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薇也沒想到魔王居然會答應，當下也是呆了會兒。而魔王則緩緩地沉下氣來，喚醒體內沉眠著的，和魔族的血一樣古老的黑龍血。他也是現在才想起來自己能變黑龍，要是真的不需要魔力就化龍的話，麵對淵麵獸也有了幾分保障。因為現在自己是一點魔力都用不上了，魔王劍給自己的三十二種戰術規劃也算是全部作廢。

    漸漸地，魔王的紫色眼眸變得銳利起來，恍如爬行動物的眼睛。

    可以！

    一瞬間魔王的身軀變得龐大，變得猙獰。骨骼在他體內移位：脊椎拉長，後腿分出了三段大骨骼，胸腔，盆骨都被挪位成了爬行動物的形狀，整個人匍匐在地上——如果此刻的魔王還能算作人的話。膜翼撐出來，鱗片開合像是吐息，發出鐵的聲音。古老的黑龍之血在他的體內躍動著，像是歡慶鼓舞龍王重新駕臨世間。

    黑龍睜開眸子，紫色的流光閃爍。

    在這國家的小小城市，小小街區內，龍匍匐在地上，睥睨著世間一切。他具備了所有讓人畏懼讓人崇敬的凶戾和高貴，如若古人的異想在21世紀默默地蘇醒了，抖動翅膀即將噴吐硫磺。

    玻璃和水泥的穹頂再也壓不住它。

    人們爆發出驚慌失措的尖叫，跌坐在地上，或者趕忙逃開。“龍！”有人這麽大喊。仿佛喚回了潛藏著人類血液中的，對那些高等生物的敬仰。

    無論是曆朝天子的圖徽“龍”，還是西方那些會噴火，牙齒帶著劇毒的怪物“dragon”，亦或印度的羽蛇神，都在人類神話史上留下過深深的烙印。無數的民族都曾對這種體態欣長，身形夭矯，傲然睥睨一切的生物表示了無上的崇高敬意，或者是徹底的懼怕和憤恨。

    為什麽這種生物形態會在人類那些譫妄的異想中威武的無可複加，如若神靈呢？

    因為在遠古，遠古的時期，這種生有膜翼體態猙獰的爬行類就在天穹之中飛翔，冷冷的劃破空氣。而人類幾乎找不到哪怕是他們的一塊骨頭一塊化石，是因為那種生物對於同族的骨骸有著近乎癡狂的崇拜。

    在人類還不具備智能的時候，生活在地球上的異類們完全沒有現在這麽提心吊膽隱藏自己。狼人們會在月圓之夜嚎叫，幽靈也在夜間出沒，異聯局的總部就建立在某一座高聳入雲頂積雪蓋的山上，在後世被一度描繪成奧丁的神殿。

    在每一座“奧丁神殿”或者“宙斯神殿”或者“天界”的周圍，天空中都飛翔著夭矯的巨龍，他們在天上投下冷冷的視線。白堊紀之前存在過的恐龍是誤食了他們血液的某些動物生產出的畸形，被稱為“龍的傳人”的那些人血液裏或許真的流傳著它們零星的dna片段。

    在高等生物“地球人類”誕生之前，名為“10086號生態圈”的地球一直是異世界聯絡局的附屬品。

    而異世界聯絡局又是宇宙種族“龍”的附屬品。

    魔龍也算是龍。

    “克勞德！”希爾薇說，“這裏是街上，你怎麽忽然就變形了？”

    少女嬌嗔，煞是可愛。如果能有笑容就更好了……

    “反正下午他們就會知道我們的存在，”魔王歪歪頭——現在這情況他也隻能歪歪頭了——說，“來，坐到我頭上。”

    希爾薇想了想，還是坐到了魔王的頭上。

    “起飛啦。”

    他輕聲說。聲音柔和的不像是龍的嘶吼，隻是一個大男孩柔聲對你說話。

    魔王的雙翼忽然帶起了無數狂風勁流！黑色的龍緩緩地騰起，離開了柏油路麵，穿越兩側冷峻的樓房，飛上了天！希爾薇看著腳下的世界一點一點的縮小，驚慌失措的人們，報警的人們，拍照的人們，逃跑的人們跌倒的人們，全部變得和小動物一樣小，然後又變得和螞蟻一樣小。

    好像是在逃離這個世界。希爾薇這麽想到。她的心情愉悅。

    希爾薇看見灰色的混凝土建築，或者是明亮的玻璃建築，冰冷的鋼鐵和水泥玻璃取代了綠色植被，組成了這顆星球新的森林。樓宇參差不齊，鱗次櫛比，在幾個地方有著相對高聳的向上趨勢，也就說幾個地方的樓要高上一點，那裏估計就是一些商業區吧。

    魔王背著希爾薇在這鋼鐵和玻璃的森林裏穿梭不息，看著每一個樓層裏那些正在辦公的人們推開桌子看著他們的驚恐眼神。

    “他們好像很害怕呐。”希爾薇伏在魔王的頭上。

    “但是他們會習慣的。”魔王說，“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也許兩三代人。最先習慣的人最先站穩腳跟，最先站穩高跟的那些人裏麵會有出類拔萃的家夥，他們將會先別人一步注意到商機。互聯網時代進入鞏固狀態，異類的衝擊將會是普通人類向更高的生活質量攀登的第二個機會。”

    “人類會把這樣的事情也化作商機啊。”

    “他們會的。”魔王說，“嗯……比如說新的交通方式，以及新的科技，他們肯定會找到商機。地球人類其實是很厲害的生物啊。我要變大咯，稍微抓住我的角。”

    “你還能變大啊？”

    “能啊，在底下的時候不是我的最大大小嘛，”魔王笑了笑，咧開了大嘴，“要是一下子就變成正常大小，我就飛不起來了，翼展會撞壞路燈的。”

    魔王的身形又是一陣鼓動，肌肉聳動起來，身形又增了幾圈。鱗片挪位，差點沒把希爾薇帶到他脖子上，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抓住魔王那彎曲的角的話。

    這下魔王翼展有十五米，身長有十米，算上尾巴二十米。這樣的魔王如果能從尾巴那裏立起來的話，足足有七八層樓那麽高！

    巨龍拍打著翅膀，在一棟大樓的玻璃麵麵前舒展身形，搖頭晃腦。巨龍和高樓麵對著麵，隔著巨大的玻璃窗扇可以看見龍首。在裏麵工作的公司職員們都驚慌失措的大叫。

    “要不要去嚇人？”魔王壞笑著提議。他和希爾薇一樣心情大好。

    可能是一種把什麽東西摔得酣暢淋漓的快感吧。你的生活就在你背後等著你完成每日機械的重複，可是你卻變成了龍，呼風喚雨吞天噬地，在眾人的目光中離開了那裏。你的龍腦袋上還坐著個漂亮女孩，她和你一樣都興衝衝的。你們在城市的鋼鐵森林裏遊蕩，飛翔，在樓宇的縫隙裏穿梭。所有的不開心都被你們拋在腦後，龍載著女俠，或者女俠騎著龍，像是躲避一場追殺，也像是漫無目的的去流浪，不等紅綠燈也不坐公交車——你們衝上雲霄！

    真是爽爆了。

    “怎麽嚇呀？”希爾薇問，她也顯得很是開心。

    別看這三無妹子很安靜很文靜，那都是因為身邊有一群很能鬧騰的家夥：夏師，陳博，琳，再加上一個尤其上躥下跳的魔王，才把她反襯得跟個大和撫子一樣乖巧。問題是這妹子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沒有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是大和撫子，她們最多看起來像大和撫子，內心世界還是非常壞非常壞的。

    希爾薇到底才十四歲，還是孩子。魔王也一樣。就算看著挺老成，但他們其實都還隻是孩子。孩子就不應該考慮如何代表異聯局和人類協商，也不應該潛入異象軍的戰艦去殺人，而應該去搞點惡作劇。

    “就這麽去嚇嘛！要是我這還嚇不著人，真是白瞎我那魔王老爹和龍王老媽給我生的這猙獰無比的身子了。不過我覺得應該嚇不死人。”魔王興衝衝的要挑個大的目標，“哎哎，你看，就那邊那個高樓。那應該是cbd區吧，我們就去最高的那棟樓！”

    魔王震動膜翼，衝向最高的那棟樓，就像是強盜衝向最高的那個山頭。

    現在是白天，cbd區裏依然人潮湧動。下麵的樓千姿百態，有的似乎曆史悠久，有的很新，高聳著四麵都是玻璃，照出白雲藍天。女孩們略施粉黛，精心打扮，漂亮的像是從櫥窗和海報裏走出來。而男人們挽著女孩的手。

    樓房高聳著，像是平緩的地形忽然拔高，那就是樓宇組成的山嶽。黑龍帶著天使衝到cbd區最高的那棟樓。那其實是個五星級酒店裏也算是相當豪華的酒店，是外企投資來的，算是這二三線城市裏頭的最大最突出的地標性建築。

    魔王當然不是要進去拿身份證登記入住。

    他直接飛到了酒店頂上！

    酒店頂上一半是遊泳池一半是花園，花園那兒都是些挺闊綽的少婦悠閑地吃下午茶，也有情侶們坐在陽傘下湊得很近很近，近得呼吸相融。花園那兒鮮花滿地，青草葳蕤，最裏頭是一棵栽得鬱鬱蔥蔥的大榕樹。榕樹下的樹蔭坐著三三倆倆的情侶和新婚夫妻，而榕樹最頂上的那片葉子就是全市的最高點，也是頗有小資情調。

    遊泳池那裏更是體現出設計師的設計功底：遊泳池的五分之一是延伸出酒店高樓的，最底下沒有用石磚砌，而是用一米厚的鋼化玻璃。人們可以潛泳到那裏，從整個城市的最高點俯瞰下去，城市的街道像是甜瓜上的密密麻麻的紋路，而這紋路又模糊在水紋裏。

    這些住在這酒店裏的人想來都很是悠然自得，喝著甜品躺在人造沙灘上，曬著在這個城市裏最先降臨的那一波紫外線。有的人經常在世界各地享受這樣的生活，有的人偶爾來嚐試一下這種生活，但他們自我感覺肯定都很不錯。

    隻是今天的主角注定不會是這些人。他們不過是見證了今天的主角的人。

    那些喝著甜品的、遊著泳的、談情說愛的人們，忽然感覺陽光不見了。他們抬頭，便看到了一隻巨大的黑龍抖動膜翼，緩緩升空，遮住了太陽的紫外線投下巨大的陰影。

    那龍猙獰無比，嘴角瀉出火焰！

    他們驚叫起來！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為什麽這裏他媽的他媽的會有一條龍！還我科學世界觀！還我馬克思唯物主義！還我無神論！人們內心崩潰，而那頭龍……卻好像笑得很開心？遊著泳的女孩子們驚叫著遊回了岸上，用毛巾裹住了她們穿著比基尼的傲人身段，仿佛怕那頭龍會對她們做什麽似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全部亂作一團。

    這時一些眼尖的看見了坐在龍頭上的穿著白體恤的漂亮女孩，正捂著嘴笑得前仰後合。

    “沒事啦，我又不會吃了你們。”黑龍說的和顏悅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龍居然說話了！臥槽！居然是個男孩的聲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他媽更可怕了！

    “……我真的不會吃了你們。”那龍顯得很是鬱悶，兩米大的腦袋晃啊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