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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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想到,劉邦的第一句話竟是在罵人,是的,就是在罵人,而且罵的還很難聽,人都是有臉麵的,即便他們確實有些散漫,但被人當麵嘲諷,說他們是一群烏合之眾,任誰聽了,心裏都不會很舒服。
劉邦看著底下人的反應不屑笑道:“怎麽?你們覺得朕說錯了?蒙雄,朕說錯了嗎?”
蒙雄臉色難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皇帝說的沒錯,就現在而言,這群人的確算不得軍人“回陛下,您說的沒錯。”
劉邦沒有再去理會蒙雄繼續說道:“朕沒來這裏之前,還覺得,再怎麽說,你們也是從各地的屬軍中抽調而來的,雖算不上精銳,但好歹也有個軍人的樣子,可當朕來了以後,才發現,朕錯了,大錯特錯。
集合拖拉,做事散漫,就連叫陣聲都像是一群羊羔在叫喚,這樣的人,能指望上戰場殺敵,保家衛國嗎?非是朕看不起你們,你們這群人在這裏,純粹就是在浪費國家的糧食,一幫沒用的蛆蟲!”
通過用木板釘製的簡易傳聲筒,劉邦的聲音可以傳的很遠,清晰地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但凡有點血性的,都不由自主握緊拳頭,臉上發燙,士可殺不可辱,在這個人人都將臉麵看的比命還重的時代,如此毫不避諱的嘲諷,無疑是在每個人的臉上扇了一記耳光。
“兵不像兵,軍不成軍,朝廷養你們何用?軍法司馬?”劉邦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
“末將在!”一中年將領出列應道。
“士卒畏懦,軍紀散漫,此為將帥之過,按軍律當如何處置?”
“呃...”司馬看了蒙雄一眼,猶豫不敢言,劉邦冷冷地看著他“朕問你話呢?”
“回陛下,按大渝軍律,士卒凡有過,將帥負首責,當酌其情況處置,輕者杖五十,重者,斬!”
“那現在這些人的過失,算是輕還是重啊?”
司馬又道:“士卒戰前畏怯,後退,有損軍威者,士卒叛逃他國者,軍中盜竊者,貪圖他人之功,無端冒領或殺良充功者,在軍中藏匿女子者,軍有嚴令而士卒不顧仍淫人婦女者,戰後屠城者。
此七者皆為重罪,如有士卒犯,將帥與士卒同罪,當斬,餘者,為輕罪也,若犯,將帥當一人受過!”
劉邦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那你還不行刑,更待何時?”司馬一驚,其餘人也不可置信地望著劉邦。
“陛下...”
“朕的話你沒聽見嗎?”劉邦麵如寒霜,還沒等他來得及開口就被打斷,劉邦盯著蒙雄質問道:“蒙雄,你可服?”
蒙雄單膝跪地道:“末將心服口服,甘願受罰!”劉邦不再去看他繼續對眾士卒說道:“蒙卿是我大渝三朝元老,又貴為我大渝太傅,朕也不忍心去罰他,然軍法無情,他現在既已是爾等的統帥,你們的過失,他焉有逃避之理?記住,太傅今日受過,全是因為你們這幫爛泥一樣的孬兵!行刑!”
魏鞅看不下去了,眾目睽睽之下,五十軍棍那絕對是不會摻一點水分的,尋常年輕力壯的男子挨上三十,就有可能落得終身殘疾,更何況,蒙雄一個年近半百的老人,這五十軍棍要是挨了,說不定明日全軍就得開悼念大會。
他出列沉聲道:“陛下,卒有過,將帥受罰,軍律如此,末將無異議,隻是,末將也是軍中的一員,身為校尉,焉有逃避的道理?末將願意替蒙帥受罰!”
劉邦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沒看錯你!”說句實話,來軍中立威,是劉邦早就盤算好的,北府軍很爛,必須找一個替罪羊,蒙雄身為北府軍統帥,這個替罪羊非他莫屬。
但真讓蒙雄有個三長兩短,他也沒辦法向蒙府,向全天下交代,將衛青調來北府軍,一來是想把他扔在這裏摔打摔打,磨磨性子,二來也是讓他從錦衣衛那個泥潭中早日脫身。
錦衣衛雖好,但畢竟幹的都是是見不了光的勾當,堂堂武侯,功勳當自軍中取,正大光明地做個將軍多好。
剛才當他說出要處罰蒙雄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劉邦多次給魏鞅使眼色,可是距離太遠,他一直沒有看到,劉邦很擔心魏鞅眼睜睜地看著蒙雄被打死。
好在魏鞅的人品還算可靠,這讓劉邦在慶幸之餘,也對魏鞅的看法有了進一步的改觀,沒有枉費他的一片苦心栽培。
既然魏鞅站出來了,劉邦有了台階可下,這事情就好辦多了,他心中雖喜,但臉上還是冷若冰霜“哦?還算有條漢子,其他人呢?都是一群貪生怕死之輩嗎?”
其餘眾都尉,校尉,參軍,眼見此狀,心道無奈,魏鞅這麽說等於將他們逼上了梁山,不出頭也得出頭了。
“末將也願蒙帥受罰!”
劉邦掃視這群人道:“看在你們還算是男人的份上,也罷,朕就法外開恩一次,軍法司馬,蒙雄的五十軍棍由他們分擔,可否?”
司馬忙道:“自然可以,陛下英明。”
蒙雄剛才心涼一片,他已經做好了要赴死的準備,皇帝要拿他立威,這無可厚非,這一手段十分高明,就連他也不由為皇帝的睿智感到心服。
他心涼不是因為畏懼死亡,而是感到失望,八尺男兒死便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這軍中沒一人敢站出來擔當,這就足以說明一些問題了——在這裏的年輕人,未來都是大渝軍隊的脊梁,倘若連他們都貪生怕死,大渝還有什麽希望可言呢?
當他聽到魏鞅那鏗鏘有力的聲音時,他幾乎落下淚來,不管是不是他得到皇帝的授意,故意為之,他敢站出來,至少能說明,他有勇氣。
一開始,皇帝讓他照顧魏鞅,他是有些抗拒的,但現在看來,魏鞅不愧是魏無忌的孫子,不愧他身上武侯的名號“陛下慧眼啊...”
蒙雄輕歎一聲,將腦中雜念甩掉,抬起頭對劉邦道:“陛下,臣雖已老邁不中用,但也不是那貪生怕死之徒,區區五十軍棍罷了,何需小輩替老臣受?”
劉邦心中微微一動“這老頭,還挺固執...”蒙雄肯定是不能出問題的,劉邦還指望他繼續為大渝發光發熱,等到年輕一輩成長起來。
“蒙卿錚錚鐵骨,朕心甚悅,不過,他們的決心朕也不能辜負,蒙卿不必再說了。”
“陛下,他們敢擔當,老臣身為軍中統帥,豈能退縮...”
有句話說的好啊,人老脾氣倔,蒙雄這老頭倔強起來,就連劉邦也一時沒轍,執拗他不過,劉邦無奈之下,隻好讓這十幾個人各分五軍棍。
軍門之下,蒙雄,魏鞅等十幾個人,袒露上身,被捆縛在木樁之上,行刑官舉著七尺長的木棍,司馬每喊一句,他們手中的棍子就落一下。
棍棍到肉的聲音十分刺耳,沒幾下,十幾個人的後背都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看起來好不淒慘,不過蒙雄也沒慘叫一聲,其餘幾個年輕人,也在咬牙堅持。
行刑完畢,被打趴下的幾個人被士卒抬到帳中養傷,劉邦站在高台上,一言不發,底下一萬多名士卒都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剛才那一幕在他們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恥辱。
看著長官因自己遭罪,那種屈辱感比皇帝當場斥責他們更來的強烈,校場內,靜悄悄的,隱約能夠聽到遠處風吹大樹,葉子嘩啦啦如海浪的聲音。
起風了。
劉邦沉默良久,最後舉起擴聲筒道:“都看到了吧?剛才太傅受罪,每一棍挨在他的身上,痛在朕的心裏,朕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哀的是那些因為你們而受罰的人,他們有你們這麽一幫廢物,是他們的悲哀,怒的是你們這群不爭氣的孬種。
朕之前下詔,將你們這支軍隊命其名為,北府軍,現在看來,的確是朕冒失了,你們不配擁有名號,從今天起,北府軍的番號撤銷,等什麽時候活出人樣了,活出兵樣了,什麽時候再來找朕談番號的事情!”
劉邦將傳聲筒扔在地上,拂袖而去。
...
醫帳內。
不時傳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劉邦站在帳外,聽到那些罵軍醫輕點,是不是沒張腦子的謾罵聲不由失笑。
內侍揭開帳簾,劉邦進去之後,那些人立刻就住嘴了,“陛下...”幾個人掙紮著就要起來給劉邦行禮。
“都躺著吧,才挨了五棍子,就成這德行了?”劉邦笑道。
“陛下說的是...”
劉邦挨個瞧了瞧他們的傷口,問軍醫道:“他們怎麽樣?”軍醫道:“陛下放心,就是起淤了,沒有傷及筋骨,養兩天就沒事了。”
“嗯,你好心照料,斷不可讓傷口染瘡。”軍醫點頭應諾,劉邦走到魏鞅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努力,不要折了你爺爺的威名!”
魏鞅重重點頭。
“太傅呢?他怎麽沒在這裏?”
軍醫回道:“蒙帥在另外一個帳篷裏,末將這就帶您過去。”劉邦嗯了一聲,叮囑其餘人“你們好好養傷。”
說完就跟著軍醫走出帳外,皇帝走了,那些個剛剛還慘叫連連的大漢們,一個個興奮地都快跳起來。
“陛下竟然會來看我們。”
“是啊,陛下年紀雖小,但行事就是讓人佩服,真不愧是陛下。”
“那是當然,現在外麵都在傳,陛下是天上派來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不世明君,千年都出不了一個。”
魏鞅笑而不語,不世明君什麽的,都是錦衣衛那幫人造出來的,他以前就是錦衣衛頭子,這些事情自然比誰都清楚。
“老魏,你笑什麽?難道你覺得陛下不是明君?”眾人見魏鞅笑,不由奇怪問道,魏鞅一愣,然後趕緊搖頭“士為知己者死,我是因為能有陛下這樣一位君主而感到高興。”
魏鞅雖沒說他笑的真正原因,但這話倒是不假,劉邦的確是位英明的皇帝,手段高明的緊,別的不說,挨了一頓打,就讓原本素不相識的幾個人迅速熟絡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