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竹喧歸浣女

字數:4765   加入書籤

A+A-




    三人欲回草堂以從長計議,正沿著一條不知名字的河流急速趕路。忽見前麵有一座跨河大石橋,沉穩牢固,及得近來,見橋麵兩旁正好有一些已經被人坐得光溜溜的石墩,白姑娘建議歇息一陣再走。

    於是三人就坐著石墩高興地聊天喝水。嵇中宵眼尖,無意間眺望一下,發現前方遠處有一隊持槍舉旗的兵勇,估摸二十來號人,正往這邊開拔過來。三人不想招惹什麽麻煩事出來,就轉到橋下雜草和灌木深茂之處暫避,等著兵勇過去。誰知兵勇們來了之後,估計也是走累了,卻也要在橋頭就地休整歇息。

    “你說,一個什麽姑娘家,犯得著這麽勞師動眾的麽?”大概是一個敢說話的兵勇在抱怨。

    “是啊,天氣這麽炎熱,又渴又累。”

    “不是說上麵派來了一批人去攔截船隻了麽?”

    “剛剛不久才獲得的可靠消息,說那姑娘昨天就已經坐船了,但船在上遊某個地方出事了,那個姑娘生死不明。這不,就要開始沿河搜尋。”

    “哎呦,把我們這些當兵的當成什麽人了。真是折磨人哪。”

    “······”

    兵勇們休息一陣,也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大通,就被一個頭兒催著上路了。

    老爺爺出來看著兵勇們遠去的身影說:“看來我們現在不能回草堂了。”

    “怎麽啦,爺爺,那個姑娘藏在老漁家也很安全的啊,況且人家還昏迷著呢!”白姑娘看來已經很累了,懶洋洋的回著話。

    “我同意爺爺的決定。你想啊,連兵勇都被調來了,加上那些黑衣人,還有那些紮著頭巾的,或者還有其他什麽人,這趟渾水很深啊,看來清蓮姑娘可不得安寧了。”嵇中宵帶著憂鬱的神色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能惹出這麽大動靜的人,可見人家不簡單,更可見人家可是有人關心的。用不著有人瞎操心,哼!”白姑娘都嘟著嘴了,明顯的話裏有話。

    “可是······”

    老爺爺知道白姑娘的心思,裝作沒有聽二人的鬥嘴,看了看天色,正欲說話,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響起。扭頭看去,煙塵滾滾,五個黑衣人正躍馬揚鞭,疾馳而來。

    看那來頭,來者不善。

    三人正欲再次避讓,但五個黑衣人可能已經看見了他們,吆喝著就已到了跟前,將三人截住,其中二個打頭的即刻翻身下馬,喝問道:

    “什麽人,幹嘛的?”

    “我們爺孫仨是到這邊走親戚的,這不看看天色,想在天黑前趕到家哪!”

    “走親戚?趕路?在這晃晃悠悠的。這個女的,抬起頭給大爺看看!”

    嵇中宵可有些年輕氣盛的,對他們的傲慢和不講理很看不慣,暗攥拳頭,但上前剛半步,就被老爺爺拉住:

    “幾位爺,鄉野女孩子家的,沒啥好看的,我們還是趕路罷!天色不早了。”

    黑衣人並不理睬。其中一個黑衣人自顧打開一張畫像,另一個就來到低著頭的白姑娘麵前。

    老爺爺一下明白了——他們也還是要找清蓮姑娘的人。白姑娘也才曉得了他們的用意,也不再那麽矜持的抬了抬頭。

    誰知那個黑衣人見白姑娘長得清秀可人,小家碧玉的,竟嬉皮笑臉的做出些不雅的舉動,伸出手來欲摸向白姑娘的臉頰。

    白姑娘一個閃避。

    黑衣人的手就正好伸到了嵇中宵的麵前。

    嵇中宵一把抓住黑衣人的這隻手,暗用了幾分功力,就捏出了手指骨和關節碎裂的聲音,然後一扭一推,黑衣人痛得在地上滾叫。另一個見勢不妙,連忙拔出一把大刀,叫囂著擺出一副決鬥的架勢,其餘幾個黑衣人也紛紛跳下馬來,持刀將三人團團圍住。

    一場打鬥看來已在所難免。

    嵇中宵毫無畏懼。先將五個黑衣人通過一些小拳腳引開至開闊地帶,將老爺爺和白姑娘繞出他們的包圍圈內。然後才放心地放開拳腳,首先就試探著來了一招嫻熟的“猴繡金絲“,在五個黑衣人的臉上,刻劃了一道長長的血跡指痕,想借此震懾敵手,讓他們知難而退。

    老爺爺知道,嵇中宵雖然沒有什麽實戰經驗,但這樣的場麵足可應付,也就沒有出手相幫,像個莊稼老農一樣在一旁默默的觀著戰。

    五個黑衣人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臉上就被一一的烙上了一道痛苦的標誌,而且還是被一個看起來文弱的書生戲耍般弄上去的,不禁惱羞成怒,出手反而更加毒辣了,招招都來狠的。一番折騰,見他還有些能耐,又換些車輪戰術之類,欲置嵇中宵於死地。

    嵇中宵本來就無意殺人,但他的武功幾乎是速成的,有些還是老爺爺明為療傷暗裏輸送給他的,其中奧妙自己都不明白,功力不可度測。因此,出手每每缺少章法又不知輕重。也更沒想到這些黑衣人如此麻煩難纏。這樣久拖不決不是辦法,況且天氣又太悶熱,心頭便生不快,索性脫下長衫在手,胡咧咧的竟使出了一招“竹喧歸浣女”。

    這是竹林武七賢開創的絕世武功——“魏晉風度”——的第一級的第九招。

    剛使完,自己就已經大駭了——老爺爺在他和山友枝剛上神農架遭遇老虎時,讓竹子爆開,用巨大的爆竹聲驅趕老虎時,用的就是這一招。

    長衫象一種特異的兵器,忽軟忽硬的出沒,軟硬都嗜血致命。隻見空中巨大的爆裂聲中,五個黑衣人,象五件晾掛的濕衣服,斜歪歪的坍塌在地上,頃刻盡亡。

    他殺了人,五個。

    他有些懊悔,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會這樣,稀裏糊塗的就殺了人。

    他是隻想做個詩人的。半晌他都說不出話來。

    一個人究竟是有多少身不由己的事情才走完一生的?

    目前形勢看來都很不妙,清蓮姑娘有危險,事已至此,此地不宜久留。三人遂迅速上馬,調轉方向直奔老漁家所在的漁村。

    夜色已降臨,斜月正東上。

    除了夏季常有的喧鬧的蛙鳴,漁村顯示出一種異樣的寂靜,這寂靜還壓抑地拋出一聲聲沉悶的犬吠。沒有往常收拾一天勞動成果的喜悅和納涼人群聊天的那份人氣,家家門戶緊閉。連螢火蟲也象遊魂一樣恐怖。

    三人不安地來到老漁家的庭院口。

    敲門都不應,更看不到燈火。一種不祥的預感使他們緊繃著神經,看來隻好強行闖入了。

    月色之下,隻見院子裏一片狼藉。打破的瓦罐碎片,一地的雞毛,扯爛的漁網,傾倒的農具和翻到的桌椅,簡直無有可以伸腳之處。大門邊,老漁家夫婦和年邁的老阿婆,二裏一外,橫躺在血泊之中,慘不忍睹。

    清蓮姑娘已經不知去向。

    老爺爺拿手指蘸了蘸血跡,都尚未凝固,證明事件剛發生不久。又在老漁家鼻子下試了試,還有微弱的氣息。連忙點穴止血,試圖施救。呼喚幾聲之後,老漁家回過氣來,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說:

    “老大哥,不用救了。一幫,混蛋,說,那姑娘是,是個妖、妖、女。”

    還想說些什麽但喉嚨裏麵一陣咕隆之後,頭無力地耷拉下去,永遠合上了雙眼。

    現場一片死寂。

    是誰害死了老漁家一家?又是誰擄走了清蓮姑娘?情況陡然生變,清蓮姑娘又到底是在誰的口中成了妖女呢?

    三人陷入茫然之中。

    清蓮姑娘估計尚處於昏迷之中,還發著高燒,肯定不能騎馬,得坐車離開。而在此處離開,隻有兩條路可行,要麽在長江坐船,要麽隻能走官道。而各路人馬,都見來自於就近的長江兩岸,因而可以排除坐船的可能。況且夜色已經降臨,不會將一個昏迷病人長途轉移,應該會在某個安全的近處暫時安頓。

    嵇中宵一番分析,老爺爺覺得比較中肯在理:“其他勢力都比較小,就算偶然把清蓮姑娘弄到手了,看這陣勢,也絕對避開不了都是朝廷勢力的兵勇和黑衣人張布的羅網,由此觀之,暫時安妥於軍營的可能性最大。”說完手一揮:

    “趕緊追!”

    三人於是打馬來到大道野曠,四下裏搜尋著兵勇撤退的蛛絲馬跡。

    月明千裏,適合奔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