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回家路上見蔡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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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
車前。
洛陽道上。
一十二三歲的女孩,麵白雪,染紅暈,五官玲瓏,淡色衣裙,文弱秀氣,恬靜憐人。
張瑜是第二次見到這麽漂亮可人的小女孩,上一個是呂府裏的那個瘋丫頭。
她微微喘息著,臉有些紅潤,應該是剛剛才被張瑜的琴聲吸引,一路奔跑過來。
她擺出了一副一副認真而又執著的樣子,和她的嬌小樣子有些不符。
方才說話的便是這女孩,你便是蔡琰?才這麽小?
見女孩前來,蔡邕不得不叫停了車夫,讓小女孩上了車駕,再命車夫前行,沿著大路,一路不止。
張瑜盯著那女孩看,又轉頭看向自己的師傅,為什麽明明是過半百之人,按這年紀,都可以當人家爺爺了吧,你家女兒才這麽小,我才不信。
可接下來蔡邕的話,讓張瑜不信也得信。
“琰兒莫要胡鬧,小瑜初奏樂曲,有此表現,已是不易,不許妄加菲薄。”
那小女孩兒真的是蔡琰。
雖然被蔡邕訓話,但小蔡琰依舊一臉不甘的樣子,沒有做出任何表態,顯然,她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此樂非樂,難聽至極,不要也罷。
蔡邕拿她沒有法,自家女兒的性子他也明了,怎麽說都沒用,訓過的話,她全都當做耳邊風而已。
無有他法,他隻能轉而過來安慰張瑜,誇其天賦悟性,讚其進步神速,對自己的徒兒百般嗬護,自己可不能讓弟子喪失學琴的信心。
不過可憐的蔡邕又一次受到了小孩子的無視,張瑜才沒有心思理會蔡邕說什麽,他的目光聚焦在蔡邕身邊的少女身上,這回,他離蔡琰更近了,離這位漢末的傳奇女子僅僅隻有一個身位的距離。
張瑜暗暗稱奇,小小年紀,便有了自己的主見,敢於大膽說出,並始終堅持,這比起一些成年人還要了不起,怪不得這個女子能夠在史書上留名。
一邊盯著人家看,一邊回憶關於著蔡文姬的史料與記載,發現自己其實隻對這一名字熟悉,其他的,一概不知。
蔡琰對現在洛陽的一切很是新奇,破城破屋破街道,何國何都何帝王?
冰冷的瞳注視著周邊的一切,自然也就看到了那個不會琴的奇怪小孩童。
當兩人目光對視的那一刻,張瑜便知出事,心想不好,緊張地移開目光,假裝望向四處的民宅,裝作若無其事。
“盯著我看什麽,你可是不服?”
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那個文靜的小姐姐終於再一次開口,高傲地向張瑜發出了挑戰。
張瑜哪敢不服,他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他再一次無視蔡邕的調解,開口回與蔡琰,
“小子非是不服,隻是聽聞蔡文姬之名許久,今日見到真人,不免好奇,多有冒犯,請見諒。”
蔡邕早就不耐煩了,輕輕地哼了一聲,小孩子家哪來的冒犯,你們三番四次無視我,才是對我最大的冒犯。挪了搦身子,自己獨自一人守著琴,心裏頭思緒四湧,又是歎洛陽衰落,又是歎人心不古,沒去細聽那兩孩童的交流。
“蔡文姬是何人?為何我不曾聽過其名,再有,這與你盯著我看又有何幹?”
“你不就是蔡文姬?”
“吾名蔡琰,父母取之,怎能妄改?休要胡言亂語。”
蔡琰有些生氣,語氣變得略微急躁。
張瑜不解,蔡琰與蔡文姬有什麽區別,不是同一個人麽,難不成她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
這裏倒是張瑜想差了,蔡琰便是蔡文姬,古時候女子為自己取字,已經很難得,何況現在的蔡琰不過才是一金叉之年的女童,又怎那個是名揚天下,才貌雙絕的蔡文姬?
張瑜不懂,他也不想懂,其實隻要蔡邕是真的便好了。
不再去糾結這個問題,不再追問,靜默無言,耳邊隻剩下尷尬的車輪聲。
“為何不言不語,不予回答。”
“小子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確實是張瑜的心聲,蔡琰又不是小玲兒,自己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完全沒有準備,便隻能如是回答。
蔡琰也不管前事,語氣恢複了冰冷,她對父親的弟子稍稍有些興趣。把自己的父親當成了空氣,蔡琰繼續追問張瑜,
“曾聽父親言,你懂琴?乃為琴所生之人,不想隻不過是一尋常幼童而已,父親真是糊塗。”
這該怎麽回答?想了好一會,張瑜才憋出這麽一句話來,
“承蒙中郎大人錯愛,小子確實隻是一個為生存而生下來的尋常幼童罷了。”
蔡琰還是不想放棄,繼續追問張瑜,
“那當初你是如何說服爹爹?爹爹對樂,萬萬不會如此草率。”
父親收徒,弄得好像是她在收徒一樣,她比蔡邕還要上心。
而蔡邕坐在車前頭,極目遠眺,目有所尋,心有所思,完全沒有留意身後孩童的竊竊私語。
麵對眼前這一位外冰冷而內沉穩要強的早熟小女孩,張瑜實在想不出什麽長篇大論應之。他總覺得無論說什麽,她總會想辦法駁回,還不如直接認輸便算了。
不失禮貌地笑了笑,搖搖頭,他也不知曉,他沒有開口,隻是沉默以對。
這時候,張瑜想起了府裏那個有些蠢萌的小玲兒,雖然自己打不過她,也受經常她欺負,不過比起蔡琰來,實在好相處太多了。
同樣是孩童,就不能天真一點麽?像小玲兒一樣多好?
蔡琰不清楚自己在張瑜的心裏留下個什麽印象,就算知道了,她也沒什麽所謂。
得了這個回答,她也不說話了,挪了一下身子,安靜地靠在蔡邕的身旁,深情地望著父親,還有他的琴,相比於其他,琴更能吸引蔡琰的目光。
沒有琴聲亂耳,沒有孩童對話,隻能聽到腳步聲,馬蹄聲,還有心跳聲。沒有琴聲的叨擾,月亮掀開了烏雲,亮出她傾世的容顏,默默地注視著地上的一切,不過他和城裏的人一樣,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呂府便在現在洛陽的中心區域,為車夫指了一次路,直走便好,張瑜也不用再做多餘的指揮。
剩下的路程裏,蔡邕一直在張望,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家。
燈火闌珊處,便為今時家。
呂布的府邸,不知何日起,已經變成了張瑜的家。
“先生,我們到了。”
到了麽?蔡邕抱著琴,牽著女兒的手,下了車,站在呂府門前,看著這處陌生府邸,想起昔日繁華宮殿,不由得老淚縱橫。
蔡琰握緊蔡邕的手,沒有說話,便用這樣的方式安慰自己的父親,她還是一副冷冷的樣子,仿佛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
她與他與琴,便是這暮漢裏的一個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