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河患猛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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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時,降水多,河床容納不下,經常會沿邊泛濫,旱季時,河水又盡皆幹涸,周邊的田地根本就無法引水灌溉,百姓苦不堪言。
隻是,瀝川河流域極廣,想要治理,是一項極為龐大的工程,而且,這條河未曾與護城河相連,周邊也多是荒野,山丘,村落並不是很多,所以,曆年來,朝廷治理周邊河流,瀝川河一直都被排除在外。
張治傑無奈地說道:“五年前,微臣曾到此探訪過,情況雖然不好,但也不至於鬧的太凶,可近幾年,河底的泥沙迅速增多,查看地誌,更是能發現瀝川河泛濫一年比一年頻繁,一次比一次嚴重,尤其是今年,光上月以來,造成人員傷亡的澇災就有三次,哎——”
劉邦聽得心驚,他沒有想到這樣一條其貌不揚的小河,竟會造成這樣的災難“傷亡情況嚴重嗎?”
“死了八個,三個是年過半百的老人,四個成人,還有一個剛滿三歲的稚子...”張治傑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
劉邦的心情也很沉重,胸口就像是壓著一塊巨石,讓他喘不上氣來,大渝的人口大多聚集在江南,揚州,京畿一代,因為這裏地勢平坦,水係發達,有利於農業的發展。
可誰又能想到,賜予他們豐收,賜予他們生命的母親河有朝一日會露出森森白牙,成為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
試想一下。
金陵何地?京城重地,天子腳下,河災就如此嚴重,那其他地方呢?瀝川河隻不過是大渝諸多河流中微不足道的一條,便能讓一個村子家破人亡,像這樣的河流又何止百條?
這個時代的百姓實在是太脆弱了,脆弱到一次小小的洪災就會造成一代,甚至幾代人的痛苦。
倘若這個時候,朝廷再繼續腐朽,上層人士隻顧著自己享樂,無視百姓的生死,更有甚者,還在百姓的脖子上繼續吸血,剝削,落井下石,雪上加霜,你讓他們怎麽活?
劉邦心生憤怒的同時,也不由升起一陣陣難以言表的沮喪與愧疚,他能坐上這個至尊之位,可以說完全是一場意外,他有幸掌握了能夠改變世界的力量,卻沒有為撐起他至尊之位的百姓做點什麽。
考慮事情時候,往往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得失,做一項決定的時候,想的最多的是貴族,地主。百姓在他的心裏,究竟占據著多重的地位?
永不加賦,善待百姓,這些做給別人看的事情,有多少是出於真心,又有多少是出於權謀呢?
“愧得大位啊...”
劉邦閉上了眼睛,回憶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就這樣足足過了許久,他才開口歎道:“這是朕的不是啊...”
“陛下英明神武,年紀輕輕就表現出氣吞海內,威蓋八荒的王者風度,天下人都說陛下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英主,況且,陛下親政之初,就許下了永不加賦的承諾,對百姓的愛護,天下人也都看在眼裏,這又如何能怪陛下呢?”
劉邦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氣吞海內,威蓋八荒?嗬嗬...朕何德何能,竟能得此評價,你無需恭維朕,朕為百姓做了什麽,朕心裏很清楚。”
他頓了頓又道:“況且,朕既為天子,代天牧狩,為天下黎民造福就是朕的責任,不管有什麽原因,百姓尚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飽受困苦,這就是朕這個天子的過錯!”
一番話說的張治傑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嘴,心悅誠服地拜道:“陛下能將心比心,自醒悟人,微臣葵藿之心難以言表...”
劉邦擺手“罷了,河災猛於虎,朕有心治理大渝河患,朕想聽一聽,你有什麽看法?”張治傑眼中的激動之色一閃而過,他抖擻精神,十分鄭重地說道:“興修水利!”
“興修水利?這就完了?”劉邦看著他,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原以為張治傑會和其他官員一樣,滔滔不絕,當場給他做出一篇感人肺腑的檄文,卻沒有想到,他的答案竟然隻是‘興修水利’這四個字。
不過想想也是,山川河流,日月朝暮,這是天道使然,以這個時代的生產力,人是永遠沒有辦法征服自然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改造自然,趨利避害。
河患嚴重,除了興修水利,還能有什麽辦法呢?劉邦問道:“怎麽個修法,你給朕好好說一說。”
“陛下請看!”張治傑變魔術一般,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圖,打開一看,劉邦眼睛一亮,他驚奇地發現,這是一張金陵周邊的水係圖。
深淺,流量,流向,周邊地勢,甚至還有含沙量,汛期,一應信息標的是清清楚楚,皇宮裏的水係圖都沒有他這張完整齊全。
而且,工部的水係圖成圖時間早,信息滯後嚴重,甚至有些河流由於連年的決口,泛濫,流向早就變了,而且,流量也不可同日而語,有些大河變成了小河,小河卻變成了大河。
這些信息得不到更新,所以,工部的那張水係圖完全成了擺設,基本上沒人會用到。
如今在張治傑手裏能見到這麽一幅信息齊全,準確度高的水係圖,真教他又驚又喜“這張圖是你做的?好手筆啊!”
張治傑道:“陛下慧眼如炬,隻一眼就看出了這幅圖的不凡,微臣佩服,隻是——”他自嘲一笑“微臣哪裏有這樣的本事,不瞞陛下,此圖名為金陵輿圖,是微臣的一位好友所做。”
“你的這位好友本事挺大,來說說,你的想法。”
“陛下,您看,這裏是秦淮河,這裏是長江,這一片是諸多小河...”張治傑在圖上將金陵周邊的幾條大河一一指明,讓劉邦更能透徹地看懂圖上的信息。
他指著一條蜿蜒的小河道:“這就是瀝川河,陛下您看,這是上遊,這是下遊...”
比劃了半天,劉邦終於知道了張治傑所謂的‘興修水利’是怎麽回事了,他首先將金陵的水係分成了兩大部分,一塊是以淮河為源頭的淮河支流,一塊是以長江為源頭的長江支流。
這兩條河流雖說互不相通,是兩條完全獨立的河流,但就金陵這塊地域而言,兩條大河之間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能將這種聯係加強,就能很好的將河水分流。
所以,張治傑的辦法是,在清淤的同時,挖運河,將瀝川,蓬陰...等河連在一起。
他在圖上指了一塊區域,顯得很是興奮“隻要將這些河流相連,就能形成一個水網,雨季河水再多也有地方可泄,旱季河水再少也不至於幹涸。”
劉邦仔細看了看他所指的那塊區域,點頭道:“如果這樣,那這裏,這裏,還有這裏,等幾塊地方,就會變成水灌的良田。”
“正是如此!”張治傑目光灼熱,得到劉邦的認可讓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劉邦沒有去理會他的激動,他想到的遠不止如此,前麵說過,金陵毗鄰淮河,長江這樣的大河,又有瀝川,等小河,可以說是水係發達,河流眾多,發展水運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然而,如今的情況卻是,金陵的大多數商戶還是依靠陸路,對水運的利用幾乎為零,航運碼頭更是寥寥無幾。
這讓劉邦曾一度懷疑,古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直到後來,他才知道,淮河,長江的水運之所以沒有發展起來,主要原因除了人們的觀念之外,還有水運環境與成本。
現在,人們的普遍看法是,不說淮河,長江暗濤洶湧,礁石密布,稍有不慎便會人財兩空,而且,可供船舶停靠的港口實在太少,離金陵又太遠。這樣相比較下來,還不如選擇陸路。
但是,劉邦卻很清楚,金陵的水運的潛力究竟有多麽龐大,如果能在治理河患的同時,鋪幾條可以運輸的水路,造幾個港口,讓淮河,長江的船舶直接能夠到達金陵的各個地區,借此來撬動水運的發展。
日後,當人們意識到水運的好處之後,那這些個水路,港口,碼頭,能產生多少利潤?
劉邦越想越覺得此事很有前途,不過,他也明白,這事急不得,得一步一步來,沒學會走路,就要飛,這不現實。
“想法不錯,朕會考慮的,魏鞅,來,把這張圖收起來,帶回去。”
張治傑一愣,隨後便意識到了什麽,他將圖卷起來,交到魏鞅手裏,給劉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臣曉得了。”
劉邦拍拍他的手笑道:“最近你就好好辦這件差事,其他的事,不要管,也不要問,人才嘛,朕總會用的,哦,對了,朕還沒問你那個好友叫什麽名字?”
“回陛下,他叫徐煙霞!”
“徐煙霞...”劉邦念了兩遍,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裏,“有機會的話,把他叫來金陵,這樣一個奇人,朕很想和他好好聊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