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爹爹回來玲兒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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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瑜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哭過了,埋低頭,在卞氏的懷中縮成一球,淚水劃過張瑜瘦小的臉頰,想要幫他洗去臉上的鮮血,可是怎麽洗都洗不幹淨,卻是把卞氏的衣物弄濕染紅。
這悲傷與流淚,似乎會傳染,哀泣透過血腥的空氣,傳到府邸中人的心裏,仿佛一切都走到了末路。
小玲兒再也忍不住了,本來就忍著害怕,小瑜不哭,我也不哭,可是現在,連他都哭了,就不再忍了,恐懼夾雜在淚水裏,不斷地淌出,又不斷地再生。
平日裏,一有哭鬧,總是小瑜哄著她,可是這一次沒有,張瑜連自己都哄不了,如何哄騙玲兒,隻能任由她哭著,鬧著,口齒不清地叫喚著。
小玲兒的哭聲很大,可是蓋不過城中的哀嚎,再大的哭聲,也嚇不走絕望的恐懼,再大的哭聲,也喚不來那日夜期盼的身影。
嚴氏不知道怎麽安撫她,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幫她擦擦眼淚,卻又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掉了眼淚,生離死別時候,為何你總不在這處?
越想越念,越念越悲,此念化作相思淚,不願陰間見郎君!
現在,再讓我見你一麵可好?呂郎,奉先。
皓月當空,無雲無星,圓月總是代表著團聚,不知道她會不會聽人心,還人願?
月光很亮,落在地上,卻又顯得慘白,好像在毫不留情地羞辱著再一次被毀容的洛陽。大批的曹卒一層一層地圍起中央,聽將軍的指揮,結了陣,舉起盾,攔住了城中陣外無數的黃巾野狼。
牙齒與木棍擊不破盾牌,用敵人的刀劈砍,隻會把自己瘦弱饑餓的身軀震得顫抖,沒有一點作用,木柱呢?早就被大火侵蝕,化作了殘渣。
楊奉,韓忠等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少主落入敵人的虎口,卻無作為,何嚐不是一種絕望。
重圍之下,夏侯淵的戰戟,染著血花,映著月亮,好像落在地上的血色月牙。
馬蹄之下,徐晃不是夏侯淵的對手,倒於馬下,草鞋已經破了,爛了,他的身體,同樣沒有一處完好,早就爛了。
幸好夏侯淵惜其忠義勇猛,不忍痛下殺手,隻是擊暈,命人將其帶下,關押勸降。收押之際,兵卒欲繳其兵器,卻怎麽都拿不下那戰戟,就算是暈死,徐晃還是死命地握著這唯一完好的戰戟,宣誓他的不甘與忠誠。
兵卒無奈,請示將軍,兄弟對視,皆長歎,再下令,由他去吧,鎖得牢固些便可。
“兄長所言不差,這人當真武藝不凡,今日一戰,盡顯忠義,若能棄暗投明,效忠主公,再好不過!”
夏侯惇點頭稱是,“妙才言之有理,不過我等還是先入府邸,探其玄機,再做打算。”而後凝望眼前的府邸,到底是什麽東西值得徐晃用生命守護,方才他說少主?黃巾少主?
帶著思疑,命令已下,金戈鐵馬,齊齊列陣,萬籟俱靜,隻待一聲令下,便破了那道看似牢固,實則脆弱的門。
夏侯惇的戰戟高高舉起,氣勢如虹,就連圓潤的月亮,也淪為了它的背景,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那戟,不敢發出丁點聲響。
洛陽此處,難得地擁有了珍貴而短暫的寧靜。
終於聽清小玲兒哭喊的聲響,還有她那說不清的話,
“爹爹回來,玲兒念。”
忽而狂風大作,掀開了書房的窗,一張一張的白紙,趁著風,像和平的白鴿一樣,飛翔著逃出了書房,逃出了府邸,飛到了城裏,飛到了月下,飛到了夏侯惇的戟上,有些想要飛出洛陽,不知飄向何方。
風卷走了洛陽的血腥,帶走了沉沉積累的濃煙,月下白卷縹緲,引來驚奇的目光。
這般的神奇景象,讓夏侯惇暫且放下了進攻的戰戟,取下那張被捕獲的紙張,閱之,那些奇奇怪怪,歪歪曲曲的的文字讓他不明所以,隨手一扔,任其翱翔。
白卷墨黑,不怎麽好看的楷書,寫透了女孩的心,
“爹爹回來,玲兒念。”
小瑜教的,玲兒學的,不知寫了多少想念。
張瑜看著散紙飛揚,真好看,真安靜。
可是夏侯惇不會讓這樣的狀態存在太久,此間寧靜,就讓我的鐵蹄來打破吧!再一次,舉起了殺戮的戰戟,下達最後的號令。
一陣之風已過,白紙沒有實現逃離洛陽的夢想,落紙紛飛,跌落在這悲情的土地上,洛陽城中,馬蹄聲音再響,踏破這些悲情的白卷。
令人意外的,府邸的門並沒有被打破。
夏侯惇的號令還沒下達,他驚愕地聽著這幾聲馬蹄,和夏侯淵一起,回首遠望,似有幾騎自北襲來,耳聽心受,像是幻覺一樣,聽到了銀鈴叮當響。
一切真的不是幻覺,見城北之處,城門大開,十幾騎兵,勢單力薄卻氣勢洶湧,呼嘯奔襲,武器裝備不算精良,卻也不差,銅甲長戈,紅纓護腿,非是黃巾。
見為首兩人,一人衣著厚重鎏金甲,略微破舊,依舊豪氣衝天;頭戴染血束發冠,胯下紅鬃烈馬,手中方天畫戟,腰間銀鈴聲響。神色凝重,禦馬疾馳,與他人拉開了不小的距離,衝撞開無數的黃巾,朝陣中襲來。
其後跟隨一白衣上將,銀甲銀槍,白月長袍,劍眉星眸,冷若冰霜,緊隨前人馬後,不落下風。
“給我閃開!”見那人跑馬飛快,畫戟四方揮舞,聞那人一語既出,氣震山嶽,千萬黃巾為無物,且為畫戟開路來。
這是何人?!見來者不凡,夏侯淵趕忙下令,命道,
“士卒聽令,攔住二人!陣中士卒聽了,衝殺進府!”
曹卒隨令而移,外麵的人拖刀舉盾,引弓射箭,裏麵的人開始破門。
“賊人住手!”
一聲巨響,宛若龍吟,飛在半空中的羽箭,都嚇得發抖,更別說結陣的士卒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氣勢,比他們的將軍還要恢宏的氣勢。
一人旋轉著畫戟,一人舞動長槍,沒有羽箭可以傷害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快,臨到陣前,麵對高高的盾牌,一喝一勒,馬兒如同長了翅膀一般,二馬高高躍起,飛躍了黃巾不可越過的人牆。
半空之中,紅白二將,若遊龍邀月,盡顯姿態。
圓月總是代表著團聚,這一次也不例外。
隻道是,
白馬銀槍氣概長,赤兔畫戟響鈴鐺。
月下二人是何將?文遠奉先赴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