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古就有“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說法，但讓一個特招學員去掃台階是不是太浪費人才了，更重要的是，從青龍門到學宮最高的玉德仙峰，深邃古道，茫茫台階綿延數十裏，石堅白才不想去打掃那個全是落葉鳥屎的台階，他覺得不能再向老惡棍低頭了，微微笑道：能不能不掃台階？

    先不說那數都數不完的戰功，院長大人本身也是皇朝化石級別的高手，打牙縫裏咳嗽一下，連人皇都要仔細斟酌，一個小小的學員竟敢質疑本院長，還好今天人不多，不讓讓我的威嚴何以震懾千千萬萬的學員，想到這些，老惡棍院長咆哮起來：你必須掃台階！

    少年也被吼得牛脾氣犯了，也瞪著他道：我若是不掃呢？

    綠衣老頭見二人掐起來，趕緊打圓場，嗬嗬笑道：娃娃，這是學院的規定，對每個學員都是一樣的，讓你掃台階已經算是好的了，像住你旁邊的那些家夥，貴為小侯爺，小王爺，還不是得早晚出門給人倒夜香，羞得臉都抬不起來了。

    “原來這幾個家夥是沒臉回來了？”這樣一說，石堅白心裏的那股怨氣消了，事實上，他隻猜對了一半，高首，柳劍幾人是被分派了清理學宮的任務，但這些粗活都是交給小弟打理，很少有親自動手的機會，石堅白則不同，他必須一個人完成，給綠衣老頭鞠躬，笑道：既然是學宮規定的，學生照辦就是……剛是我無禮莽撞了。

    綠衣老頭道：現在青龍門早練的人多，傍晚你就可以開始了。

    見石堅白要離開，紅衣老頭冷哼道：年輕人要沉得住氣，否者是做不了大事滴。

    石堅白正色道：學生受教了。

    院長道：孺子可教。

    石堅白看他一臉得意的表情，心裏就有氣，自己堂堂一代人聽人怕的閻羅王，如今竟然落到掃台階的地步，以後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老惡棍院長也是個人精了，見他臉色變幻，心知此子肯定是再打什麽鬼主意，冷著臉道：你下去吧。

    石堅白當然不會就這麽走了，這倒不是他小肚雞腸，斤斤計較，而是覺得老惡棍院長沒什麽架子，喜歡和他鬥，就像好朋友在一起，互相損一下，心裏舒服，淡淡笑道：今天我得出了結論，院長你老人家的刀法真的不如綠爺爺的掌法。

    說完，大步離開。

    聞言，綠衣老頭樂嗬嗬的笑了起來，“老家夥，聽見沒，還是我這副院長武功高強，德高望重些了吧？”

    老院長又開始瞪眼了，他二人一起學武，一起殺敵，在拳腳功夫和刀法上各有千秋，倒是說不上誰贏了誰，隻是人老了，骨子裏的激情和衝動被時光消磨殆盡，心反而變得像孩子一樣，凡事喜歡計較個高低。

    石堅白走後，綠衣老頭道：這孩子天賦心性都很不錯啊，隻是……

    院長瞪眼道：隻是和輪回教有瓜葛？楊錚敢把他招進來，我們又擔心什麽，何況，現在東西南北四院的那些驚才絕豔的學員，身後都有六大派的影子，學宮宗旨在於教導可用之才，教導二字就是教而改之，把品性壞的人引導在正途上……

    綠衣老頭還是有些擔心，又提醒道：可他是輪回教……

    他沒說完，話已經被老院長打斷：人皇是說過不能放任輪回教壯大，但人皇也說過，六大派為一可坐擁天下，現在太虛劍宗，至尊金城，天涯海閣，還有唐門，哪個不是野心勃勃，都在向著六派合一的方向發展，我皇朝疆域萬裏，主宰天下就該有包羅萬象的氣度，大魚小蝦一鍋烹之，無論是六大派還是輪回教都不該有芥蒂。

    這次換綠衣老頭瞪眼了，顯然是沒想到這猥瑣的老家夥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難怪他沒任何執教經驗，加上人一隻腳都躺棺材板了，人皇還肯放心把中院交給他管理。

    ……

    石堅白早上從玉德仙山金殿出發，拿著掃帚一直往青龍門走，他心裏默默的數著，總共是兩萬三千六八十二道長階，就這樣一步一階，一直走到青龍門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刻，還好他武功根基紮實，否者單單走台階腿就壞了。

    他以前在張家也是清掃練武場，現在幹起老本行，手法倒沒生疏，隻是剛把落葉掃掉，風一吹，枯葉又嘩啦啦的吹落下來，滿台階都是。

    石堅白隻能回頭再掃。

    就這樣惡性循環，一直到晚上，自己居然還沒掃幹淨十個台階，看著天上那輪幹淨得無法形容的彎月，石堅白突然想明白高首，柳劍他們為什麽不回寢了。

    他今晚也是絕對回不去的。

    人一閑下來，雜念就多，石堅白閑的無聊，突然想，老惡棍安排我掃地，我為什麽就要乖乖的掃地呢，而不是邊練劍邊掃地，當年劍帝十三前輩用劍法寫字，我俗人一個，做不了這麽風雅的事，但掃地總是可以的。

    想到這裏，掃帚隨心所欲的刺了出去，嘩啦！勁風一掃，落葉更是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這樣一掃，台階雖然變得更髒，但心裏卻舒服多了，直到累得動不了了才躺在階梯上睡會兒。

    可能是因為太累的緣故，這一下睡的非常的香甜，睜開眼時，隻聽林子稀稀疏疏的傳來幾聲蟲鳴，夜風很冷，身上已經全蓋滿了落葉，石堅白睜開眼皮，突然聞到股淡淡的幽香。

    很熟悉的幽香。

    這是張惜惜的味道。

    少年心裏有些激動，人一下子從地上挑起了，叫道：惜惜，惜惜，是你嗎，你來了嗎？

    張惜惜就坐在高他兩階的台階上，見他起來，微微笑道：中午沒看見你，我向曲師姐打聽，才知道你來掃天階了，餓了一天吧，這個給你。

    石堅白接過一看，隻見是兩個玉瓶，裏麵有三粒血丹，還有兩粒辟穀丹，他取一粒辟穀丹吃了，頓覺饑餓消失，他心知張惜惜已經收到交給段德龍帶來的七寶鉀，現在不差錢，把血丹和辟穀丹都收好了，呆呆看著在月下靜坐的少女，雖有千言萬語，但話到嘴邊，說出來的也隻是“謝謝”兩個字。

    張惜惜笑了，淡淡說道：謝什麽，你是我張家的人，我自然是要幫你一把的。

    少年看著她漂亮的眼眸，心裏泛過絲絲暖流，跑去和她坐一塊兒，咧嘴笑道：惜惜，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張惜惜點點頭，隻是少女清麗脫俗的麵頰突兀的紅了起來，她側過臉龐，隻見石堅白在對著她眨眼大笑，心境一下子就亂了，細聲說道：你笑什麽，在笑我就走了。

    石堅白仍然在笑，張惜惜也沒走。

    倆個像是有了默契似的，突然都笑了起來，這場麵溫馨無限，石堅白突然覺得樹椏子裏飄過來的風舒服極了，不冷也不熱，他似乎也化成了清風拂過這萬階古道。

    “惜惜，你一個人來的嗎？”

    “不是，曲師姐也來了，隻是半路遇見個討厭鬼，遠遠躲去了。“

    石堅白想到高首那倒黴鬼，笑得更加樂了，“惜惜，你拿著掃帚是來幫我掃地啊，這活你做不來，不過我發現地可以這樣掃，你看我的。”

    說著，拿起掃帚舞動起來，張惜惜一下子從石階上站了起來，漂亮的瞳孔睜得老大，不可思議的道：這是……芳氣襲人？

    石堅白道：不錯，邊掃地邊練劍，現在你來了，我們還可以相互喂招化解，你使天寒地凍，我使芳氣襲人，這樣掃地才有意思嘛。

    “好！”張惜惜點頭，她身負血海深仇，便麵看似平靜，其實心裏暗流湧動，有人陪著練武，她正好是求之不得，現在遇到石堅白這瘋子，晚上也可以不眠不休的磨練了。

    玉德仙山最高的金頂上，老惡棍院長看著青龍山門前那兩個跳躍的人影，樂得哈哈大笑，“掃完這萬裏長階，你手中的刀就再也不會掉了，哈哈……這兩個娃娃有點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