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方圓尺寸,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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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鞅沒有理會她,而是四處打量著,有些意興闌珊道:早就聽說金陵聽雨樓的名氣,今日一見卻有些名不其實啊。”

    “這裏都是些凡夫俗子尋歡作樂的地方,哪裏能容得下公子這樣的人?”

    話音剛落,隻見一體型苗條,麵容精致的綠衣女子從閣樓上的階梯走了下來,那女子看年紀大概隻有二十五六歲,長的極為動人。

    她走到魏鞅跟前盈盈下拜,語氣輕柔“公子,下人口不擇言,惹怒了貴人,綠珠在此謝罪,還請您見諒。”

    魏鞅下意識地看劉邦,胡不歸搶先一步道:“這話也是你能說的嗎?敢對陛——畢公子失禮,信不信我砸了你這破樓?”胡不歸剛想說陛下,發現衛青的目光不善,他這才意識到,皇帝今日是微服私訪,忙改口編造了一個畢公子出來。

    綠衣女子微微一笑,對老鴇淡淡地說道:“自己去領罰吧。”老鴇臉色蒼白,敬畏地給她磕了個頭,就躬身退了出去,魏鞅看著眼前這位名為綠珠的女子擺手笑道:“無妨,本公子還不至於和一個下人過不去。”

    “公子大度,奴家感激不盡,請貴人跟我來。”

    劉邦瞪了胡不歸一眼,剛才差點就露了餡,雖然他對於所謂的君子名聲不是很在乎,但堂堂皇帝新婚剛過,就跑進青樓,傳出去影響也不好,先不論朝中大臣怎麽想,光是太後那一關,就有他好受的。胡不歸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跟在魏鞅後麵,專心致誌地做一個護衛。

    穿過小樓底下的過道,麵前竟然出現了一堵石牆,綠珠打著傘,推開一扇木門對魏鞅道:“公子請——”

    魏鞅往裏看了看,率先走了進去,劉邦緊隨其後,一進門,外麵的喧嘩聲一下子消失了,劉邦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由目瞪口呆,這種感覺,就好像進入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視線一下子就變得開闊起來,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眼前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河邊種著很多垂柳,花草,從低到高,顯得很有層次,雖然種的柳樹並不多,但偏偏給人一種置身於柳樹林的感覺。

    綠珠微微一笑,繼續在前引路,劉邦這才發現,這裏的柳樹栽種的極有規律,前麵的柳樹長的最低,越往後,柳樹越高,行走在河邊,看著兩側越來越高的柳樹,會給人一種錯覺——自己正在趕往樹林深處。

    衛青,魏鞅,胡不歸三人的臉色都有些異樣,尤其是衛青,臉色極為詭異,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他和魏鞅用眼神交換了意見,魏鞅突然放緩腳步問綠珠道:“方圓尺寸,咫尺天涯,真沒想到,這小小的聽雨樓裏,竟還有一位精通陣法的大家。”

    衛青語氣不善“以水為形,以木為兵,這是兵家不傳之秘,出現在這裏,你意欲何為?”他的手緊貼著佩刀,頗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意思。

    陣法?劉邦一愣,隨即問身邊的胡不歸道:“什麽陣法?”胡不歸輕聲向劉邦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所謂的‘方圓尺寸,咫尺天涯’還有衛青口中的‘以水為形,以木為兵’其實是兵家排兵布陣的一種法門,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比如,河流,樹木,石頭,甚至是雨,雪,冰雹等,讓這些因素為己所用。

    這種法子通常用在伏擊戰上,說白了,就是利用自然界的事物來偽裝自己,達到敵人進了圈套還渾然不知的目的,與前世的‘特洛伊木馬’有異曲同工之妙。

    胡不歸頓了頓繼續說道:“您看這裏,方圓也不過百丈,但裏麵藏兵百萬不敢說,藏個幾百人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劉邦點點頭表示同意,話雖如此,可他並不認為這裏會有伏兵,對他不利,以瑛娘的心機,如果隻是要取自己的性命,當時在清業坊就能辦到,何必大費周章?

    不過,好不容易有出好戲,不看白不看,劉邦閉上了嘴巴,笑盈盈地看著綠珠,劉邦也很好奇,兵法大家,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幫一所小小的青樓布置,這裏麵要說沒有點故事,他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

    綠珠不慌不亂,微笑道:“貴人不必驚慌,這可是金陵,天子腳下,奴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亂來啊。”

    衛青不依不饒,他冷哼一聲,帶著強烈的殺氣向前一步“是嗎?”猛然間,他眼中寒光暴漲,腰間的鋼刀嗖一下就帶著破空之聲,直奔一棵三尺粗壯的柳樹插去。

    隻聽得噗的一聲,伴隨著一聲慘叫,從那棵柳樹上掉下一個人來,劉邦被驚了一跳“難道,真有刺客不成?”正想著,胡不歸已經動了,他手中的長刀出鞘,仿佛一隻迅猛的豹子,隻幾步就到了那人跟前。

    “手下留情——”綠珠急道,俊俏的小臉上滿是慌亂,哪裏還有剛才的嫵媚溫柔?這一連串的變故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就連她也沒有想到,樹後麵竟然還藏著人。

    胡不歸冷笑著將他攔腰提起扔在劉邦麵前“嘿,是一小毛賊。”說著踹了他幾腳,罵道:“小賊,你是什麽人,為何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後麵?”

    這人是一個看起來和劉邦年齡相仿的少年,身上披著一件蓑衣,右臂被鋼刀刺傷,鮮血淋漓,他疼的齜牙咧嘴,聽到胡不歸叫他小賊,少年咬牙切齒道:“你放屁,我不是毛賊。”

    胡不歸眼中精光一閃“嗯?還敢頂嘴,真是欠打。”正欲出手,綠珠喊道:“壯士息怒,阿榮,還不住口?”

    少年聞言閉上了嘴巴,眼眶裏含滿了淚水,綠珠快步走到他身邊,將他扶起,開始仔細查看少年的傷勢,見隻是皮外之傷,並沒有傷到筋骨,她這才鬆了口氣,舒緩了一下情緒,綠珠又換上了那副笑臉,朝衛青施了一禮道:“多謝壯士不殺之恩。”

    衛青冷哼一聲很不領情。

    綠珠的表情顯得頗為無奈“這是奴家胞弟,姓林,單名一個榮字,說出來也不怕貴人笑話,奴家自幼命苦,承蒙這裏的媽媽收留,就與阿榮在這裏相依為命,胞弟見不得奴家從事這低賤的行業,經常與這裏的客人起衝突,剛才恐又是如此,誤將貴人當成了登徒子——”

    胡不歸哦了一聲對那少年道:“沒想到竟還是一個忠心護姐的娃娃。”衛青轉向魏鞅道:“公子,您看怎麽解決?”

    魏鞅擺擺手道:“既是誤會,那就算了,不過,綠珠姑娘,這院中的陣法,你還是給本公子解釋一下吧,要不然這樣的誤會怕是難免。”

    “這是自然”綠珠點點頭道:“這處宅子本是前朝白袍將軍陳子更的府邸,後來燕國滅亡,這處宅子就一直空置著,荒廢數十年,到最後就剩下了兩根頂梁柱還能使用。

    直到二十多年前,主人將這裏買下,改成了聽雨樓,建成沒多久,就有一神秘人來訪,奴家當時年幼,不知道他是誰,媽媽也從未提過,那人在這裏待了數月,離開前,為了報答主人的款待,於是就把這裏重新設計了一遍,於是才有今日的樣子,其實也無非是一些取悅人的手段而已。”

    魏鞅笑道:“解釋倒也還算合理,也罷,諒你們也沒這個膽子,快些引路吧,雨又下大了。”

    綠珠應了一聲,拉著林榮走在前麵,魏鞅看劉邦,詢問意見,劉邦點頭以示認可,他們今日來的目的可不是找茬,就算這裏真的有什麽難以告人的秘密,以後再查就是了,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再橫生枝節。

    複行數十步,柳樹漸漸稀疏起來,一座佛寺出現在雨霧當中,顯得格外肅穆與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