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大人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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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張之洞大人的行在,經過門子的通報。我進入正堂,坐在客位上,靜待張大人的到來。

    不多時,從後堂走出一位大胡子中年人。此人約莫四五十歲,身著常服,依舊威風凜凜。見此人步入正堂,我急忙起身,向其拱手行禮。

    來人笑著行至我的麵前,拱手回了禮,捋著顎下的胡子,道:“想必,這位就是醇王府的小貝勒吧。請,請坐。”說罷,與我請了一下,便於主座位上坐下。

    我隨其坐回到客位上,笑著拱手道:“您應當就是張之洞大人了,載洸見過張大人。”

    張之洞大人對我擺了擺手,又衝我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小貝勒客氣了,請,請茶。”

    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卻見張之洞大人的茶碗,竟好似長在了嘴上一般。他搖著頭,吹著茶碗裏的浮葉,卻是久久不願離開。

    望著不停地吹著茶碗裏浮葉,擺著官架子的張之洞大人。我知道,他此舉是在等我說話。

    我又抿了一口茶,將茶碗放於手邊的桌案上,笑道:“我聽聞,若想辨別一包茶,是否是上好的新茶。最好的方法,便是將其泡入熱水裏,待浮上來的葉子越多,越能證明此茶是初嫩的新茶。張大人這裏的茶,竟需吹其浮葉良久,可見此茶必是屬極品了。”

    張之洞聞言,兩手端著茶碗頓了一下,抬頭凝眉望向我。

    我未待其開口,直接道:“我來張大人的府上拜會。所謂何事,張大人未必知曉。然張大人肯與我這孩童相見,我卻知曉,張大人心中,是想在我這裏解惑。”

    張之洞驚疑了一下,問道:“哦?敢問小貝勒,我何須解惑?”

    我手撫著茶碗,笑道:“張大人心中有所疑惑,故而須解惑。”

    頓了一下,我接著道:“張大人是在想,為何我阿瑪昨日還在支持抗法,今日竟轉而主張議和了?”

    張之洞點了點頭,肯定道:“不錯,此確實為我心中所惑。敢問小貝勒,你能否為張某解惑?”

    我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吸了一口,道:“能,不然我也不會前來拜會張大人。”

    張之洞輕拍桌案,高興道:“好,還請小貝勒明言。”

    我點了點頭,正色道:“張大人統兵,應當知曉洋人之厲害的所在。”

    張之洞也轉而正色道:“洋人之所厲害,在火器之威。”

    我複又點頭,道:“張大人所言不錯,卻不盡詳細。洋人所厲害者,堅船利炮也。”

    我正了正身,接著道:“自年前,紅毛子犯我大清,所用者皆是利炮。山西之戰,紅毛子憑其利炮之優勢,令屯駐的桂軍和滇軍盡皆不敵。”

    我點了點桌子,又道:“而現下,紅毛子又侵犯我北寧,令太原失守,興化也難保全。如此之局勢,朝廷如何不擔憂京師之危?”

    頓了一下,我繼續道:“如上所說,洋人之厲害,是憑其利炮之威。然,洋人之堅船厲害,更勝利炮之十倍百倍。與法蘭西此戰,若待其調集鐵甲戰船來攻,我大清之水師,可有拒敵之力?”

    我歎了口氣,又道:“其三,僅法蘭西一國之力,就已然讓我大清陷入了絕境。倘若,法蘭西再聯合其他列強,我大清又將如何?”

    張之洞聽到此,一拍桌案,氣道:“小貝勒所說,我如何不曉得這些?可,這豈是不拒敵之理由?洋人打兩槍,我們便要委曲求全?這就能保得了我大清之安危了麽?”

    我盯著張之洞,搖頭肯定道:“不能。這也正是我阿瑪為何,先奏請朝廷嘉獎張大人,後轉而與洋人議和的原因。”

    我依舊盯著望向我的張之洞,繼續道:“如今,張大人所獲之嘉獎,朝廷並未將其收回,這便是朝廷依舊支持抗法之表現。然,眼下洋人已是兵臨京師,為解京師之危就必須議和,以緩其兵。”

    我收回目光,起身鄭重道:“對,議和隻為緩之敵兵。緩兵之後,方可聯絡其他列強,使其不幫著法蘭西人。也可借此機會,重整兵力,以戰法賊。”

    向前踱了兩步,我接著道:“法賊遠自西方而來,與其交戰,當分陸戰與海戰兩戰。海戰,洋人力強,我大清若想勝,那是難上加難。唯有陸戰,我大清尚有可拚之力。”

    我轉頭,對張之洞繼續道:“陸戰,洋人隨有利炮,可人數卻不多。倘若,張大人能廣聚不畏死之兵勇,陸戰尚有一勝之希望。”

    張之洞聞言,驚訝了一聲,轉而道:“哦?小貝勒所言,有理,當真是讓張某人茅塞頓開呀。小貝勒,你說的這些,可是醇王爺的意思?”

    我深知:樹秀於林,而風必吹之的道理。有的時候,小小年紀的我,可不方便顯得過於優秀了。

    我便隨之點了點頭,肯定道:“確實,這些話,都是我阿瑪與我說的。阿瑪還讓我問張大人,不知您可知曉黑旗軍?”

    張之洞聽到提及了“黑旗軍”,皺了皺眉道:“黑旗軍,到是知道。他們是一夥反我大清的逆賊,早已被我將士驅到保勝(越南境內)去了。到是還聽說,他們在保勝,還曾抗擊法賊。”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對,就是這些人。阿瑪讓我轉告張大人,這黑旗軍雖為逆賊,但在賊寇入侵之時,能醒悟而抗擊來犯之敵。當屬為國為民之舉,應對其網開一麵既往而不咎。張大人若是能聯絡黑旗軍之將領劉永福,將黑旗軍詔安於帳下效力,其必成抗法之一大助力。”

    張之洞一拍大腿,起身道:“好,醇王爺所見高明。實不相瞞,早前我也有過此想法。但又恐朝廷視其逆賊,而不許將其詔安,方才沒有上奏請求。既然王爺有此意,我回去便與劉永福商議詔安之事。”

    張之洞在地上來回踱著步,興奮道:“好呀,王爺還是支持抗法的,這下我就可放下心,去與紅毛鬼交戰了。再有黑旗軍的相助,此戰可戰,當戰,也必戰。我有信心,定將紅毛鬼趕出我大清。”

    我坐回到椅子上,看著興奮的張之洞,道:“張大人之所惑,我以為您解開。此其為我來的目的之一。來此拜訪張大人,我卻還有一事懇請您幫忙。”

    張之洞聞言,定了定心中的興奮,坐下道:“小貝勒請說,隻要我能幫上的,定當不予推辭。”

    我點了下頭,開口道:“張大人之可戰,僅為陸戰。然海戰,卻是萬萬不能的,此事不言而明。即是如此,水師就須早做準備,以防洋人之突然襲擊。若是不敵,可退於江中,以圖後謀。”

    張之洞點著頭,不住道“有理,小貝勒此言,老夫自然明白。”

    我握了下椅子的扶手,又道:“張大人既為兩廣總督,自會整肅廣東水師,加強防務,嚴密防守。然,南洋還有福建水師在,還望張大人能夠予以告誡。”

    張之洞抱拳拱手道:“請小貝勒轉告醇王爺,請王爺放心,張某人定當加強水師之防務,並與福建水師說以利害。”

    我衝張之洞拱了拱手,道:“好,我定當將張大人的話,轉告與我阿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