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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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月娥閉門入房而臥,既為弟弟的安全擔憂,又為花鳳英的突然失蹤而納悶,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耳聽得雞聲喔喔,眼看得窗紙漸漸發白,遂翻身起床,開了大門偷偷一看:祥和家的門已經開了,屋頂上還冒出嫋嫋炊煙。月娥心中好生疑惑,便試探著走了進去,隻見花鳳英穿戴整整齊齊,正坐在灶下燒火,便親熱地喊了聲:“妹妹。”鳳英抬頭見是月娥,連忙起身相迎道:“姐姐,你起來得好早啊。”月娥一邊和她搭訕,一邊四處瞄,見室內一切如舊,甚至比平時更整潔些,惟有炕沿稍微有點濕,似乎剛擦拭過。 p
又閑談了幾句,月娥忽然問道:“聽說我弟弟昨晚回來了,怎麽不見人影?是不是今天大早又走了?”鳳英答道:“他昨天因為東家派他到王家屯討債,繞道家中時已是疲憊不堪,囑咐俺準備晚飯,倒頭便睡,醒來時已近黃昏,匆匆吃完飯就走了,因此沒有來得及拜望姐姐。姐姐是怎麽曉得的?”月娥看著對方的眼睛:“我大兒子在村口看見了舅舅,回來告訴了我。我本想托他買幾樣東西,他既已走了,就算了,又不是急事。等他下次回來,伊告訴我一聲就是了。”說完便告辭出來。經過院子時,月娥又留神細察,一切都是原樣,沒有絲毫可疑之處。 p
過了兩三天,葉成萬回來了。劉月娥悄悄將劉祥和殺奸前後的經過告訴他。成萬一聽也疑惑不已,再出去一打聽,那徐二狗子的哥哥徐秉承正在四處托人尋找弟弟,卻毫無蹤影,這才相信:徐二狗子確實已被祥和殺掉了。 p
過了十幾天,花鳳英忽然一大清早來到葉家,淚流滿麵地說:“祥和臨去討債前就擔心被欠債人暗害,將欠債人李老四地地址告訴了俺,並與俺約定十五天內要回來一趟的。如今十五天過去了,人還沒回來。隻怕凶多吉少了,成萬哥能不能替俺去王家屯打聽一下消息?”葉成萬一口應允,稍作收拾就上了路,月娥又住地安慰,鳳英才止住了淚。月娥心中暗想:“她那夜難道真的不在現場,不知道祥和已殺人後外逃了嗎?看她這傷痛擔憂的模樣,又不像是在作假。世上的奇怪事實在太多了。” p
晌午時分,成萬匆匆回來了,說:“我尋遍了王家屯,根本沒有李老四這個人,不知是何緣故。”鳳英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便央求道:“索性請成萬哥再辛苦一趟,下午到李高屯,去向東家趙鵬程打聽一下祥和的下落,行不行?”成萬爽快地說:“行,我吃過午飯就去,妹妹放心,我一定盡力替你找到祥和。”心中卻在想:“祥禾明明已外逃了,一時到哪裏去找?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蒜?”月娥又邀請鳳英一起吃午飯,鳳英含淚應允。 p
說也湊巧,吃完飯,葉成萬剛想出發,趙鵬程卻找上門來了。成萬高興地說:“趙兄來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趙鵬程剛要答話,花鳳英卻突然問道:“趙東家,你派俺的丈夫去王家屯向李老四索債,為什麽至今還沒有回來?俺隻向你要人!”趙鵬程被問得瞠目結舌,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葉成萬連忙出來打圓場,並將劉祥和已失蹤十幾天,以及他臨走前的囑托等祥細敘述了一番。趙鵬程大吃一驚,連忙說:“祥和曠役已久,從去年年底回家過年,至今已有四五個月未上工了。我正是來詢問緣故的,怎麽可能在半個月之前派他去討債叫呢?再說我也根本不認識什麽李老四,借債一事就更屬荒唐了。” p
趙鵬程說是來詢問祥和曠役的緣由,倒是句真話。不過說祥和四五個月未上工,則是信口編造的謊言。他聽說祥和失蹤,隻怕真的是發生了意外,如果承認他是半個月前離開自己家的,與失蹤之日相符,自己難免要受官司牽連。花鳳英心中當然有數,哪肯輕易讓步,便又哭又鬧地說:“既然俺丈夫已經曠役四五個月了,你為什麽不早點通知家屬?誰知道你在搞什麽鬼名堂?”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葉成萬夫婦好不容易才將他們勸解開。 p
第二天,花鳳英獨自騎了頭毛驢,直奔縣衙呼冤。她有意隱去了劉祥和四月初四日下午回家及聲言去王家屯討債一節。後來趙鵬程被傳到公堂,聽了原告的訴詞,正要開口駁斥,但轉念又一想:祥和確實是半月前離開絲綢鋪的,我若以這一點駁斥她,縣官派人仔細一查,然後質問我:“你既未行凶,為何賴掉祥和過年後在你家上工的情節?莫非心中有鬼?”那我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個女人好厲害!既然原告與被告都是提,李彥南自然不知道祥和真正失蹤的日期了,這件案子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p
卻說這一年冬末,天空飄落著細細的雪花。葉成萬的一個族叔葉榮春到千餘裏外的阿什河畔販賣綢緞刺繡。這天午後,他到古鎮上向一個客戶索取欠款。走到街上,忽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正是劉祥和,連忙上前喚道:“祥和賢侄,你怎麽會在這兒?這些日子跑到哪兒去了?家裏到處尋你不著。”祥和一見,也是又驚又喜,喊了聲“葉叔”,又連連搖手道:“這兒不是說話處,你且隨我來。”領著榮春找了個酒樓,揀了樓上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叫酒保打了兩角酒,又要了幾碟菜,兩人邊吃邊聊。 p
祥和先問了一下姐姐家的情況,又壓低嗓音問道:“我的妻子是不是在家中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榮春見他問得有點奇怪,就答非所問地說:“唔,她近來已經康複了。”祥和一愣,便連忙問道:“她是不是生病了?”榮春點頭道:“自從那天夜裏發生了一件事,就大病了一場。”祥和以為徐二狗被殺一事案發,嚇得神色大變,結結巴巴地問:“葉叔,夜裏發生了什麽事?”榮春沉吟片刻,反問道:“你以前沒聽說過嗎?”祥和以為他在故意套自己的話,便強作鎮靜地說:“沒有啊。我出來快一年了,今天之前還未碰到過同鄉呢。” p
葉榮春摸出煙鬥,打火點了一鍋煙,猛吸了兩口,才遲遲疑疑地說:“這件事很不雅馴,我實在難以啟齒啊。”祥和一再催促,榮春才說:“這一定是村中無賴惡少幹下的橫逆事,冬夜苦寒,花氏受此折磨,怎能不生病呢?不過我離家之前看見過她,身體已漸漸複原了。”祥和這才發覺他指的不像那夜殺奸事,便急忙說:“葉叔,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你都如實告訴我吧,不然,我一人在外,如何能安心呢?”榮春又吸了幾口煙,終於慢慢吞吞地講述了經過: p
原來,花鳳英自從與劉月娥一家分開居住後,因祥和經常不在家,漸漸地與徐二狗勾搭上了。村中那些無賴惡少見她孤身一人,也經常找借口來挑逗調笑,鳳英有時也免不了與他們打情罵俏。可是那夜徐二狗被殺的慘景深深地震撼了她。經過一番深沉的思索後,她決心痛改前非,斂跡自守。那些無賴惡少們哪知她的這一變化,仍然時不時在前來挑逗,都被她嚴厲地拒之門外。無賴惡少們以為她又移情於別人了,不禁又妒又恨…… p
十月的一個深夜,兩個歹徒臉上塗滿了黑墨,翻過圍牆,撬開窗戶,跳入室內,欲對她非禮。鳳英從睡夢中驚醒,拚命掙紮呼救。一個歹徒捂住她的嘴,另一個歹徒就上前扯她的衣褲。鳳英又踢又咬又抓,兩個歹徒都吃了點小苦頭,不由得惱羞成怒,將她強暴一番後,又把她赤條條地反綁在一架梯子上,再用破棉絮堵塞了她的嘴,將她抬到大門外,靠在圍牆邊。兩個歹徒又進入屋內,搜走了釵、釧等首飾及一些碎銀兩,這才揚長而去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