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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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鍾家與楊家無疑是失敗者。

    可能是怕夜長夢多,午時剛過,顧讓等人就迫不及待地去搜家了,事情如他們所想,禁軍士卒從他們兩家的府庫中搜出了許多製式鎧甲,刀槍,弓箭。

    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家完了,沒有任何懸念。

    尤其是鍾家,在爭辯無果後,府裏的家將竟然敢拔刀相向,公然反抗,衛青麵無表情地指揮禁軍,開弓,放箭,隻三波箭雨,一百多名家將就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青石板上,血流滿地。

    劉邦很不明白,那個先拔出刀子的鍾府家將是怎麽想的,區區百十來號人,就敢麵對五百全副武裝的禁軍包圍圈開戰,難道他不懂,他這一愚蠢舉動會徹底坐實鍾建德謀反的罪名嗎?

    他更不明白,那些要幹掉鍾家的人究竟給了他什麽承諾,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說,就連那些與他朝夕相處,信任至極的袍澤都被他送進了地獄,也不知道當他在地下與那些人相見的時候,該說些什麽。

    鍾建德的正妻一言不,接過丫鬟手裏的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吐血而亡。其餘妾室麵色蠟黃,跪在地上屎尿橫流,絲毫沒有了往日貴婦的雍容。

    衛青繼續敘說。

    幾個年過七十的老人,一個接著一個,撞死在了影壁上,鍾府的白玉影壁被血染了個通透,上麵的雕刻的梅花,紅的嚇人,就好像開花了一樣!

    牙牙學語的稚子抱著老人的屍體不停呼喊著“爺爺”,隨後就被丟進了囚車,一同押到天牢等候處置。

    慘啊,衛青說到最後長歎一聲。

    劉邦沉默良久,心裏堵得就像有一塊千斤重的石頭,說到底這一幕慘劇還是他親手策劃的。

    害人的滋味不好受,即便找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無法掩飾他害人的事實,奇怪的是,劉邦雖然難受,卻沒有一絲後悔。

    他很清楚,當皇帝會失去很多東西,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最先失去的竟然是良心。

    劉邦覺得現在這個時候說不忍,同情之類的話,那完全是貓哭耗子,賊惡心。所以他直接問衛青“楊家呢?”

    衛青愣了一下,就連他,對劉邦此時的冷漠都有些不適應,但皇帝問起,他也不能不說。

    楊邛家裏大致情況也差不多,就是楊邛的妻子,楊裴氏沒有鍾建德的妻子有膽識。

    明明都已經從他家搜出了禁物,還梗著脖子說“我楊家曆代清名,絕不可能幹出這種事情。”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她跑到房間裏把五品誥命服給穿上了,手插著腰怒衝衝地在蔡商的臉上啐了一口。蔡商想打人,被衛青阻攔,隨後楊府上下人等全被送到了天牢。

    劉邦聽罷嘴角抽搐,楊邛的老婆是個厲害人物啊,想必蔡商被人吐了一臉口水,心裏鬱悶至極吧?

    “這兩家的財產呢?”他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衛青搖頭表示自己不知“臣隻負責拿人,其餘的事情都是由顧讓親自處理的,陛下叫來一問便知。”

    劉邦嗯了一聲,擺手讓他下去。

    衛青走後,劉邦繼續開始批閱奏折,隻是腦子裏,那些血腥的場景總是揮之不去。隻批閱了幾本,他就煩躁地扔下朱筆,身體裏的戾氣仿佛都要從天靈蓋鑽出來一樣。

    “還是沒辦法心安理得啊,這樣下去,老子遲早會被弄成抑鬱症。”劉邦暗罵一聲,叫來王忠,讓他給自己找常服換上。

    兩個人帶著八名侍衛出了宮,王忠以為劉邦是待在宮裏有些悶,想出去散散心,於是吩咐馬夫,直奔清月坊——那裏是金陵最繁華的地方,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在那裏的坊市上,都有售賣。

    誰知劉邦在馬車裏叫了一聲“去天牢!”王忠被那冰冷的聲音嚇了一跳,忙讓馬夫撥轉馬頭。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臨近傍晚,柔和的夕陽照在街道上,路邊的商販在有氣無力的叫賣貨物,行人不緊不慢,神色從容。

    放牛的童子牽著黃牛從城門進來,往家裏走去,腰間還插著一根舊木笛,看他滿心歡喜的樣子,劉邦猜測,他今天可能從城郊莊子裏的老先生那裏又學會了一新的曲子。

    捕快像趕羊一樣,在後麵催促全身鐐銬的犯人快走,有膽大的小孩還往犯人身上扔石子,捕快一手提著酒葫蘆,一手牽著鐵鏈,對小孩的舉動也不理睬。

    從他破破爛爛的靴子就能看出來,他為了抓捕犯人,走了很遠的路,如今正是疲倦之時,哪裏還有工夫去管幾個毛頭小子?

    農民,商販,幼童,差役,犯人,無數細節共同構建了一副無比和諧的畫卷,古老的城池帶著一縷煙火氣,給人一種踏實的錯覺。

    黃昏時候的金陵很美,天牢自然不在此列當中。

    所有事物都是對立存在的,有美就會有醜,有善就會有惡,有光明就會有黑暗,如果說,那些良善人家居住的坊市是最光明的地方,那天牢就是金陵城最黑暗的地方,嗯,也有可能是第二黑暗,最黑暗的也許是皇宮。

    城西,布平坊。

    這裏居住的大多是差役人家,如今這個時候,各家各戶都是大門緊閉,氣氛壓抑,與劉邦剛剛經過的太平坊,安樂坊的溫馨,和諧,完全不同。

    透過直直的坊街,視野盡頭有一座黑色的建築,周圍是一片荒蕪,雜草叢生,看上去就讓人覺得陰氣森森。

    那就是大渝最大,最嚴密的監獄——天牢!

    這裏關押的都是些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重刑犯,被關押在這裏,基本上已經是被宣告了死刑,能完好無損地從這裏走出去的,少之又少,所以,民間又將天牢稱之為鬼門關。

    劉邦的車駕還沒到天牢大門,就被前麵的一道卡口堵住了,幾個身著青衣的衛卒將拒馬擋在路中間,大聲喝道:“天牢重地,不可擅入,快快退回!”

    王忠翻著白眼,大搖大擺地走到衛卒麵前,拎出一塊白玉令牌道:“閃開,我們要進去探監。”

    衛卒看著他手裏的令牌,知道來人身份不一般,但顧大人今天特意交代過,無論是誰,都不許進去,幾個衛卒對視一眼,為的那名漢子吞了吞唾沫仰著臉道:“可有探監文書?”

    王忠氣的夠嗆,他又從腰間扯下一塊令牌,與之前的那枚大小相仿,材質相同,唯一有區別的是,這塊令牌上麵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

    天底下,能擁有這枚令牌的隻有一個人,幾個人連忙上前幾步,單膝下跪“參見陛下!”。

    劉邦揭開車簾,看王忠抖完威風的得瑟樣,沒好氣道:“你還不滾過來?起來吧。”

    王忠對下跪的幾個衛卒哼了一聲,轉頭來到馬車前,為的衛卒也跟了過來,拱手道:“末將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

    “你們恪盡職守,不知者無罪,朕問你,鍾楊兩家的家眷是不是被關在裏麵?”衛卒點頭應是,劉邦嗯了一聲“朕要進去看看他們,打開關卡。”

    “諾!”

    衛卒一揮手,拒馬被挪開,劉邦的馬車一路走到天牢門前,看著眼前銅牆鐵壁一般的防衛,劉邦就知道,自己又被電視給騙了。

    整座天牢是由很多個建築一起構成的,就像一個小院,這些建築均由青石壘砌而成,四麵都有高大的圍牆,四周有瞭望塔,每座塔上各擺放著兩具弩車,旁邊還有五名士卒持弓放哨。

    唯一通道就是眼前這扇足有三丈高的大門,門上釘滿了鐵卯,表麵有一層兩指厚的鐵皮,上麵掛著幾條足有手臂粗細的鐵鏈,由一塊巨大的鎖鎖住,門外更有百人小隊看守。

    就外麵這些防護措施,除非出動軍隊,否則,就是再來三倍於守軍的人也不可能攻破,電視上演的,百八十人一擁而上,就將天牢給劫了,簡直是一個笑話。

    “打開牢門!”劉邦見這些衛卒這麽沒有眼力價,感覺十分不爽。衛卒頭子麵露尷尬,他指著劉邦身後的幾個人道:“陛下,得換衣服。”

    “換什麽衣服?”

    衛卒頭子從一個小兵手裏接過一個大袋子,指著裏麵的幾件黑色的麻衣道:“黑色屬陰,隻有著黑色,陰氣將自身的陽氣遮蓋,進去的時候才能不衝撞裏麵的陰魂。”

    聞著從那袋子裏傳出的一股子餿味,劉邦就捏著鼻子道:“這是什麽規矩?”衛卒頭子麵露為難之色道:“陛下,這規矩是祖宗傳下來的,不可不守啊。”

    看他一臉的擔心,劉邦就歎了口氣,古人最是敬畏鬼神,將這些規矩看的比命還重,要是不遵守的話,他們晚上這覺就甭想睡好了。

    “朕也要穿嗎?”

    衛卒頭子趕忙搖頭“陛下是真龍天子,有神靈庇佑,邪魅哪敢近您的身?就是其餘幾位都得穿。”

    隻要自己不用穿就行,劉邦也懶得廢話,擺擺手,讓王忠和幾名侍衛去換衣服,換好之後,衛卒頭子一聲令下,牆上的衛卒轉動木軸,吱呀呀,鐵門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