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白星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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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有條不紊的進行,待群臣報告完畢,劉邦開始做總結性言,言稿是提前寫好的,內容也無非是告訴大家,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眾大臣,地方官吏們有過改之,無過加勉,再接再厲,爭取再下半年裏取得好成績。
一大通廢話說完,朝會開始進行第二項,商量祭祖事宜。
劉邦目光如炬,聲音洪亮,對著底下的朝臣大聲說道:“關於祭祖,這些事諸卿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別的,朕就不多贅述了。
需要提一下的是,今年朕打算在典禮上舉行一次軍演,到時邀請四方賢士,鄉達前來觀禮,禮部尚書,兵部尚書,這事就交給你們去辦吧。”
眾大臣麵麵相覷,“軍演?原來調河西軍到金陵是為了軍演。”大臣們心思各異,有恍然大悟的,有故作鎮定的,也有不置可否的。
大渝實行以文治國的政策,軍務與政務分離,武官不能幹涉朝政,文官也不得過問軍事,這種局麵是大家都樂意看到的。事實上,重文輕武,很大程度上是他們這些文官一手促成的,盡力削弱軍方對朝局的影響力,在這一點上,文官集團達成了高度的共識。
然而,今上自親政以來,似乎對軍隊十分感興趣,這次在祭祖典禮上舉行軍演,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皇帝打算將朝廷資源往軍方傾斜。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武官們神情訝異,隨後露出驚喜的神色,霍政臉色平靜,看不出有什麽想法,‘宰相黨’的其餘官員雖然很不情願,卻也沒有拒絕。
“一群鼠輩!”看到這一幕,蔡商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擔起朝廷重臣的責任,讓皇帝陛下改邪歸正,不要誤入歧途。
他出列拜道:“陛下,祭祖乃國之大事,不可兒戲,典禮事宜曆年來早有定製,今年多添一項,恐怕不妥。”
還沒等他將後麵的話說出來,劉邦就怒了“蔡卿以為朕在把朝政當做兒戲嗎?”冰冷的聲音讓所有人都不由縮了縮脖子,附議什麽的話也吞進了肚子。
劉邦冷哼道:“朕不是在和你們商量,朕是在通知你們,河西軍現在就在金陵城外,軍演之事必須如期舉行,吳應哲,陳炳!”
“臣在!”
“這件事能不能辦妥?”兩人對視一眼,躬身應道:“請陛下放心,臣定當盡心盡力。”
自討沒趣,被罵了,蔡商陰沉著臉回到班列當中,劉邦掃視群臣“看來,有些人還不明白朕的意圖,也好,趁著今日大家都在,朕就和你們好好說道說道。”
他頓了頓,醞釀了一下感情繼續道:“諸卿也很清楚,我大渝以武立國,以文治國,想當年,高祖皇帝提三尺劍,創下這不朽基業,然如今,我等不肖子孫非但沒有開疆拓土,反而將祖宗留下的土地給丟了。
梁國,南楚,北秦三國侵我山河,殺我子民,可歎我泱泱上國,隻能忍氣吞聲,低三下四,每年還要繳納不少財寶貨物,乞求和平,實乃我大渝之國恥!什麽原因?”
底下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劉邦拿起禦案上的天子劍,拔劍立於地上“軍威不盛也!因為大渝的軍隊打不了仗,打不了勝仗,所以才會被人欺負!
孫武說的好啊,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我大渝這些年重文輕武,對於武力一直都過於忽視。
沒有人再願意拿起武器和敵人作戰,也沒有人願意參軍。長此以往,將不成將,兵不成兵,我大渝的江山岌岌可危矣,
你們都是飽讀詩書的儒士,是朝廷棟梁,治理國家離不開你們,所以你們看不起那些隻會掄刀子掄槍,隻會打打殺殺的武人,認為和他們同朝為官是玷汙自己的身份。
可是你們捫心自問,假如沒有這些你們眼中的粗人,糙漢戍守邊疆,保家衛國,何來你們今日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諸卿家裏都有不少地宅,房產,財寶,美人,過得日子甚至比朕這個皇帝還要舒坦。
可是當強敵入侵,家國淪喪時,這些還是你們的嗎?不是!他們都會成為別人的戰利品,你們辛苦打拚了半輩子,才得來的富貴日子也就到頭咯!朕的這些話,諸卿以為實否?”
武官們各個扼腕扺掌,麵紅耳赤,激動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皇帝陛下這番話簡直說在了他們的心坎裏。
“陛下英明!”武官們齊齊跪地參拜,文臣們則垂不言。
國在家在,國亡家滅,這個道理就連目不識丁的老百姓都知道,這些精英人士沒理由不明白,既然明白,為何看著大渝軍力一年不勝一年,偏偏熟視無睹呢?
“哎,都是利益惹的禍啊。”劉邦心中感慨。其實劉邦想的還是有些片麵了,文官之所以打壓軍方,一方麵是因為利益,最主要的是,他們是怕軍方坐大,君主會起不該有的心思。
甲兵興盛,皇帝就會準備打仗,到時,勞力傷財,耗費國帑,他們這些年所建立的太平之景瞬間會化作泡影。
劉邦心裏想的這些,大臣們想的卻是另一些,重視軍隊,這是新皇親政後,向外界表達出的第一個施政理念。
這個理念在他們看來,是如此的不可理喻,離經叛道,可是誰能阻攔呢?河西軍都已經調來了,軍演的事情他們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直到這一刻,所有人這才意識到,那個坐在高位上的人,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少年,而是可以主宰所有人命運的皇帝!
蔡商丟了麵子,被那些政敵嘲諷,心情自然不會很愉悅,他卯足了勁,打算在之後的事情上找回場子。
朝議終於進行到了最後一項——察舉選官!
說到這,就必須提一下大渝的選官製度。
大渝選官采用‘察舉製’,每年由地方長官在轄區內隨時考察及選取人才,推薦予上級或者中央,被試用及考核後,再任命為官職。
這套製度在實行之初,能夠為國家篩選出不少適用的官吏,而且也能打破世卿世祿製度的束縛,使許多沒有背景的有才之士得以進入朝堂,鞏固中央集權。
但凡事都有利弊。察舉製也不例外,在實行了很長時間後,其弊端也日漸顯現,其中最致命的一點就是,由察舉而成為官吏的士人隻占總官吏人數的極少部分,而且有許多小人利用察舉機會,或賄賂或靠關係千方百計使自己成為被察舉對象。
被察舉者因察舉人而走上仕途,必對察舉者感恩戴德,並為之效命,這樣極易產生宗派行為,形成地方集團。
為了彌補其缺陷,自秦以後,曆代君王都對此作了不少重要的改革;其中察舉的有關科目在人數上時有變化。
這些變化主要是各郡按人口方麵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薦舉名額。仁宗皇帝執政時,按人口不同確定名額已經不能滿足國家的統治需要,於是就變成了從多方麵考慮薦舉名額。
而這些名額,就是朝堂上,各個勢力角逐的目標——誰得到的名額多,就說明誰的勢力強。這是最能反應朝局變化的一個參考。
蔡商今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這個,以往,‘太後黨’得到的名額總是遠少於‘宰相黨’,如今,‘宰相黨’被他打的節節敗退,如果在這件事上一舉拿下霍政,‘太後黨’才可以名副其實地說自己已經崛起。
議事剛開始,朝堂上就立刻吵成一團。
兩撥人爭鋒相對,各說各的理,到最後,開始互相揭短,恨不得將對方生撕一樣。劉邦坐在禦座上一言不,靜靜看戲。
‘太後黨’與‘宰相黨’代表的是兩種不同的勢力,蔡商希望增加河西,豫州的名額,是因為他是河西,豫州家族的代言人,霍政希望增加江南,揚州的名額,也是因為他是江南望族的代言人。
河西,豫州望族大部分都是北方望族,自從大渝十年前戰敗之後就一蹶不振,家族南遷至此,這和江南,揚州的本土南方望族產生了矛盾。
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北方望族還是喪家之犬?幾年來,北方望族被打壓的抬不起頭,太後為了抗衡宰相,於是開始扶持北方望族,這才有了‘太後黨’今日之規模。
可以說,今日朝議,是‘太後黨’與‘宰相黨’的一次決戰。
兩撥人像兩隻鬥雞一樣,臉紅脖子粗,表完言論之後,劉邦開始做最後的裁決,“宰相德高望重,江南,揚州之地學風優良,所以朕打算增加這兩地的薦舉名額,其餘各地,名額不變!”
聽到這話,蔡商傻眼了,其餘跟隨他的‘太後黨’官員也傻眼了,皇帝話說的很明白。
因為霍政德高望重,所以才同意他的意見,這也就是說,皇帝選擇了宰相,而放棄了他們!而且聽這意思,皇帝似乎剛才壓根沒有聽他們之前說的那些廢話。
劉邦看著如喪考妣的‘太後黨’官員,心中冷笑不止,沒錯,關於這件事,他早就有了決斷,‘太後黨’注定是要一敗塗地的,因為他們看不清大勢,投靠錯了主子!
如果說,劉邦親政以前,這些人還以太後為尊是順從大勢,為了自保,而如今劉邦已然親政,他們還不思悔改,緊抱太後大腿,這就是找死!
尤其是蔡商,顧讓,等幾個‘太後黨’的領頭羊,他們最近的行為,其貪得無厭,卑鄙無恥,已經讓劉邦失望透頂。
此時,‘太後黨’官員真的有些害怕了,細細想來,他們今日在大朝議上竟一無所得,祭祖的事情是‘宰相黨’一手督辦的,軍演的事情他們也沒插上手,最後的角逐更是慘敗。
“陛下,拋棄我們了!”這是所有‘太後黨’官員此時心中所想。劉邦沒有理會他們,一甩袍袖“退朝!”
出了殿門,蔡商等人急急忙忙地往後殿走去,皇帝一意孤行,‘宰相黨’又傾力支持,他們已經無計可施了,現如今,隻有太後才可以力挽狂瀾。
大臣們下朝,剛走了沒幾步,突然有人驚呼“你看,天上!”
所有人都抬頭看,隻看了一眼,就滿麵驚恐,隻見,正南方,一顆璀璨耀眼的星辰,不知何時掛在了晴朗的蒼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