“我是說我想出去住。”

    “出去住?”劉弘一皺眉,“出去住哪?”

    “我在涿縣還是有些朋友的,我想去他們那住。”

    “你的那些朋友?就你的那些狐朋狗友?”

    “姐丈。”王武可憐兮兮地看著劉弘。

    “不行,你若有本事,等你姐醒來給她說去,她若同意,我絕無二話。”劉弘斷然拒絕道。

    “對了,玄德。”

    劉備抬頭看向劉弘。

    “我近來事有些多,這幾日暫且讓你堂舅教你武藝吧。”

    “啊?!”

    “好了,此事就這麽定了。”說完劉弘又看向王武:“子勇,今天你去做飯吧,大家都餓了,記得快點。”

    “啊?!”

    劉弘瞪了王武一眼:“啊什麽啊?快去。”

    ……

    下午之時,劉弘乘馬車出了涿縣縣城,向郊野的田地行去,中午時他所說的繁忙並不是敷衍,而是真的有事要處理,為此他近來呆在縣衙的時間都少了許多。

    到了地方,劉弘下車,放眼看去就是一望無盡的田壟,盡管劉弘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但每次看到這片田地,劉弘都會覺得心裏踏實了許多,甚至還有淡淡的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這片田地,共計千畝,皆是良田,為了得到這些田地,劉弘的付出不可謂不多,不僅這些年苦心積攢的積蓄為之一空,導致自家現在還蝸居在一個二進的小庭院裏,甚至連管家與廚娘都請不起,今歲隨著妻子的孕期漸長,連做飯有時都得自己親自上場,這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都不知該如何笑話呢。

    還有那些新欠下的人情,以後終究是要還的,想到這,劉弘就是一陣頭痛,可是這終究是值得的,因為劉家若要崛起,決不可無安身立命之本!父親劉雄犯過的錯誤,自己是絕對不會再犯的。

    若是全憑自己的俸祿和那些灰色收入,等購置到如此麵積的田地,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啊?而時間向來是不等人的。

    劉弘眺望的目光還未完全收回,在道旁等候多時的人群卻一下子蜂蛹過來將劉弘圍得水泄不通,並雜著雜七雜八的聲音。

    有喏喏地喊“大人的”,也有機靈一點的,知道在大人前麵加上縣丞二字,還有幾個樓桑亭的老者,拉著關係,親切地喊著弘兒。

    劉弘連做了幾個手勢,才讓沸鬧的人群重新安靜下來,然後站到一塊略高的田壟上高聲道:“諸位鄉鄰還有邊郡的百姓請安靜一下,今日正式立碑定契,分田。”

    然而人群依然寂靜,隻是每一個人都抬頭看著劉弘,,目光中飽含期待。

    劉弘自然知道這目光中所蘊含的深意,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田稅”,然後大聲地道:“二十稅一,永不易改。”

    底下的人群頓時歡呼起來,甚至有些人激動地流下淚水又連忙用手拭去,怕壞了這份歡喜。

    “你們這是幹什麽?幾位長者,快快請起,莫要折煞小子了。”劉弘連忙上前一步,欲要攙扶前方跪地的老者。

    然而老者卻堅決地謝絕了來自劉弘的攙扶,搖頭道:“大人莫要推辭,就讓小民跪拜一下,除此之外小民也不知如何來報答大人的大恩大德了。”

    “這。”劉弘見勸不動這位位老者,又連忙跑到他身旁的幾位樓桑庭的老者麵前勸道:“諸位皆是看弘兒長大的,還是請起吧,弘兒實在是擔受不起各位伯叔的一禮。”

    然而這幾位老者也極為堅定的避開了來自劉弘的攙扶,搖搖頭拜了下去,接著在前頭這幾個老者的帶領下,這百來號人齊齊地向劉弘行了一個極為莊重的跪拜之禮。

    “這——”劉弘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眾人行了這一禮,禮畢,才又無奈地道:“諸位請起吧。”

    劉弘話落,這些人才一個個接二連三起來,見眾人起來,劉弘又是一聲長歎:“哎,小子德薄,諸位長者是陷我於不義啊。”

    “大人怎可如此說?小民皆賴大人遺德,於今苟活於世,區區一禮,以大人高德,自是受得。”一個邊郡的老者頓時義正言辭的反駁了劉弘。

    “是啊,是啊。”附和聲隨之響起。

    之後在眾人的齊力勸說之下,劉弘才勉強地接受了這個現實,接著,眾人歡喜地簇擁著劉弘向前方的棚賬行去,那裏早已備好了石碑與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