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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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應哲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剛到養心殿,那道追封屈原的聖旨就已經裝裱完畢,送到禦桌上了。

    劉邦興致不高,隨意看了幾眼,見上麵的內容跟他的原話基本一致,沒什麽毛病,於是蓋了章讓王忠去禮部傳旨執行。然而,他沒有發現那道聖旨上隻有宰相的印章卻無太後璽印。

    承乾宮。

    太後坐在炕幾上,靜靜聽宮女說今日在屈子廟與東華門發生的事情,她時而憂慮,時而陰沉,又時而歡喜,聽罷,她揮揮手,讓下人們都出去候著。在一邊給太後做按摩的紅袖停下手來,意味深長地感歎道:“陛下真是長大了啊。”

    “是長大了,也有幾分他父皇年輕時的英武氣了。”

    太後目光深邃如海洋,看似平靜,但在其深處卻醞釀著令人心悸的暗流。

    人有時候覺得很累,很可能隻是因為睡的太晚,劉邦很累,所以他此時在呼呼大睡。

    身為一國之君,在如此重要的節日‘睡懶覺’,這多少有點懈怠,荒嬉的意思,好在他沒有這份自覺,養心殿的大門也很嚴實。

    何為‘睡懶覺’?祭祀,耕作,逢節,等特殊日子,在白天睡覺的行為都是‘睡懶覺’,當然,這個名字是劉邦自己取的,因為他覺得真的隻是睡了一會懶覺而已。

    古代的人們是這麽勤勞,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工作,這種態度值得認可,但有時想想,睡覺真的有錯嗎?

    俗語有雲,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從唯物角度講,此論斷雖不盡實,其中卻真有九分道理——人的一輩子絕大部分時間是在睡眠中度過的。

    其實不止是人類,世間萬物皆是這般,魚鳥蟲蛇,莊稼田野,哪個不需要睡眠呢?寒來暑往,秋收冬藏,由此可見,睡眠實乃天地之法所致也。

    餓了就吃,困了就睡,這是自然規律。用這個理由來為睡覺辯解確實足夠高大上。

    但倘若被那些飽讀詩書者聽到,免不了會得到一個‘豎子無知’的評價,他們會帶著一樣叫做‘禮儀’的大棒來教你做人。

    禮儀無處不在,就連睡覺在古人心中都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一件很神聖的事情,正因為這樣,所以古人極重視夢中發生之事,他們認為這是祖宗或者神明給他們的啟示。

    很神奇的是,有些啟示竟然還應驗了!當然,還有一些沒有應驗,有些啟示雲裏霧裏,更多的啟示完全是有心者胡編亂造的,更神奇的是,這些胡編亂造的啟示竟然也應驗了。

    人生如夢?亦或者夢如人生?誰能想到,睡覺竟也能扯出這麽深奧的哲學問題?哎,人到底還是和豬狗牛羊不同。

    夢裏不知身是客,關於睡覺這點事眾說紛紜,一直沒有個統一的說法,到底還是莊周解得最妙——曉夢迷蝴蝶,我變成了蝴蝶?亦或者蝴蝶變成了我?

    ...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金陵的五月天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這個時候在淮水河岸品書論道,采艾織環固然美妙,但更讓人欲罷不能的卻是可以看到一個個嬌滴滴的美人。

    故燕武帝蕭衍曾用‘秦淮多明豔’五個字形容這裏的美女之多,你見那河道兩邊一個個體態婀娜,麵龐姣美的女子就能知道,此話真是不假。

    有羊就有狼,有美女就會有野獸,胡不歸趁著別人不注意,一腳將一個在河邊作詩的“翩翩公子”給踢到了河裏笑罵道:“嘿嘿,什麽狗屁‘今兒個五月五,新郎官敲著鼓’,這也算詩?跟頭肥豬一樣,還真以為穿上一身白衣服就變成俊俏公子哥了?裝什麽風流才子。”

    魏鞅在一邊欣賞著,那位體積龐大的翩翩公子是如何‘莫名其妙’就掉進了河裏,隨後又是如何醜態百出地求救,聽胡不歸譏諷,他笑道:“你這是妒婦心理,誰說長得醜就不能娶個嬌娘子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胡不歸知道,魏鞅這是在拿自己開涮,自從上次喝酒的時候,他從自己舊部口裏得知,自己的夫人曾一拳打死了驚馬後,一個膀大腰圓,力大無窮的胡夫人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當中,並時常以此來嘲笑自己。

    “切”胡不歸很不在乎地挖了挖鼻孔“美人雖美,不能養豬,不能生娃,要來何用?”

    胡不歸隨口做了一首打油詩,沒想到,魏鞅回味良久竟讚道:“嗯,此言甚是有理。”

    見他表情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胡不歸有些不好意思了“即興而作,啊,即興而作,權當拋磚引玉。”魏鞅微微一笑,揮動手中折扇“走吧,我們去前麵看看。”

    魏鞅雖隻穿著一身布衫,但勝在穿著得體,再加上他長相出眾,氣質高雅,一路行來惹得無數俏美佳人回首側目。

    胡不歸嘖嘴道:“你年齡也不小了,也該到成家的時候了,我怎麽從未聽說過你的婚姻之事?難不成,有什麽難言之隱或者——”

    胡不歸的眼神變得極其古怪“你不喜歡女人,龍陽之癖?”

    這完全就是報複,相處久了,兩人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生分,胡不歸竟也染上了打趣人的壞習慣,這是魏鞅萬萬沒有想到的,堂堂千衣衛府統領竟然還有這麽一麵。

    “非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隻不過師門有訓,未加冠,不得娶妻。”魏鞅一本正經道。

    提到這事,胡不歸就很有興趣“哎,說起來,你究竟師從何門啊?儒家?法家?還是道家,縱橫家?”

    魏鞅苦笑著搖搖頭“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胡不歸歎了口氣“我知不知道倒無所謂,問題是陛下那裏,他要是問你,你也不說嗎?”

    “到了合適的時機,我自然會說,況且,陛下心懷寬廣,不會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對你我心生猜忌的。”

    “心懷寬廣是不錯,隻是伴君如伴虎,陛下尚幼,便能使你我俯首帖耳,再等幾年,他又會變成什麽樣子?林嫣雖然已經成了皇後,但和陛下的關係,你也清楚,若他日——”

    胡不歸沒有繼續說下去,魏鞅知道他的想法,這些日子,他著手組建錦衣衛,越往深處發展,他就越感到心驚膽顫。

    倒不是因為錦衣衛本身有什麽問題,而是他發現,自己手中的權力實在是太大了,別的不說,皇帝要想了解外界信息,唯一的渠道就是錦衣衛,而這些信息,首先會到達他的手裏,劉邦看到的都是他傳過去的。

    萬一自己被人收買,背叛劉邦,他就很有可能會一敗塗地,這個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這完全是把寶都壓在自己一人身上,如此重要的位置,說皇帝不心裏打鼓,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胡不歸說的很清楚,也很對,皇帝信任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信任林清徐,而如今林嫣與皇帝關係尷尬,日後若發生變故,自己又對皇帝隱瞞了一些東西,到時會發生什麽可以預料。

    “你說的沒錯,不過這些都是以後考慮的,現在,陛下對我們信任至極,我們就妄自猜度,實在不是為人臣子該做的事情。”

    胡不歸老臉一紅“我,我當然對陛下忠心耿耿,隻是——”魏鞅擺手“我明白。”

    兩人邊說邊往前麵的一處地勢相對較高的小坡上走,因為他們所談之事都比較隱秘,所以選的地方基本沒什麽人來,但沒想到,他們剛走上坡頂,就看見一男一女在那。

    胡不歸掃視四周,這裏地理位置僻靜,的確是個私會的好地方——金陵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曝出幾條關於男女私會的醜聞。

    但是他們兩人衣容端正,身邊又有仆役丫鬟跟著,應該不是私會的,胡不歸做了最基本的判斷,然後想問魏鞅要不要撤,畢竟他們兩個男人在這裏礙手礙眼的也不是回事。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魏鞅的目光正直直盯著那女子的背影看,眼神迷離,仿佛著了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