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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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商很清楚,顧讓同樣很清楚,如果說這趟差事還有什麽好處的話,那獅子宴上這些被扣押的嘉賓就是其中最大的一頭——獅子宴是什麽?那可是非富貴,名流不得進的宴會,金陵的富豪十之八九都聚集在這裏!

    如今船上出了人命,理論上講,這裏所有的人都有嫌疑,如此天賜良機,不乘勢大發一筆,豈不是豬頭三?

    蔡顧二人笑得十分爽朗,捕快還以為是兩位大人有了破案的頭緒,跑過來獻媚道:“二位大人斷案如神,這麽快就有了進展,真是可喜可賀,小人佩服,佩服啊!”

    “屍體都清理了嗎?”蔡商陰著臉問。

    捕快道:“回大人的話,收拾好了,小人這就運回衙門裏去。”顧讓一擺手:“這個不急,本官問你,這宴會上的來賓可有放走?”

    “沒有!”捕快連忙搖頭“一個沒有,全都在船艙裏候著呢,縣令大人交代過,一定要等您二位來定奪。”

    蔡商麵露譏諷“這個縣令倒還算識相,顧大人,那咱們這就去審問?”

    “蔡大人所言甚是!”

    捕快帶著二人進了艙門,蔡顧二人雖是朝廷大官,見之奢華也不由咋舌感歎,眼中的貪婪之光愈發強烈。

    此時,底艙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器具陳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抱怨聲,哀歎聲,謾罵聲不絕於耳,場麵是混亂不堪。

    蔡昭星臉色很難看,他急躁地走來走去,已經快半個時辰了,魏鞅被他晃的眼暈出口勸道:“蔡兄,不必著急,等過會官府的人來了問明情況,自然會放我們走,況且你爹是刑部尚書,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為難你啊?”

    “是啊,大哥,爹爹很快就會來接我們的,你就坐下吧。”蔡昭義也有點煩了。

    “你們不知道——哎!”蔡昭星欲言又止,拍了一下手掌,繼續踱步。

    “肅靜!”就在人們急的團團轉時,門被打開了。捕快昂著脖子喊道:“負責主審此案的兩位欽差大臣已經到了,他們現在要找你們談話,一個一個來,不要擁擠!”

    一個中年文士走過去說道:“這位官爺,小人是這裏的管事,要不我先來吧?”捕快看了他一眼對身邊的差役道:“帶他過去!”

    船艙的第二層裏關著的,都是些下人護衛,蔡商在其中找了一個最大的包廂作為臨時審訊室。

    中年文士被帶進包廂立刻作揖行禮“草民見過大人。”蔡商板著臉問道:“抬起頭來,本官問你,你叫什麽?家住何處?是哪裏人士,到這裏所為何事?”

    管事抬頭見這裏除了他們兩人,再無任何差役,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神色,他笑道:“回大人,小人姓李名三德,家住城中平康坊,是食為天的一個小掌櫃,來這裏負責接待來賓,主持宴會。”

    “哦?能在這裏主持宴會的恐怕不是小掌櫃吧?”

    “大人明鑒!”蔡商冷笑一聲“今日在宴會上死的人,想必你也知道是誰吧?本官清楚,你食為天關係廣,人脈四通八達,就連趙王的門路都走得通,不過,這個案子是太後親下的旨意,趙王的麵子在這裏可不管用,有什麽事你最好從實道來!”

    管事點頭道:“小人曉得,隻是大人你也知道,我食為天從開張到現在,一直是良善店鋪,從未有過偷捐漏稅,欺壓顧客的行徑,幹的都是合法的買賣。

    今天不幸有貴人蒙難,實在是有賊人陷害,希望大人明察,小人願奉上黃金千兩以資大人查案之用。”

    蔡顧二人聞言皆是眼睛一亮,千兩黃金!那可是一萬貫銅錢啊,自己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五百貫!這份手筆不可謂不大,蔡商與顧讓對視了一眼,吞了吞口水道:“你這是在賄賂本官嗎?”

    “小人不敢,隻是再怎麽說,這也是食為天的場子,出了這樣的事情,小人心感愧疚,獻金千兩為的隻是聊表歉意,不足為道,還希望大人萬莫推辭。”

    見此人如此懂事,蔡商放緩了語氣道:“也罷,李掌櫃的心意本官愧領了,這樣,你先下去吧,關於這件事,本官與顧大人必會明察,定不會冤枉了你。”

    “多謝大人,小人告退!”管事躬身退下。

    另外一個人又被帶了進來,如此反複,足足過了一個時辰,終於輪到蔡昭星了,魏鞅因為是和他一起來的,所以也被帶了進去。

    蔡昭義一見主審官是蔡商,就驚喜叫道:“爹,你怎麽來了?”蔡商看著他的兩個兒子不由大怒“逆子!不是說讓你在家陪你娘的嗎?怎麽跑這裏胡混?”

    “爹,我和大哥不是跟您說過嗎?您也同意了啊。”蔡昭義委屈道,“還說!”蔡商麵目尷尬對顧讓道:“顧兄,您看這——”

    顧讓哈哈大笑“蔡兄不必介懷,年輕人嘛,胡鬧一點也能理解。”

    “多謝顧兄體諒,你們還不跟我來!”蔡商瞪了他們一眼,蔡昭星,蔡昭義兩人跟著父親來到另外一個包廂。

    蔡商小聲道:“今晚發生的事情非同一般,凶手還沒有抓住,這個是非之地,你們就不要待了,趕緊回家去,最近幾天也不要出門!”蔡昭義哦了一聲,往門外走,蔡昭星滿懷心事,他咬了咬牙道:“父親,孩兒可能知道凶手是誰!”

    “什麽?”蔡商大驚,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知道什麽?凶手是誰?”

    “是鍾佑!”

    蔡商思索了片刻道:“鍾佑?就是正陽候鍾建德的兒子?怎麽回事?仔仔細細講清楚了,不可隱瞞一字!”

    蔡昭星道:“孩兒在如廁的時候聽曹家的幾個侍衛在聊天,無意間得知,曹傑曾將城北一家姓房的女子給奸汙了,沒想到,那女子性情剛烈,第二天就在城郊的土地廟上吊自殺。

    他們還說,那女子是正陽候府的大少爺鍾佑的一個小情人,爹你也知道,鍾建德是宰相的人,鍾家與我蔡家一直不和,聽到鍾佑的醜事,孩兒哪能不奚落他一頓?

    在甲板上,孩兒正好碰見了他還有楊封嵐,他們口出不遜,孩兒氣急,就把這事給說了。”

    蔡商聽到此,對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有了一個大致推測,他眉須抖動,麵色潮紅指著蔡昭星想罵卻沒罵出來“你呀你!你讓為父說你什麽好?嗯,什麽太後的人,宰相的人,這話是你一個小孩子家家可以亂說的嗎?算了,回家再收拾你,快說,後來發生什麽事了?”

    蔡昭星表情訕訕接著道:“後來孩兒就回席上了,沒過多久,鍾佑跑來把曹傑叫了出去,孩兒好奇就跟過去看。

    他們在包廂裏吵了一架,鍾佑還想打曹傑,結果技不如人,被曹傑揍的鼻青臉腫,再後來曹傑從包廂裏回來繼續參加宴會,鍾佑不見了蹤影。

    孩兒原以為他是沒臉見人,回家去了,可誰曾想,他竟然躲在茅房裏,趁曹傑如廁時勒死了他!”

    “這麽說,你看見是鍾佑殺死了曹傑?”

    “孩兒倒沒有親眼見到,可是除了他還有誰呢?”蔡昭星急的都快要哭了,他咧著嘴問蔡商“爹,你說鍾佑他不會還想殺了我吧?”

    蔡商臉色凝重,一言不發,他擔心的不是鍾佑有沒有機會殺蔡昭星,而是擔心曹家如果知道這個細節,必然會遷怒於自家。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蔡昭星的這些話,鍾佑也不至於理智全失,對曹傑起殺心!

    雖說蔡曹兩家都是太後的人,可在太後心中,曹家占的分量遠超蔡家,蔡曹兩家一旦反目,太後會偏袒哪家,這是很明顯的事情。

    到時,他這個兒子就得為曹傑陪葬!

    他思慮良久,沉著臉對蔡昭星說道:“這事情還有誰知道?”蔡昭星想了想說道“當時在場的,除了鍾佑,再就是楊封嵐!”

    “楊封嵐?他現在哪兒?”蔡商的眼中閃過一縷寒光,讓蔡昭星不由一陣膽寒,他哆嗦著說道:“可能還在底艙吧。”

    “這就好,你帶上你弟弟即刻回家,我會被家裏的侍衛護送你們,記住,這件事跟誰都不要提及,就連你娘也不要說,尤其是你,昭義,此事事關你大哥性命和我蔡家前途,厲害關係你要心中有數!”

    蔡昭義也被嚇的夠嗆,他忙點頭道:“爹爹放心,孩兒一定守口如瓶。”蔡商點點頭,吩咐侍衛將他二人帶了出去。

    他回到審訊室,魏鞅正在接受盤查,蔡商看了一眼他問顧讓道:“此人是誰?”顧讓道:“他名叫百裏晨宇,說是令郎的朋友。”

    “百裏晨宇——”蔡商哦了一聲“有戶籍文書嗎?”顧讓沒有說話,而是遞給他一枚珠子,玲瓏剔透的珠子隱約散發著幽幽藍光,表麵溫潤光滑,其裏紋路獨特,仿佛一汪清泉,泉中隱約可見彎月倒影,端的是一件罕見的寶貝。

    蔡商吸了口冷氣驚道:“明月珠!你是百裏穆的兒子?”

    魏鞅笑著點頭“正是!”蔡商將珠子還給他笑道:“令父名滿四方,就是老夫也神往已久,百裏賢侄能與家子為友,實在是我蔡府的榮幸。

    老夫與犬子本該掃榻相迎的,隻是今日賢侄也看見了,公事繁瑣無法脫身,還請賢侄不要見諒。”

    魏鞅笑道:“伯父客氣了。”顧讓見是熟人便道:“既然是蔡公的客人,那就沒什麽問題,百裏公子可以走了。”

    “多謝!”魏鞅拱手施禮,轉身出了包廂,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詭異的冷笑。

    蔡商見魏鞅離開,吩咐差役關好廂門,不許人靠近,他湊到顧讓跟前,輕聲耳語了一番。顧讓聽罷,大驚失色“什麽?竟有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