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雲袖樓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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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配置藍黑墨水的功勞分潤給火井縣署幾名官員,這是在決定嚐試製作羽毛筆之前就計劃好的事情。
在舒琿看來,袁天罡等人終究是因為他才被留任在這個中下縣上。即使這次任期結束朝廷會給他們補償,但是有些補償卻不一定如想象中那般有價值。
機會從不是均等的。在充滿機遇的三年身居要位,收獲遠不是平平淡淡的三年能比;年富力強的三年所能取得的成就同樣不會和年老體衰時一樣。更何況,誰又能保證自己就一定還能再活三年呢?
他們的命運終究是被舒琿改變了,即使目前看來是好的,但一時的得失不能代表最終的結果。所以舒琿才想在不太麻煩的情況下順手扶一把,算是一種補償,同時了卻他自己一樁牽掛。
況且……
“神靈真是一顆福星啊!上任苛刺史如今已是戶部天官,火井縣諸官員隻是與他相熟,便也能得此恩澤,我一定要好好抱緊他的粗大腿才行,”
況且這也是在告訴如劉刺史一般的人,跟著他舒琿混好處不盡,所以平時要給他多多提供方便。
劉刺史想到袁天罡上次就進了一級到正七品下,此次再進,做一個中縣令沒有問題。若是他好好幫忙誇功,直接當上六品下牧監也不是沒有機會。
他還不知道,李世民已經決定再過兩年就把舒琿和袁天罡一並召回長安了。袁天罡和舒琿合力編撰《先天相》的事情他已經知曉,正在考慮要不要在吏部用人時暗中加上看相這個步驟作參考。
叫過幾名歌樓的雜役,劉刺史讓他們將舒琿準備的獎品抬往樓下歌台。計劃每決出一名詩詞優美者,便讓官妓在眾人矚目下款款登樓或者下台送上禮品,給足這種新型筆墨鏡頭。
等他一走,屋內便有些安靜。對於舒琿來說,顯然還沒到狎妓的年齡,他也不愛喝酒、寫詩,在這歌樓裏根本就是無所事事。
於是他仔細打量四名官妓一番,最後目光定格在玉離身上,有些沒話找話地問道:“玉離,我看你的相貌,還有剛才的舞姿,似乎不像唐人吧?”
玉離生得膚白貌美,不過額頭窄眼窩深,有股異域風情。
“小哥哥,奴雙親本是回紇人,如今已在邛州居住二十五年了。”玉離眨了眨眼,搞不懂舒琿是不是準備歧視她是從屬國的屬國來的,有點可憐巴巴地說道。
回紇?舒琿回想著這個部族本來是從屬東突厥的,現在東突厥滅了又從屬唐朝扶植的薛延陀,當前倒也算自己人。但是這回紇到底是什麽文化,他卻一無所知,隻是覺得既然帶個“回”字……
“你知道‘阿拉胡阿克巴’什麽意思嗎?”他期待地看著玉離,卻見她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由又把目光望向場中另外幾人。
“少爺,奴婢也不知道,這是回紇語嗎?”紅魚不知道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敖廣也是搖頭,剩下三名官妓見舒琿望來都紛紛表示不知。
見此,舒琿也隻能無奈地揭過這個話題:“怪了,難道回紇和我想得不一樣?”
他倒是沒有完全想錯,如果去問麥加城中的居民,他們就會說“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們今年三月剛跟隨先知占領了克爾白古寺,摧毀了那裏的多神教,還沒來得及將這句話告訴你們遙遠的東方人。”
“玉離啊,你們那裏都有些什麽好吃的?”舒琿撕開一瓣柚子,從裏麵掰出一簇果肉,卻才想起戴著麵紗不方便進食,於是便轉身將它塞進了紅魚的嘴裏。
玉離噘著嘴撒嬌道:“小哥哥,奴那時還沒出生呢,哪會知道回紇都有些什麽……唔。”卻是被舒琿又一簇柚子肉塞進了她的嘴裏,打斷了她的嗲[dia]聲嗲氣。
舒琿就是個爵,官場上根本沒幾個人認識他,所以宴席開始前這段時間便隻有劉刺史過來串了下門。他剩下的時間就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四名小美人說著些沒意義的話,一邊反過來給她們喂食,讓舒琿感到這沒羞沒臊的生活真是讓人腐敗墮落啊……
幸好,隨著樓下一陣樂聲響起,賓客中的官員紛紛走出各自包廂,憑倚著欄杆向下看去;而士子們則坐在樓下大堂抬頭向上,滿堂賓客都注目在紅毯鋪地,彩燈結掛的歌台上。
卓夢龍在兩名侍女的陪同下步上歌台,首先對一樓大堂與二三樓官員環顧一揖,然後向歌台正上方二樓主位的劉刺史與他的幾名屬官、州學先生伸手一引,便又是賓客與主人間互相作揖致敬。
稍作等候,讓賓主間客套完,他才在台上開口講道:“使君與諸位官人、先生將酬學宴定於鄙樓,又有諸多賢達才俊相聚此處、妓樂司眾美人登台獻藝,都是鄙樓的榮幸。”
舒琿從欄杆縫隙裏看著卓夢龍在那裏致辭,有些納悶他為什麽不拽些諸如感謝蒞臨,蓬蓽生輝,與有榮焉一類的文,就這樣說起話來總覺得幹巴巴的。
不過他現在也算大概知道很多東西可能根本還不存在了,說不定那些成語詞語還得幾百年甚至上千年後才會出來,也便不再多想。隻是覺得今後交際談話一定要盡量說得直白一些,避免用出包括他自己在內沒人聽過的典故。
“希望諸位能在鄙樓玩得盡興。”卓夢龍說到這裏稍稍一頓,接著接過身旁侍女白荷手捧的一隻禮盒,將它向著舒琿的方向托了托:“並且這次酬學宴藍田縣子也應邀參加,他特意帶來了些禮物,為本次宴會上新出現的詩詞中文達意美者做個彩頭。”
他說到這裏,回身向二樓劉刺史一揖,便不再言語。而劉刺史走下兩級台階,站在歌台與二樓之間的位置,等到吸引的目光足夠多之後才開口介紹:
“藍田縣子身份尊貴,在此不便多講。此次獎勵先到先得,隻要所作詩詞能夠獲得半數賓客認同便可取得一份,四十九份領完可就沒了。”
說著,他又笑嗬嗬地打趣道:“待會我的詩詞出來,諸位可要記得投上一票啊。”
堂下士子們聽到卓夢龍和劉刺史的話都紛紛向之前卓夢龍所指的方向看去,各小圈子內也開始了低聲的議論。不過可惜因為角度關係他們隻能看到紅魚兩人,還有就是隔壁的程懷默了。
“恭喜恭喜,縣子的彩頭當然少不了子敬兄一份,到時候可得讓小弟我見識下那禮品為何物。”
“哪裏,葛平兄的文采辭章更是精絕微妙,隻要兄台將詩詞念出,本次宴席一半賓客的認同還不是手到擒來?”
“青山兄,你那還有沒有詩詞存稿,能否暫借小弟一份?”
“沒有,滾。”
……
劉刺史滿意地看著堂下士子的騷動,沒有把要將此次詩詞整理成冊並且謄抄分發的計劃說出來。這些事情卻是不需要他們知道徒增壓力了,劉刺史隻將消息差人告知了官員,讓他們也做些準備。
謄抄幾千份要花多少錢?劉刺史不知道,這得問卓夢龍。因為連一首詩詞還沒有時,這本集冊名字就已經定下來了:《雲袖樓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