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鯉魚躍龍門,少年乘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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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徐燃等人,受不過樓上二位膩歪,便自下樓。
偏巧二樓有各書院學生相聚,美其名曰飲酒對論,以文會友,實則是書院間會前較勁。南天的人見了解歸田,便邀他及徐燃等人進去坐著觀戰。
南天書院作為三十六院之首,被其他書院針對更多。
當下便有一人道:“聽聞此樓為林北商會會長湛誠所建,現為貴院廣文館學生、其子湛成象所有。”
湛會長作為大夏首富,將此樓命名為六崇樓,乃是因其經商必遵六義。請問各位,可知是哪六義?”
徐燃不知此人是誰,便有人解釋,他是海南學宮的師兄,名為尹集睿。
尹集睿的問題,答案人盡皆知,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當下無人作答。
見此狀,其下首站便有一人站起來答曰:“所謂信、仁、禮、義、廉、恥是也。”
回答的人名為盛靈瑞,與尹集睿同為南海學宮學生,二人又同為鮫人族子弟。
二人一唱一和,演起戲來。
尹集睿又道:“湛會長將此地取名六崇,又將此地交與湛公子打理,想必是認為湛公子克繼父業,能遵此六義了。”
盛靈瑞:“當然是了。”
這尹集睿露出一副疑惑之色:“這就怪了,我聽得前些日子,湛少爺與同窗,去了落月樓尋花問柳。”
聽到這,南天書院的人,臉色開始變得有些不自然。其他書院有些人暗笑,基本猜到這個尹集睿要說什麽了。
果然,尹集睿喝了口酒繼續道:“少年人嘛,風流些可以理解。隻是不知為何,那趙媽媽卻告到了書院,說他們連錢都沒付就跑了,還打傷了店裏的客人與夥計。
我初聽得這消息是不信的,湛公子這般六義俱全之人,這些又都是南天書院的學生,怎會如此無恥,欠這些賺辛苦錢的可憐人的賬。
想來是那趙媽媽不要臉,便想了這下三濫的昏招多圖些錢財。”
盛靈瑞佯裝吃驚:“哎呀!我說之前怎麽見湛成象幾人,被遲先生帶著去落月樓給人道歉,原來是因為這事。想來可能是因為這事。”
南天院的人一臉尷尬,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解歸田對此事也有耳聞,便給徐燃等人解釋了。
事情是這樣的,那湛成象身為首富兒子,又怎會欠人錢。怪隻怪他們當晚喝得爛醉,時間又到了宵禁,急著要回去,否則當月的月錢要被扣。
幾位都是書院學生,其中還有尚武館的。見他們要走,就有幾個夥計和客人攔住去路,隻是又不敢動手。
那些學生灌了些黃湯,脾氣也上來了。那尚武館的學生,當下就把人全給打趴下,哪個還敢上前阻攔,隻得任由幾位爺搖搖晃晃地走了。
被打傷的幾人費了好大一筆湯藥費,那落月樓的趙媽媽氣不過,將此事告到了書院。
院監遲重本就嚴厲,聽說此事後大怒,責令幾人道歉,並三倍賠償損失。又罰他們掃院一月,六個月月錢扣五成。
此事被眾人引為笑談,南天書院的人,自此都不敢再去落月樓。
這二人現在提及此事,分明就是要讓南天院的眾人難堪。
罪魁禍首不在,南天院的人是有氣無處撒。你他娘的去怎麽能不給錢呢?
南海學宮見南天書院的人在師兄這吃癟,都偷著樂,其他人也樂得看好戲。
尹集睿的父親,是大京商會分會長,兩家商會存在競爭關係,能擺一擺林北商會會長家的醜事,他心裏自然暢快。
南天學生中原本一人自顧飲酒,不參與辯論,此時見他開口,學生們欣喜萬分。
師兄終於出手了!
容與,文知堂經世館第一人,上屆集英會文科一甲第三,名列同風榜十六。
容與道:“實在慚愧,此事確為我院學子所為。說起來當日打傷的人中,還有貴院神將館的兩名學生。
我師弟當時見他們從背後拖著椅子過來,以為他們要偷襲,不小心下手重了點。聽說兩位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在下在此代師弟們,向貴院那兩位學生陪個不是,實在不好意思。”
南天這邊的,弟子們見容與一番話說得尹集睿臉都綠了,暗暗豎起大拇指。
“是他們自己學藝不精,徒惹人笑話,慕和兄不必為此道歉。”
“師兄!”
海納川!
他一進來,便成為眾人焦點。
海納川,海南學宮第一人,新海國大將海波平的兒子,上次大會武科一甲第一。年僅十六就入同風榜,是與山海盟萬家萬靖,劍聖元家元曄,天師雲家雲初,神槍王家王怒同一階層的人。
不過此番海納川與容與都不參加集英會,因為集英會每人隻能參加兩次,這次海納川是有任務前來。
目光與他相接,徐燃就對他心生好感,認定他值得相交。
尹集睿興奮地讓出首位,南海眾學生急忙將大師兄拉過去坐下。大師兄在此,這此文鬥,南海學宮的風頭是出定了!
容與微笑著與其打招呼,兩人是同年好友,此番相見自然欣喜。
不過交情歸交情,事關學院榮譽,兩人是不會放水的。
每次集英會前,各書院都會提前來到觀城,互相切磋試探。一般是提前十幾日,當然也會有這樣提前一個月的。尤其是最後七日,所有書院的人都會到達,屆時各學院互相宴請,探測虛實。
如果互相有看不順眼的,在什麽地方不小心遇上了,還會引發爭鬥。因此,每到這時候,都是解歸田等人最忙的時候。
眾人皆期待兩人再次交手,不過他們要失望了。兩人隻是相互聊了兩句,便十分默契地不再說話。
眾人又談論一番,便要散去。忽聽得樓下有一人喊道:“樓上可是眾書院學生?在下這裏有一事請教!”
學子中有人問道:“何事?”
那剛剛喊話的是個清秀小生,身邊跟著個小書童,那書童也是一副眉清目秀的樣子。
書童打扮的笑笑拉住小書生一角,怯怯說道:“郡……呃少爺,我們偷偷跑出來,你為什麽要引人注意,這樣不會被發現,抓回去嗎?”
宋其樂安撫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當然要玩得盡興點。那些書生平時最討厭了,永遠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樣子,本郡主……嗯本少爺從小師從太學博士,也沒他們囂張。今天撞上了我,非要好好玩玩他們。”
捏緊小手,宋其樂臉上掛著笑容:“去歲南鄉水災,城中有災民湧入。有災民為苦力,其酬不足以營生。有為乞兒,見人則討要錢糧,每每所得頗豐。
家師感歎民生多艱,路遇之必予資財,與其交談。乃知有乞兒一日乞討所得,竟超苦力三日之功。苦力常有餓死,而乞兒生龍活虎。
若苦力乞討,豈非所獲更多?於是師父見苦力問其意,曰,生於尊嚴孰重?
現在下請教各位,生與尊嚴孰重?”
萬籟俱寂。終有一人開口,南天尚武館學生道:“人無尊嚴,便如鷹失雙翼,日失其輝,生之無用。”
又有人反駁:“尊嚴誠可貴,人既死,尊嚴何用?”
場麵頓時吵開了,令人驚訝的,這次不分學院,文生大多支持生命可貴,而習武的更重尊嚴。習武的罵文生貪生怕死,重利輕義,習文的反駁此乃人之常情,何必故作清高。
見眾人吵得難分難解,容與海納川兩人搖搖頭。尹集睿請兩人回答,兩人也不願說,隻道這是眾人之題,應當眾人解答。
待人不注意,容與偷偷問海納川,兩者孰重?
海納川回答:“都重要,隻是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更願意選擇尊嚴。”容與點點頭,不再問。
其樂見學生們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心下得意。什麽天之驕子!還不是被本郡主玩得團團轉。
解歸田自與徐燃胖子和尚三人坐在角落裏,似乎對這個問題也感興趣。他所持觀點基本與武生們相同,問起徐燃的意思,徐燃笑而不答。
一再追問,徐燃不得已,說道:“生存與尊嚴對不同的人來說,重量是不同的。
對當苦力的災民而言,活著的價值就是尊嚴,因此尊嚴更重要。對當乞兒的災民來說,活著更重要,尊嚴隻有活著才有價值。
有人不食嗟來之食,有人為了生存出賣一切,這些都隻是對底層民眾而言。對像書院學生這些世家子弟來說,生存與尊嚴是共存的,沒必要非要去選擇。
如果非要說出個所以然的話,那就是兩者並不是矛與盾。你現在是麵臨著生存還是尊嚴的問題嗎?”
解歸田搖搖頭,胖子道:“我怎麽覺得你說了跟沒說一樣?”
“這本來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與其擔心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花些時間想想,如何解決災民的問題。
想想防災工作做好了嗎?有災後應急措施嗎?災民安置解決好了嗎?災後疫情防治怎麽辦?說到底,會出現這樣的命題,還不是官員不作為的結果。”
和尚吃驚地看著徐燃:“想不到你還是個憤青啊。”
徐燃無奈攤手:“不小心暴露了。”
徐燃回答時沒有可以回避,不少人都聽到了他的話。學生轉述徐燃的回答,眾人覺得這話居然很有道理,也就不再糾結。
其樂見計劃被破壞,心中不滿,離開時候記住了徐燃那一桌的人。沒來由的,徐燃突然打了個冷顫。
元曄還以為徐燃他們早走了,正帶滿情下來,就撞上了徐燃他們。解歸田將文鬥的事說了,元曄對徐燃這和稀泥的回答居然覺得很中肯。
滿情滿臉通紅,正想著剛剛元曄在樓上對她說的那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