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一日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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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今天想吃什麽?”第二天一早醒來,紅魚就開始向舒琿詢問一天的食譜。
這不禁讓舒琿再次感歎,做主人的感覺真好啊。
雖然在縣署時袁天罡也這麽問過,不過舒琿因為對唐朝的餐桌一無所知,所以謹慎地選擇了隨便……現在到了自己家裏,昨天又大致了解到市麵上的菜蔬,就不用顧忌那麽多了。
“紅魚,待會找個人去打筒胡麻油回來。嗯……再買點小麥粉。”
“少爺是想吃胡餅嗎?”紅魚詢問道,這胡餅可是李世民的最愛。
胡餅?舒琿聽這名字,猜測大概是他以前吃羊肉串時經常看到的烤饢,據說也是由經過發酵的麵製成。不過他以前吃的可能不太正宗,根本咬不動。
想到這裏,他決定在中午的麻婆豆腐和晚上的湯麵之外,連明天早上的灌湯包也一並定下。
並且以後每天早上都吃灌湯包!
“再買點蜂蜜……嗯,等等你去拿紙筆出來,我說菜的做法你寫下,待會教給廚房。”
豆腐昨晚袁天罡和母泉送了一鍋來,再不吃就要壞了。至於其他常用的調料,自然是在廚房開火前一次性采買,不用單獨說明。甚至原主人還給他們剩下不少。
小麥粉在這個時代精貴得很。小麥的產量很低,現在一畝能產兩百斤就不錯了。
是以小麥隻在不能種植水稻的旱地裏少量種植,因為沒有粟米(即小米)和高粱產量高,種植麵積較小。
民間常見的食用方法是脫粒後直接壓碎煮粥,稱為麥飯。因為這種吃法,小麥的口感與大麥相比可能都略有不及。
加工成麵粉十分費力,全靠手工研磨後從細紗布做的篩子裏一點點過篩去掉麩皮。如果舒琿不提前吩咐廚房準備,那想要吃上也是不容易的。
紅魚找來紙筆,細細地記下舒琿敘述的“菜譜”:
“麻婆豆腐,主要就是麻辣……什麽東西最辣?哦,辣椒啊……”
紅魚所說的“辣椒”,就是食茱萸。在美洲茄科植物辣椒於清代通過海運傳入中國,稱為“海椒”或者“辣角”並逐步代替原來的辣椒之前,食茱萸一直充當著辛料家族的大哥大。
“豆腐切成粒,就拇指蓋大小……不,不是我的,也不是敖廣的,是你的拇指蓋……”
“一定要汆水,焯一下,這樣吃豆腐才安全。”
“芝麻油燒熱……就是胡麻油,燒熱後下辣椒和花椒粒爆香,最好加點羊肉丁……有蒜苗更好,然後下豆腐。”
紅魚寫字的手微微一頓,心下有些驚奇,原來少爺喜歡羊吃肉嗎?那為什麽袁縣令送的羊肉他一點也沒吃呢……
“豆腐過油之後,就加水加鹽,水剛好淹沒豆腐為止……一直燒,燒得越久豆腐越嫩,等豆腐稍微漲大時勾入芡汁……對對對,葛根芡粉就行,別放太多。”
“麻,一定要麻!花椒磨成粉,起鍋之前撒上去,越多越好……”
他說著說著,說到越麻越好時口水已經止不住地分泌了,以至於說話時語調動作都頗為不自然。
紅魚正將紙上零碎記錄的關鍵信息再行整理連接,同時有些奇怪少爺怎麽說著說著話都開始囫圇了。莫非縱使貴為神明,作為小孩的少爺也那麽饞嗎?
她懵懂地想著,渾然不知她馬上就能體會到那種一聽名字都要流口水的感受。
舒琿模糊地敘述完印象中麻婆豆腐的做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平息了下口中橫溢的**。
因為他不喜歡豆瓣醬,也就選擇性忽略了。等這道菜傳揚出去,自然會有人根據自己的喜好進行增減。具體用料比例,也不用說得太過清楚,因人而異。
等紅魚整理完麻婆豆腐的做法,和需要添置的用料,舒琿又講起以後計劃作為日常早餐的灌湯包來。
這個時代還沒有包子饅頭的叫法,水和麵和在一起,就叫做“並”。因為是食物,衍生出了“餅”字,是以不管什麽麵製品,統統叫餅。麵條叫煮餅或者湯餅,饅頭和包子叫蒸餅或炊餅,至於煎炸等烹飪手法做出的麵食,那是胡餅。
“先發麵……不用老麵,買點蜂蜜回來,用蜂蜜代替老麵,從中午開始,發足一晚上。”
我國養蜂曆史悠久,不過此時手法仍頗為原始,產蜜量遠遠無法和後世相比。但是相對的,唐朝時野生蜂蜜獲得機會也遠遠大於後世。
蜂蜜中含有天然酵母菌,具有耐高滲透壓的特性,因此采用蜂蜜接種比用老麵要清潔許多,不會因為乳酸菌和醋酸菌含量過高而變得很酸不得不加堿來中和。另外蜂蜜的香甜口感舒琿也很喜歡。
當然,蜂蜜中含有的酵母菌量比較小,發酵周期要比使用老麵或者藥種更長。不過有舒琿的空調在,加上空氣淨化效果,其發酵品質無疑要遠遠優於正常老麵發酵了。
“麵發好後,再和沒有發酵的死麵混合一下,這樣可以提高麵皮的筋道……”
“最重要的步驟是餳(醒)麵,把揉過的麵團在放入蒸籠之前靜置兩刻鍾,這樣可以消除麵團受到的擠壓,變得更加鬆軟。”
這一步主要是消除麵粉中作為麵筋成分的蛋白質因為擠壓揉搓所產生的糾纏,使蛋白質分子重新構型,並達到消除應力的目的使加熱後變形更加均勻。
紅魚又在另一張紙上開始記錄這種名為“灌湯包”的食物的大致做法。作為晚餐的湯餅,或者稱麵條,這個時代的人早就會吃了。
“餡料就是普通的肉餡,最關鍵的部分是灌湯,要把湯灌進包子裏……”
紅魚驚奇地看著舒琿,想不明白這要怎麽辦到。“莫非少爺是要用法術嗎”,她這樣想。
不過舒琿很快就解開了她的疑惑,讓她不禁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種操作啊!
“用豬牛羊的大腿骨熬高湯,熬久一點,就會有骨膠溶解出來。或者為了加快進度,可以在熬湯時加入豬皮或者牛皮,當然最好是魚皮。”
“等湯熬好,然後冷卻下來,就會凝成凍狀。把這些凍包進麵皮裏麵,上籠一蒸,凍化開就成了湯。”
說到這裏,舒琿不禁又想到了醬肉包……早上隻吃灌湯包會不會膩?再來點醬肉包?不過醬肉包的主要原料中包含大蔥和甜麵醬,這甜麵醬不知道有沒有賣。不過沒關係,反正都要自己做的才放心。
想到甜麵醬,他又想到荷葉餅和北京烤鴨,頓時覺得手邊的雞蛋羹有些索然無味。看著這雞蛋羹,舒琿想起一件事情:
“紅魚,你和敖廣吃的什麽啊?”
這不怪他遲鈍,作為一名後世來客,大家同桌吃飯本是理所當然的。舒琿前世家境一般,沒有請過保姆,不過他也聽說就算保姆一般也是和主家同桌吃飯。
而在縣署時,因為同是袁天罡的客人,飲食規格上並麽有什麽區別。現在到了為舒琿準備的住所,兩人與舒琿的身份差距就顯露出來了。
作為仆從,雖然一應用度都是由兩人支使,但是敖廣和紅魚還是自覺沒有儹越。
聽紅魚說是小米粥配鹹菜,舒琿摸了摸下巴,這兩人也沒必要吃這麽差吧?莫非是由於自己飲食過於清淡,紅魚二人不敢吃得比他好,所以連肉都不碰?
舒琿不是不吃肉,剛才還在饞北京烤鴨呢。隻是在袁天罡那裏被弄出了陰影,平時都不怎麽吃,所以今天早上紅魚還是為他準備了雞蛋羹這種算是半素半腥的吃食。
“嗯,你和敖廣以後想吃什麽自己隨意,要是沒有安排就按我的規格就好。”舒琿斟酌著言語,頓了頓又補充道:“剛才我說的菜式,都準備你們的一份,先嚐嚐合不合口味。”
怕不是他不說,紅魚在安排廚房準備餐點時就隻做他的一份了。
“遵命少爺,隻是……”紅魚又頗為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隻是這些菜裏麵多用到氣味大的葷料,作為奴婢是不能吃的。”
哦?舒琿一愣,還不能吃?
“為什麽不能吃?”關鍵是他留意到了紅魚的說法,不是她不喜歡吃或者過敏,而是“作為奴婢不能吃”。
聽完紅魚的講述,舒琿才明白,原來不論是在宮裏,還是在大戶人家,都對貼身仕宦或者奴婢的飲食有著比較嚴苛的要求。
其中一條,就是不能近葷腥。葷即是指散發強烈氣味的植物,如蔥蒜;腥是腥膻味重的肉類,如牛羊。它們會使這些服侍在主人近前的人員身上散發令人主人不喜的氣味。
這跟之前說的寺廟禁忌,與袁天罡為舒琿特意定製食譜,都是一個道理。隻是袁天罡理解出了點偏差,使得作為“主人”的舒琿也沒得葷吃。
“我這裏沒有那麽多規矩,想吃吃,想喝喝。”舒琿豪邁地說道,反正他有空氣淨化器,根本聞不到。
“嗯,今天就這樣,先去忙吧。順便把敖廣叫過來”
舒琿本來想讓紅魚帶自己好好在新宅子裏轉轉,熟悉熟悉以後的居所。不過剛才說了那麽大一堆,紅魚還記錄了兩份粗糙的菜譜,要教給那些不識字的淨人,還要安排人去采買缺少的食料,事情不少。
跟著敖廣出得正房,沿著一級級台階下到二院,走入打理得工工整整卻規劃得雜亂無章的小花園。
當然這花園也沒那麽差,反過來說它雖然規劃得雜亂無章,但卻打理得工工整整啊,也頗為不易。不知是原主人有此雅興,還是哪個家眷閑來無事作消磨時間之用。
花園靠近正房這邊,昨晚扡插下去的幾株變種薔薇下泥土還濕漉漉的,旁邊放著個小壺,卻沒有人在旁。
舒琿看了看敖廣有些沾濕的鞋麵,不禁無語。這二院大部分時候隻有他們三人,沒想到敖廣看起來五大三粗,實際上竟然還挺細心的。
敖廣這名字,舒琿總覺得有些耳熟。但是作為曆史白癡的他,實在是想不起有哪位曆史名人用過這名,又有些什麽生平經曆……
把一切歸罪於自己曆史不好的舒琿,便模糊地覺得他這個護衛可能是個幹大事的。
如果等哪一天舒琿突然想起,這敖廣他是從《西遊記》裏麵聽說的,不知會作何感想。終唐一朝,隻祭青赤黃白黑(五行)五龍,四海龍王根本不存在,更別說有小說給它們分別起名了。
花園裏還有幾顆韭菜,舒琿對韭菜興趣缺缺,不過韭菜葉子用來做包子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韭菜根也是一種很普遍的鹹菜原料,天然含有多種人體必需微量元素,而且含有視黃醇,可以預防眼幹,營養非常豐富。
這小花園裏其他花卉也就是和縣署三堂背後的花園中差不多,舒琿看過幾眼也就興致缺缺了。暫時沒有與一進院淨人直接接觸的打算,舒琿又和敖廣從正房與耳房之間的甬道進到三院。
這三院南麵也是個園子,被分成三個部分。中間正對正房的園子還把兩邊耳房背後給圈了一部分進去,兩側有院牆相隔。
也許是此處已經屬於較為私密的場所,裏麵並沒有種什麽花草,而是幾棵零星的果樹和一些小菜。園子大片荒蕪著,在一角有幾株火麻孤零零地生長。
舒琿看到這前世隻在電影中見過的神奇植物,也不敢確認是不是真的,便問敖廣:
“這是火麻?”
“是的少爺,這是火麻。”敖廣一邊說,一邊揪下一皮葉子塞進嘴裏咀嚼。
“……”
“敖廣你給我吐出來,以後不準沾這個!”舒琿沉默一會,還是忍不住發飆了。雖然敖廣的體格十分強壯,然而多日頤指氣使的生活讓舒琿有種迷之自信,見誰都敢吼兩聲。
吼完舒琿也有些後悔,默默地聯係到黑暗庇護,生怕敖廣想不開。
“哦。”敖廣十分聽話地將嚼碎的葉片吐到地上,吞了口口水,有些不明白舒琿為什麽發火。火麻自古都是道家養生良藥,吃多了甚至可以通神。
不過眼前是真正的神明,而且皇帝也命令敖廣聽舒琿的話,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咯。
“待會找人來把這幾株火麻鏟掉漚肥。”舒琿讓敖廣記下,又走到了三進院的最北麵。
這一排房屋相對低矮,舒琿可以看到屋脊探出的鴟吻隻到耳房的簷角。整個後罩房也與二院有遊廊聯通,不用擔心下雨或者暴曬。
這幾間後罩房前主人做庫房之用,隻簡單隔成六間。其中一間用來屯糧,被紅魚一並接手買了過來,此時裏麵還有好幾石米,另外還有不少粟米、高粱、小麥和大豆,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發酵味。
另一間似乎本來是存放絲綢,打點無疑要幹爽很多。貨物已經在主家搬走前折價轉手了,此時空空蕩蕩。
此外還有兩間庫房,一間存放銀錢,一間竟然挖有地窖,是個小冰窖!
舒琿看了看這冰窖下濕噠噠的地麵,搖了搖頭。以後用這處冰窖的時候無疑會很少了,他的空調效果如果集中到一個較小的範圍,可是很冰爽的。
最後兩側兩間似乎從來沒有投入使用,空無一物。不過在其中一間門口靠牆的位置,還搭了個狗棚,應該是主家養來看管庫房的看門犬。
也不知道主家搬走,它是有幸跟著一起走,還是隻有肉跟著一起走一段了。相傳周天子將狗肉定為國宴,也不知道到了這唐朝又是個什麽飲食習慣。
牛犁了一輩子地,狗看了一輩子家,到頭來卻被主人吃掉……舒琿搖了搖頭,放棄了思考這些比較複雜的問題。
“我隻是個寶寶啊,想那麽多幹嘛?”
他抬頭望了望天,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昨天計劃的給係統時間進行校準了。
不過現在再去縣署雖然可能時辰還沒過,就算過了隻要願意多動動腦子也能大致推算出來。可是舒琿還是決定算了。
這個時候再去縣署,恐怕袁天罡又得扔下手上的事情過來照顧他,沒必要打這些麻煩。先在自己的宅院裏選個影子確定下24小時,有個大致的時間概念,以後有機會再校準。
畢竟如今全天下都是看日頭計時,每個地區都有時差,就算把係統時間校準得再精確也是沒意義的。舒琿的時間是精確了,可是別人的時間不精確,還不是對不到一起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