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問山--苗寨是一個自然村落，也是一個行政村，約二千一百五十多戶村民散居在山上。萍萍走進湘西苗寨就走進了一個全新的生活方式。在p

    苗寨的第一夜使萍萍想到了農耕時代。山下尚建有小型發電站，電力是不足的。電燈半明半暗，恍惚不定，一直處於饑餓狀態。但也總算能看p

    清人的五官。接下來的生活就難堪了，阿牛他們家廁所在豬圈裏，也就是說，人解手的地方就是豬拉屎尿的地方，他們叫做茅廁。由厚重的木p

    板拚合而成，木板與木板之間有縫隙，相當於馬桶的泄物通道。木板下麵是一個大糞坑，人就蹲在那又髒又硬的木板上解手。萍萍第一次解手p

    是阿牛扶著進去的，裏麵沒裝電燈。一進去，萍萍就感到窒息，那種臭味已經不是人間的味道了，當然也絕不是天堂的味道，而是奇臭奇臭味p

    的熏天臭味，臭味足以把人逼到絕境。 p

    臭味不算厲害的。天問山的蚊子才是最厲害最夠辣狠的。這裏俗話說，三個蚊子一盤菜，一個蚊子二兩血。天問山的蚊子在營養豐富且無汙染p

    的環境中繁殖長大，肥碩、健壯，嘴下針刺無情。萍萍在廁所的一會兒時間就打死了四五隻，而叮咬她的蚊子不下十個，還有幾個蚊子可能是p

    因為興奮過度而撞到了她的臉上和屁股蛋上，那架勢有點像沉醉於酒後飆車橫衝直撞的無良少年。被撞的蚊子們並沒有受到打擊，碰壁之後調p

    養就翩翩起舞而飛走了。萍萍從豬圈出來，展示著手上的血跡和蚊子殘骸，瞪大眼晴對阿牛說：“這回長見識了！” p

    阿牛嘿嘿一笑，說：“對不起，我們家的蚊子不懂禮貌嗬。” p

    你們家的蚊子不懂禮貌，本大小姐可以原諒。”她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可是，你為什麽也不懂禮貌？要騙我來這裏？” p

    我又不是拐（n）騙你，不算騙。” p

    萍萍撲哧一笑，拿他沒法，沒好氣地用食指頭在阿牛的額頭上重重地戳了一下，惡狠狠地說：“夜裏給本大小姐跪床前踏板！” p

    阿牛悄悄地對她說：“你能不能輕聲點？我爹娘會心疼死的。” p

    萍萍小聲說：“夜裏有你好看！” p

    已經是夜裏了。” p

    夜色就在這時赫然降臨了。萍萍沒有見過這樣的湘西苗寨之夜。大地一片蒼茫，黑沉沉的。氣勢磅礴的雪峰山，已經完全被夜幕涵蓋得無邊無p

    際了，呈現出天人合一的壯觀畫麵，充滿想像，仿佛讓人回到了盤古開天地之前的混沌時期。當天空出現一絲亮色的時候，偶爾才能看到天與p

    地的模糊分界。但近處的人物卻看得很真切。盡管夜色掩飾了阿牛臉上那些得意洋洋和幸災樂禍的笑靨，可萍萍還是很清晰地看到了阿牛一臉p

    的壞笑。萍萍假裝撫摸阿牛，把她手上的蚊子血跡全擦在了阿牛鼻孔上。阿牛說別來這套，我曉得你用美人計。萍萍就咯咯地笑起來。 p

    江萍p

    萍的興奮是從洗澡開始的。山寨裏的女人大多下河陰潭裏遊泳，萍萍是旱鴨子，自然而然沒敢下水。寨子裏沒有蓮蓬噴頭，也沒有浴池，而是p

    大木桶。大木桶是阿牛從吊腳二樓上搬下來的。阿牛說父親是教授級的木匠，這木桶是專門為他們小倆口製作的。木桶是嶄新的，上麵的木紋p

    如水波浮動。但萍萍說這樣不能換水，開頭就會把水弄髒的。萍萍讓阿牛取來一個臉盆，她先在臉盆裏洗第一遍，然後用木桶裏的清水洗一次p

    就幹淨了。萍萍很開心，覺得這樣洗澡很有意思。她洗完之後跳進木桶裏浸泡了好久，把水花打得啪啪直響。阿牛很欣慰，說我的堂客不費水p

    。一邊說一邊和萍萍黏黏糊糊，萍萍說：“不行，你得向我道歉，你為什麽要騙人？” p

    阿牛p

    柔聲說：“你不是喜歡浪漫嗎？這就是浪漫呀。” 萍萍p

    又輕敲男方腦門說：“浪漫個鬼？” p

    愛情都上山了，還不浪漫麽？” p

    真讓阿牛說對了，把他們的愛情搬到了高山上，高山上的愛情肯定與眾不同，這對他們小夫妻來講，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阿牛要在p

    上了山的愛情氛圍中講述他的經曆，講述他們的天問山。天問山苗寨是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這裏流傳著一句老話：“天問山，天問山，老死p

    的少，摔死的多。猴子去了膽寒，麻雀去了哆嗦。”寨子裏兩千多人，三百六十多戶人家，隻有一所民辦初級小學。阿牛是寨子裏唯一的大學p

    生。阿牛告訴萍萍，他讀中學時，每天都要翻越天問山，到離家十裏遠的中學去讀書，在天氣惡劣的時候，他至少不下五次差點兒摔到懸崖下p

    去。每一次驚險離粉身碎骨都隻有一步之遙。隻到高中時，他才讀寄宿。回家的次數少了，也就安全多了。那些年，阿牛常常獨自一人站在村p

    口遙望遠方，想像著外麵的世界。想像著城市是什麽樣，平原是什麽樣、大海是什麽樣，山的那麵是什麽樣。後來他考上了上海福旦的工程大p

    學，寨子裏熱鬧了好幾天，阿牛要入學報道，從家裏出發的那一天，全寨所有能走動的人都來送他，把他送到懸崖頂上，而懸崖頂上邊山洞就p

    是他們的村口。阿牛說，這一出去，少年時代希望看到的全部看到了。回來後就給他們講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大家聽得入迷。說到動情處p

    ，阿牛抓住了萍萍的手說，更重要的是，看到了你，認識了你，得到了你。 p

    阿牛講得很抒情，很真實，萍萍聽著聽著，嚶嚶地哭了起來。萍萍感動了。她為阿牛的經曆而感動。阿牛知道女人感動的結果是什麽p

    ，是往男人懷裏鑽啊。阿牛說應該開心呀，哭什麽啊！江萍萍就不哭了，把臉偎到了阿牛懷裏。阿牛喜歡這樣的手工勞動，聞著她的油黑的長p

    發過腰的頭發，摸著她的腦袋瓜子，用山歌哄她入睡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