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神色幽怨，低下頭去不說話。

    我歎了口氣，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裏，閉上眼睛，再也不去想其他。

    片刻後，我聽到妮娜又在哭，哭得很小聲，就像根很細的針一樣，深深紮進我的心裏。

    她是我見過的最愛哭的女孩子，她是不是從小都這麽愛哭？

    我聽不下去了，對著地麵的小碎石，低低地道：“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總有一天，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當中去，我不想到離別那天，你為我傷心……”

    妮娜含淚道：“我不在乎，隻要你現在能陪在我身邊，我就已經滿足。”

    我有些驚訝地望著她，道：“你相信我的話？”

    妮娜微微點頭：“你不論說什麽話，我都相信。”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這個世界沒有你這樣的人類，你人又帥，實力又強，就連半人馬都不是你的對手，至少在落月鎮，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類。”

    我有些哭笑不得，氣氛總算緩和了些，又問：“除了落月鎮，你還去過哪些地方？”

    妮娜眼簾低垂，道：“我沒去過什麽大地方，從我出生那天起，十九年來，我一直跟著爺爺學習製藥術，最遠也就去過月光城，但都很少去，有時候要去買藥材。”

    我又道：“你的父母呢？”

    妮娜神情間流露出一抹傷感，我知道這又是個悲哀的故事。

    她過了好久，才黯然神傷地道：“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商人，常年奔走在月光城和落月鎮之間，後來在我七歲那年，他們在荒野中趕路時，遇到吃人的惡魔，然後就……”

    她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神情間更添幾分傷心。

    我也沒再問，一個人真正傷心的事情，總是不願意拿出來當故事敘述。

    夜已深，石洞裏沒有火。

    妮娜說出了真心話：“我害怕爺爺一走，我在世界上就再無依靠，那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

    我接了下去：“所以你就想找個可以依靠的人？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妮娜沒有說話，話已至此，任何人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也沒有再說話，我心裏清楚得很，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閉嘴，好好睡一覺，把精神養好，明天還不知道要走多少路。

    人隻要睡著，夜晚通常很短，但如果睡不著，那才真的是漫漫長夜。

    我也許一晚上從未真正睡著過，偶爾閉眼假寐，但很快又被洞外吹來的冷風驚醒，我不是適應不了環境，我是怕有危險，所以潛意識裏不允許自己真正睡著。

    還好，我和妮娜運氣比較好，直到天明，也沒有危險光顧到我們身上。

    血色荒漠中的朝陽看起來很大，就像是從遠處黃沙中升起的一樣，溫暖的陽光照進洞穴裏，光線變化，使我不由自主睜開了眼睛，卻猛然發現妮娜不見了，石洞裏隻剩我一個人。

    我立刻大聲喊了出來：“妮娜！”

    我心裏一急，這丫頭不會又偷偷跑了吧！

    誰知，我剛剛飛奔出洞，就看到妮娜蹲在不遠處一個水塘邊，正在捧水洗臉，很認真地梳理著頭發，頭上兩條馬尾辮已經柔順而下，像瀑布一樣垂到腰邊。

    我鬆了口氣，想過去喊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又覺得有幾分尷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誰知，妮娜重新梳好兩條馬尾辮之後，就把頭轉了過來，露出一點笑意，道：“小凡。”

    她隻喊了我的名字，什麽也沒有說，但是從她那微微笑意中，我感覺到她對我的態度似乎已經有了些許變化。

    我看著她，道：“妮娜，你……”

    妮娜淺淺一笑，道：“小凡，我知道你也喜歡我，隻不過心裏有東西束縛住了，你放心，我會等，等到你想通的那一天。”

    聞言，我突然怔住，不知道該說什麽。

    妮娜已經走過來拉住我的手，道：“我們先回鎮子。”

    她的手柔滑而細膩，就像是春天第一縷柔和的陽光。

    我的內心不由得開始動搖，我愛的人，到底是誰？

    我心裏又想起另一件事情，從古基下戰書那天開始，這已經是第幾天了？

    我不知道，妮娜也不知道。

    我隻知道，當我和妮娜回到落月鎮的時候，發現鎮子上從未有過的熱鬧，很多閉門不出的半人馬和人類都晃動在街上，似乎正朝一個方向聚集。

    我不由得疑惑：“今天是什麽節日嗎？他們要去哪裏？”

    妮娜想了想，立刻道：“小凡，你忘了，今天就是你和古基約定好決戰的日子。”

    我馬上抬頭望天，時間差不多已經到中午了。

    “一號擂台在哪裏？”

    “在這邊。”

    半人馬崇尚力量決鬥，所以在落月鎮上設立了很多個擂台，其中，一號擂台最大，稍微重要一點的決鬥，都會安排在一號擂台。

    妮娜帶著我趕到這裏的時候，擂台周圍人山人海，觀眾席早就坐滿了，連地麵站著的人都是摩肩擦踵，房頂上也並排坐著許許多多的人，有人，也有半人馬。

    這場決鬥，影響到人類和半人馬之間的關係，人類希望我勝，如果我敗了，不僅古基可以把妮娜娶走，而且半人馬族還將繼續欺壓人類，如果我敗了，那麽半人馬族將與人類和平共處，再也不能獨占整個落月鎮。

    我和妮娜走出巷子。

    妮娜突然道：“小凡，你一定要勝。”

    我也明白事關重大，於是重重點頭，道：“嗯。”

    誰知，妮娜忽然踮起腳尖，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她的唇溫暖而潮濕。

    她羞澀地低下頭，幽幽地道：“你知道的，要是讓我嫁給古基，還不如讓我死了的好。”

    她說得輕鬆，其中的意思卻一點都不輕鬆。

    我又怔住。

    古基已經走上了擂台，扛著那把鏽跡斑斑的鐮刀，目光不可一世，斜斜瞥著場下所有人。

    觀眾席上，赫姆茲和幾個人類老前輩坐在一起，遠遠看去略有些違和感。

    伊卡蒙、德裏亞坐在下方位置，目不轉睛地盯著擂台，等待著決鬥的開始。

    時間接近晌午，人群裏已經有竊竊私語傳出。

    有人疑惑：“古基和李小凡的決鬥，為什麽台上隻有古基？”

    有人猜測：“你說李小凡會不會自知打不過古基，臨陣脫逃？”

    有人大叫：“你們知道嗎，前幾天，李小凡和貝卡藥鋪的孫女妮娜私奔了！”

    有人冷笑：“還以為李小凡能拯救落月鎮的人類，想不到他也是個自私的人。”

    幾個人類老前輩坐不住了，站起來四處張望，我知道他們是在張望我。

    赫姆茲站起來，清了清嗓子，道：“請李小凡上場。”

    古基大笑了起來：“李小凡是不是怕我？所以躲在角落裏不敢出來？”

    我已經邁步走上擂台，淡淡道：“李小凡，在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