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天，你我一起撐起……

    “撐尼瑪撐！”

    宋筱娥惱火，摁掉鈴聲，直接關了機。倏地朝河裏一揚手，遲疑了兩秒，還是沒舍得丟出去，畢竟等於一個月的工資了。

    嘶。

    吸了吸鼻子，她挨著護堤欄蹲下來，坐在路牙上。嘟著嘴，雖然依然義憤填膺，可過了這麽久，氣總算是消掉了一些，也冷靜下來了。用巴掌抹掉眼角已經有些風幹的水跡，她嘀咕著咒罵了幾句，腦瓜子轉著，開始思索應付回去的局麵。

    認錯是不可能認錯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認錯…...

    她岔開雙腿，盯著路對麵的一個垃圾瓶。過了一會，她俯下身，從地上抓起了一把石子，百無聊賴地一個個扔著玩。

    噠，咚，咚，噠，噠，噠，咚……

    不一會兒，一把石子就扔完了，她又抓了一把……反正整條路都是碎石路，多得是。如此玩了四、五把，眼看瓶子基本就沒挪過位置，她突地把手裏的一把石子都撒了出去，‘啊啊啊’地抓狂地又踢腳又揪頭發，看樣子就要瘋了似的。

    “啊唉——”

    折騰半天，她頭肩手都耷了下來，霜打的茄子一樣萎了。

    按照這麽發展，違反紀律是跑不掉的，內部處分算輕的了，如果鬧大了，或者驚動了媒體，有可能連警隊都待不下去了。

    但是就是氣不過！

    宋筱娥一想到那種小人，氣就不打一處，更一點不後悔當時就動手了。如果可以，她還嫌打輕了，怪那裏隻有盤子，連張能搬起來的凳子都沒有……這樣一想，好像撤職也沒啥，起碼以後可以見他一次打他一次，讓他知道這世界有多美好！

    “啊噯——”

    然而……又是一聲歎氣。

    她並起雙腿，雙手支著兩腮，眉毛揪在一起。痛快是痛快了，但是隻能想象想象，要是真的那麽去幹了，恐怕還中了那賤貨的下懷。說起來，她在警隊也有2年了，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完全不要臉的貨色，堪稱經典的教科書式人渣。

    嘀。

    抬起臉，卻是下雨了。

    “唉——”

    不知是今天的第幾次歎氣，她兩隻手擋在頭頂。雨不大，不過春雨細密，又吹著風，陣陣的寒涼襲來，讓人不禁地打冷戰。她才察覺到出來的時候連外套都忘記帶了，身上就隻有穿了一件長袖的薄毛衣，連遮一點風擋一點雨都不能。

    “喵——”

    路對麵的草坪，有一隻灰貓蹲在雜草裏。

    宋筱娥眨了眨眼，放下手招著，‘嘖嘖’地逗它。然而，貓星人很不賞臉，傲嬌地一撇頭，朝著遠處的居民區跑去了。

    “哼，死貓，被老鼠抓走你……”

    雨有越下越大的跡象，沒辦法，她隻好站起來了。可是，左看看，右看看，卻突然發現，不知道接下來去哪裏好了。

    回宿舍吧，估計肖冬還守著，特別煩人；回小區吧，且不說那個紀凜有沒有陪著雲雲了，自己現在可算是戴罪之身了，直接回去，恐怕就不太好……思來想去，宋筱娥悲哀地發現，鬧來鬧去，好像還是隻有回局裏自首這一條路可走了。

    “喵！”

    突地，遠處傳來一聲貓的尖叫。

    宋筱娥一挑眉，‘哼’地暗爽。死貓，被老鼠抓走了吧……這樣想著，她瞟了那邊一眼，然後一怔，視線就挪不動了。

    這一片是城郊，地理位置比較特殊。河流是供水河，正好算是城、郊的分界線，在這邊還屬於城市的邊緣，到了那邊就是郊外。兩邊基本上是一樣的，挨著河堤的是碎石路，然後是二、三十米寬的草坪，再過去，種了一些防護樹。而在靠城市這邊，在防護樹後頭還有一麵牆。這牆壁不是民眾建的，而是為了保護供水河的隔離措施，專門用來隔離居民區與綠化帶，有十幾、二十年曆史了，現在已經爬滿了草藤野莽，幾乎見不到牆體。最後，過了牆的那一邊，那才是居民區。

    不過，因為是最早期的居民區，算起來已有二、三十年的樓齡了，所以很多樓屋已經人去樓空，隻有少部分還住著人。

    宋筱娥見到，有個黑影正沿著一棟民樓的水管往上爬。

    膽子也賊肥了。

    她被這蟊賊的智商感動了。要知道，警局可是和這一塊的居民區處於同一區域的，就在幾百米外，不抬頭都可以望得見……

    遇到姑奶奶算你上輩子倒黴。

    正愁沒地方去又找不到人撒氣，考慮了零點幾秒後，她決定自己動手。好歹是正兒八經的警校出身，抓個小毛賊的自信，還是有的。打定主意，她彎下小蠻腰，貓一樣小跑過去。隔著牆和防護樹，她不怎麽怕對方發現，因為剛才就是擋住了，才沒有第一時間看見，而就一會兒的工夫，對方已經爬到了三樓，吊在防盜網那裏，看樣子是在撬逃生窗。

    翻過隔離牆進入居民區，在距離事發點三、四十米外的地方，她放慢了腳步，貼牆緩緩靠過去。這時候，她倒是不急的。首先，因為對方剛動手，沒有一時半會下不來；二則，考慮到對方吊在三樓，還是比較危險的。畢竟現在什麽都講人權，三樓說高不高說矮不矮，萬一摔下來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他是賊，那也會很麻煩；第三，也是最最最重要的，人贓並獲。

    拿出手機，正要拍點證據，誰知才發現關機的。暗罵了一聲，她趕緊開機，同時蹲在一堆雜物後麵，監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噔噔噔——

    正小心翼翼的，突然開機聲響了，她嚇得差點把手機扔了。齜牙咧嘴的，她慌忙調轉身縮成一團，把手機死死地捂在肚子裏。幾秒後，等到手機恢複了安靜，她的一口氣都憋在了嗓眼。緩緩轉過去，當看到那蟊賊正在鑽逃生窗，她才鬆了一口氣。當下捂捂心口，調整好狀態，她又探頭去看，暗暗琢磨。現在11點多，即使附近有少部分住戶，多數也已經睡覺……

    嗡嗡…滴篤滴篤……

    霎時間，信息提示音，軟件提示音……炸了。她驚得那是魂飛魄散，手機像燙手一樣在雙手上蹦躂了兩下，險些掉了。

    我叉尼瑪……

    她差一點破口罵出來，怒得……關機了……懵逼幾秒，她回過神，放棄了。而且，這麽一折騰，對方早就鑽進屋裏去了。心裏咒咒罵罵一會，順了氣，她又躡手躡腳地摸過去。免得對方逃跑，距離不能太遠，所以她就按自製的計劃行動了。

    雖然是連排的樓屋，但雙方所在的一排是間開的，中間還隔了一條供車輛出入的小路。案發點，則在另一排的第三棟樓。

    過了路口，因為屋簷的遮擋，躲在屋子下麵的視線已經很不好。剛好雨又停了，宋筱娥看看地勢，躥到了隔離牆的這邊，依靠著草木的遮掩來到第二棟樓的位置。目測隔著路口就10來米，進可以追，退可以堵，完美。她很是滿意，在草莽後藏好。

    “喵嗷——”

    那隻貓竟然不知什麽時候跑去樓頂了，正站在邊緣往下看。

    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啊。

    宋筱娥吐吐舌尖。

    “喵——”

    貓星人不屑地舔舔爪子抹抹臉，但就在這時，它好像聽到了什麽響動，忽然回頭。而後，像是被驚嚇到了，朝樓裏一跳跑了。

    宋筱娥立刻屏息。那個蟊賊出來了。看起來還收獲頗豐，脖子上掛著一個大袋子，裝了不少東西的樣子。

    要不要叫支援？

    閃過一個這樣的念頭，但隨即就被她否決了。幾個小時前才打了人，現在連這種小毛賊都搞不定，回去還不被嘲諷死？再說了，這種個，宋筱娥都覺得沒什麽威脅。稍稍蹲下身子，她踮起一隻腳，準備起跑。

    如此又過了十幾秒，小偷熟練地鑽出逃生窗，像隻猴子一樣通過防護網爬到水管上，接著就順著水管‘咻’地往下滑。

    宋筱娥眸子一眯，如同一隻母豹，腳一蹬奔了出去。

    “警察！不要動！”

    時間點恰得好處。對方還在三、四米高的水管上，聽到嬌叱，頓時就嚇到了，當看到一個人影跑過來，因為做賊心虛，更是慌了，竟然手腳一軟，直接就跳了下來。三米多高，落地的衝擊力對普通人來說可不小，他腳下一蹶就跌坐在地。

    宋筱娥心裏更定，修長健美的雙腿發力，衝刺……

    啵。

    而就在她騰空的一瞬，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彈射聲。還沒覺察到異常，徒然間她就一搐，全身痙攣，整個人僵硬地‘砰’一下摔倒。

    “啊，啊啊……”

    偷東西的是個看起來30歲左右的青年，他癱坐在地，瞪大眼，嘴唇哆嗦。宋筱娥撲倒的位置，離他的腳隻有半米遠。渾身抽搐，臉色灰白，她圓睜的雙目就直勾勾地對著他，那有點恐怖的樣子，和鬼片裏的女鬼有的一拚，嚇得他直飆冷汗。

    “鼠哥，走啦，走啦，鼠哥，走啦，快走啦……”

    “她，她……”

    “走啦走啦，快走啊……”

    “呼呼，呼，呼……”青年抖著爬起來，有點蒙地走了幾步。

    “快啊，快點……”

    “等一下，等一下，她看到我啦，她看到我啦……”

    “沒有吧，走啦，走啦……”

    “她看到我啦！她看到我啦！臥槽，她看到我啦！等下，等下，就她一個人？就她一個人？”青年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啊，是，我就看到她一個……”

    “等一下，等一下……”

    “等什麽啊，走啦，等會她就醒啦，不走來不及啊……”

    “等下，等下……你電槍呢？電槍呢。”

    “在這啊，用啦，用啦……”

    “我操，我操……”

    “別操了大哥，走啦，不走走不掉啦……”

    “她不是看到你你他媽當然走啊！她看到我啦，她看到我啦……”青年的聲音透出了一絲凶狠。

    “那，那咋辦啊，我，鼠哥，你別衝動啊，殺，殺條子，走不掉的，死刑的……”另外一道聲音都顫了，聽起來想要哭。

    “誰他媽說要殺人啊，她像條子啊？媽的，就是嚇唬人的……”冷靜下來了，小偷看宋筱娥的穿著，又沒有發現帶著什麽證件，哪裏有警察的樣子？他短促地吸了幾口氣，好像有了什麽想法，竟是不跑了：“呼，呼，你手機呢，手機……”

    “手機，手機幹嘛……”

    “打開，打開，你他媽過來啊，過來……”

    ……

    宋筱娥的喉嚨滾動著，額頭上，脖子上，青筋全部露出來了，膚色從灰白轉而變得潮紅。但就在這時，她隻覺雙腳被人一拖，就翻了過來。隨後，她就看到那個賊雙目通紅地站在自己的雙腿邊，氣喘呼呼地，像頭野獸一樣盯著自己。

    “幹嘛，幹嘛……”

    “過來啊！我操你，過來！”

    青年說著的時候，宋筱娥的目光正好對著牆那邊，瞳孔縮了一下。她看見一個胖子翻牆過來……那位置，竟就在剛才自己藏身的位置的對麵！隔著一道牆，那裏，竟然一直就藏著一個同夥！而她，在哪隱藏了幾分鍾，竟然都沒有發現！

    “電棍，電棍……”

    “幹嘛……”

    “給我！”

    搶過胖子手裏的一根手電筒一樣的東西，青年轉而看向眼角迸裂、劇烈顫栗的女孩，陰笑了一下，“裝警察很威風啊？牛逼啊，看到我了是吧，看到老子是吧……”說著，他跪下來，在她惶恐的表情中，將‘電筒’壓在她大腿上，摁了一下開關。

    啪。

    宋筱娥整個人一搐，嘴角流出一點白沫，喉嚨因為痙攣而發出‘咯咯”聲。

    “鼠哥，鼠哥……”

    “喊你媽啊！臥槽，操，手機打開，打開，視頻，給我錄好了……”青年喘著粗氣淫笑，伸手就去扒她身上的衣服。

    “鼠哥，你你，你要幹嘛……”

    “叫你拍你就拍！對正了，對正了……”

    青年撕掉毛衣領口，眼珠子都凸了凸，‘咕嘟’地吞了下口水。然後，他‘嗬嗬’地重喘了兩下，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地繼續撕，“媽的，媽的，婊子，長得夠漂亮啊，哈哈哈，要老子坐牢，老子就算坐牢，也要**你，哈，哈，媽的，賺了，賺大了……”

    “鼠，鼠哥……”

    “叫你媽啊叫，等會，等會，老子操完了，你也要幹，你別想跑……哈，哈哈，媽的好大……”還沒把衣服扯開，青年就迫不及待地去揉露出半邊來的酥胸。

    “啊，啊……”

    喪屍般扭得身體，宋筱娥張大了嘴，驚恐、絕望、屈辱……布滿血絲的瞳孔微微抖動，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下來。

    咚。

    倆個賊一停。

    噹。

    倆人抬起頭。

    砰鏘鐺鐺……

    黑影從天而降，帶著空調的鐵架子、曬衣服的鐵杆子、從防護網上脫落的鐵皮子，‘轟’地把拿著手機的胖子砸倒在地埋了。

    “嗌，好痛……”

    宋筱娥的嘴合不上了。

    青年的下巴都掉了，手還按在她的胸口上，蒙圈地轉頭。但就在這時，他扭頭的動作詭異地變慢了，淋了雨的頭發、臉上、皮膚、衣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駭人的變化。不到兩秒鍾，他就像被凍住了，仿佛一個栩栩如生的冰雕。

    宋筱娥隻覺一陣寒意襲來，雙眼睜得滾圓。

    哐。

    清臒的人影從雜亂堆裏站起來，伸起手。此時，才能看到他手裏拉著一根線，連著上麵，就像吊繩。

    宋筱娥靜止，見了鬼一樣。

    他扯著線，瞥了她一眼，旋即表情一僵。

    “你……”

    他鬆開手，猶豫的聲音很清，“……看到了？”

    宋筱娥想哭了。但她也沒法回答，也還不能動，隻能極力地搖頭。然而，配合她僵硬的頭部和全身，更像是在抽筋。

    他卻沒有動。

    “喵——”

    倆人靜靜地對視了十幾秒，直到樓上跳下一隻貓。它看看倆人，隨後走到他腳邊，輕輕地蹭了兩下，顯得很是愜意。

    “我……”

    宋筱娥隻發出一個音，他就俯下身，手伸了過來。她張大眼睛，卻隻有無能為力地看著他的手指輕輕地觸碰到自己的額心……別讓我逮到你。留下這麽一個忿然的怨念，她就感覺很冷，很冷，然後意識逐漸模糊，最終就什麽都不知道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