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小區外，雲筠駐足。

    凜牽著車子停下，這才發現兩人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這裏。原本要送她回去的，結果她說想要散散步，凜也就欣然答應了。誰知，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一路上走著，她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幾次停停走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當然，凜作為男人，倒是無所謂，畢竟有美女作陪，多少人做夢都想不來的事情，就是覺得奇怪，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難道……

    凜想到某些網上流行的段子，忍不住多瞄了她幾眼。雖說自己在一定程度上是英雄救美沒錯，可是看起來，她不是那麽膚淺隨便的人呀？這樣想著，走了一路，凜就不禁有點想入非非，在思考著如果真的按照‘那個’流程按部就班地發展下去，該怎麽辦。是拒絕呢？還是勸導？亦或者說……直到雲筠停在小區的路口外，他才打住了亂七八糟的念頭，隱約明白了。

    “還沒有回去過？”

    “唔——”

    雲筠搖搖頭，有點躊躇。

    凜推著自行車轉了進去，帶頭走在前麵：“那就進去看看啊。”

    雲筠張張嘴，但見到凜堅定的背影，一時就覺得莫名地安心，連忙跟了上去。這是她在出事後，第一次踏入小區的大門。

    “齊大叔……”

    “咦，是你啊……”

    齊大叔坐在門崗裏，抽著煙，聽到聲音，見到凜，顯得有點意外，接著看到雲筠，有點不自然地收了口。掐滅煙頭，他站了起來。

    “阿叔。”

    “喔，你回來啦，那什麽，你沒事吧？”齊大叔指指雲筠的額頭，見後者搖搖頭，他咳了下，有點遲疑。

    “哎！”

    小區裏，幾個大媽正在乘涼，這時候已經看見了凜和雲筠，頓時就坐不住了，其中一個湊過來，大嗓門地喊：“這不是那姑娘，你好啦？那天什麽事啊，聽說殺人了是不是？又是警察又是醫生，多嚇人，我看看，哎呦，你這多漂亮的姑娘，頭都撞破了……”轉眼間，周圍就多了不少人，盯著雲筠竊竊私語，那眼神，大有要將她剝光了一探究竟的趨勢。

    凜皺緊了眉頭，扭過頭看，而即心裏一震。

    雲筠低著頭，雙肩微縮，瑟瑟發抖。仿佛是被遺棄在暗黑中的牆角的小貓突然被曝露在聚光燈下，又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站在批鬥大會上，彷徨、恐懼和無助。這一刻的感覺，就好像她被所有人排斥，被孤立在人群之外，被整個世界遺棄。

    凜轉過臉，看著那幾張喋喋不休的或有點臃腫，或有點枯槁的臉，忽然覺得，那些蠕動的皮肉下的臉龐，更像是一張張正在肆意瘋笑的鬼臉。曾聽說過‘鑠金毀骨’的說法，原來是真的。雖然平時很少動氣，但此時凜真有點火了，伸手拉住雲筠的手。微微濕潤的手心明顯地顫了下，緊接著，女孩輕輕地抬起下巴，眼紅著抿緊了唇，下意識地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掌。

    “吵什麽啊你個老八婆！”

    突然，齊叔吼了一聲，嚇得靠的近的幾個人像斷了氣的鴨子，霎時鴉雀無聲。然而，僅僅過了幾秒，就像山洪爆發，‘轟’一下就炸了。前頭的一婦女率先發難，扯著喉嚨破口大罵：“你吼啥子啊吼啊，跟你有個啥子關係，虧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不看好門，會弄出這個事？我們還沒覺得不安全涅，你瞪個什麽眼，說的就是你，還冤枉你咯？還吼，就你會吼哦……”

    “就是，我們就是關心人家姑娘……”

    “你看門都看不好……”

    “你們圍著人家……”

    齊大叔氣得臉黑，咆嚎著對罵。可惜，一個大老爺們畢竟勢單力薄，很快就被一群大媽的聲討淹沒了，隻氣得他頭皮冒煙，差點想要打人。足足十幾分鍾，直到小區的管理聞訊趕來，帶著兩個保安將圍觀的人驅散了，聒噪的鬧劇才逐漸平息。

    而在這之前，凜和雲筠已經到了c座樓下。

    “等會。”

    自然地分開了手，凜把自行車放到到樓旁的樹下。雲筠看著他低頭上鎖，輕輕地握住剛才被拉住的手，眼眸水亮。

    “好了……”

    凜轉身，卻見女孩正看著自己，不由一愣：“嗯？”

    “沒什麽，上去吧！”

    雲筠淺淺一笑，旋身輕盈地上樓。情緒比天氣還易變，女人果然是奇怪的生物。凜腹誹著，感到莫名其妙。

    “阿婆，您小心點。”

    “噢，丫頭哇，幾天莫有見年咧，去弄撒之咯，莫不叫了難朋友……”

    “是啊是啊，我送你去上去吧，小心看台階。”

    “莫用莫用，真滴莫用……”

    “……”

    凜在下麵聽著上麵的老婆婆在說話，考慮了一下，還是覺得先讓雲筠送她上去的好，不然，像是上次那樣，要是自己一不小心給加個debuff，老人家搞不好又要開掛。那麽大的年紀，這要是萬一不小心給磕著碰著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有人攙扶，老婆婆上樓梯快多了，幾分鍾後，雲筠就在上麵幫著開門，然後還把老人送進了屋關好了門。凜靠著扶手，斜眼笑著看她‘噔噔’地小跑下來。雲筠一邊翻著鑰匙，一邊白了他一眼，神色間已經輕鬆了許多：“笑什麽？”

    凜聳聳肩，笑而不語。

    哼——

    雲筠努努嘴，從小包包裏找出鑰匙，插入門匙孔的時候，頓了頓。凜從後麵走前來，不經意地說：“有水嗎？有點渴。”

    “啊？有，有！等等……”

    門‘嚓’一聲就開了，雲筠又麻利地打開裏門，順手還‘啪’地打開了燈。雖然解了封，但人家民警辦完案可沒有義務幫你收拾房子，雲筠又沒回來過，因此房子基本就和事發後的時候一樣，尤其是靠近門口的一片，鞋架的散件、鞋子、塑料袋、各種食物飲料生活用品，散了一地。門內邊，被擠得隻剩下小半的蘋果還在，發黃變色，爬著兩隻蟑螂。

    凜捅了捅站在了門口的雲筠的小腰：“欸——”

    “啊？”

    “你喜歡蟑螂嗎？”

    “什麽？”

    雲筠有點茫然，見到凜往地上指了指，她順勢低下頭。兩隻小強受驚爬開，在陰暗處徘徊了一下，又爬回蘋果上，旁若無人地繼續開啃。雲筠呆了一秒，徒地‘啊’一聲一跳。凜默默地把她推了進去，而後看著她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連蹦帶跳地跑到裏麵，忍俊不禁，差點笑壞了。可憐，雲筠對著牆壁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驚魂未定地捂住起伏不定的胸脯，一轉身又見到某人赤果果的嘲笑，頓時又羞又惱，順手抓起廳櫃裏的一個發夾，用力丟了過去，俏臉通紅地嬌聲大嗔：“你個壞人！”

    凜眼疾手快地一撈，將發夾拿在手裏，揮了揮，強憋著一口氣沒笑：“我，呼呼，真的渴了。”

    雲筠鼓著腮幫‘凶惡’地盯著他，盯了十幾秒後，終於還是一跺腳，憤憤地掉頭進去，打開冰箱，拿出了一瓶礦泉水。

    凜把發夾拋到沙發上，一邊進去，一邊撿起地上的東西。主要是之前雲筠買的東西，有水果啊，杯麵啊，牛奶啊，麵包啊，多數是些吃的，不過經過幾天，有些東西摔壞了，有些東西變質了，他就揀些還好的拿，然後用還完好的袋子一一裝起來。

    雲筠拿著礦泉水回來，看著他時而俯身，時而蹲下，仔細地挑挑揀揀，沒來由地，心裏頭顫了顫，渾身一陣悸動，像是觸了電。

    不久，凜就把一個袋子撞得滿滿當當了，站起來問：“放冰箱？”

    “啊？啊！嗯。”

    “謝謝，有掃把嗎？”

    凜沒有覺察到女孩的魂不守舍，把她手裏的礦泉水拿了放在小廳的桌子上，自顧進去打開冰箱，可在要把整袋東西一股腦兒塞進去的時候，他略停了，接著又將裏麵的東西不厭其煩地一個個拿出來，簡單地分類後，逐層逐層地放好。

    雲筠就怔怔地看著他耐心地做著這一切，感覺整個人麻痹了，動彈不了。

    “有掃把嗎？哦，看到了。”

    把東西擺好，關上冰箱門，凜又問了下，緊接著就在冰箱另一側的小廚房裏找到了掃把和鏟箕，然後拿著的塑料袋也沒浪費，回來的時候塞進愣愣的雲筠手裏：“打開，裝一起等會一起扔了。”說完，他三下五除二地把垃圾掃成一堆，鏟了抬起，見雲筠還在發呆，覺得奇怪：“怎麽？打開啊。”女孩這才如夢初醒，‘哦哦’地手忙腳亂地把袋子撐開。

    隨後，兩人合作，很快把垃圾都清理了，連帶著廳裏都掃了一遍。凜還閑不下來，放下掃把後，把掃在一邊的鞋架零件挑出來，迅速地開始拚裝。其實不是什麽困難的是事，塑料的鞋架本來就容易組裝，三、兩分鍾的時間就立了起來。凜將之往牆邊一靠，再把幾雙女孩子的鞋子往上一放，拍拍手，就大功告成了。這前前後後，花的時間還不到二十分鍾。

    縱觀全場，凜對於勞動後的效果挺滿意，感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