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南鄉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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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釀輕輕笑了一下,故作不在意地吃了口菜,道:
“大哥記錯了吧?是江寧的信,趙大人那處來的。”
說罷,他又轉向七娘道:
“昨日給你的,可還記得?”
七娘猶疑地望著陳釀,指尖摩挲竹筷,並不言語。
陳酬蹙了蹙眉,分明記得是韓將軍啊!應天府來的信!
怎的又成了江寧的趙大人?
“二弟啊,”陳酬喚道,“那個……”
“大哥!”陳釀打斷他,“你真記錯了!”
陳釀一番強調語氣,陳酬這才反應過來。
他拿餘光看了看七娘,一拍腦門,哈哈笑道:
“瞧大哥這記性!是趙大人,是趙大人!”
韓氏夾了一口清蒸鱖魚,一麵撇嘴抿刺,一麵道:
“哼!你這腦子,也就能打打算盤!”
陳酬被她一說,麵子有些掛不住,隻道:
“吃魚還這麽多話,當心被刺卡住!”
韓氏不屑:
“我是瘦西湖邊混大的,豈會怕魚……”
“刺”字還未出口,她一把捂上喉嚨,猛咳起來。
陳酬一瞬慌神,忙替她撫背。
一麵斥道:
“叫你別說話!這會子得意了?吃口菜先!”
韓氏依言吃了一大口菜,卻還是未咽下去。
陳釀遂起身道:
“我去廚房拿醋!”
七娘看他一眼,寸步不離地跟上:
“我也去!”
陳釀聞聲,腳步頓了頓,又繼續往廚房去。
陳酬憋嘴看著,隻無奈道:
“快些啊!”
七娘亦步亦趨地跟著陳釀,身後隱約還聞著陳酬焦急的安撫聲。
方至廚房,陳釀回頭看七娘一眼,在灶台拿了醋罐。
他又吩咐道:
“把碗櫃裏的白瓷碗拿個過來。”
七娘很是聽話,踮著腳拿碗,雙手捧至他麵前。
她若有所思地審視著他,趁著陳釀倒醋,方問道:
“釀哥哥,沒有話同我講麽?”
陳釀倒醋的手頓了頓,回道:
“什麽?”
“韓將軍!”
七娘直言,空氣一瞬凝住。
陳釀笑了笑:
“什麽韓將軍!都說了是大哥聽錯,來信的是你趙伯伯。”
七娘輕歎一聲,不苟言笑,隻道:
“趙伯伯的信,又與陳大哥無關,你怎會與他提起?”
陳釀端著醋往外走:
“無意提及罷了!”
“站住!”
七娘厲色道。
陳釀剛要邁出的腳,隻默然收了回來。
他的肩背寬闊又沉重,心中應是裝了不小的事。
七娘垂著眸子,低聲道:
“你又瞞著我!”
陳釀抿了抿唇,正待開口,卻聽院中陳酬急了。
“醋呢!”他高聲喚道。
二人還不及反應,隻見陳酬推門而入。
他一把奪了陳釀手中的碗,裝滿的醋險些蕩出來!
他又看了看二人:
“倒碗醋這麽囉嗦!快回去吃飯!”
七娘與陳釀相視一眼,隻得回道飯桌上。
韓氏好不容易將魚刺咽下去,再不敢多話了。
七娘與陳釀心中有事,也很安靜。
這一頓飯,倒是吃得有些氣悶!
陳酬倒沒大注意,他三下五除二地扒拉幾口,便丟下碗筷往前頭酒肆去。
午後,七娘也不理陳釀,隻賭氣似的將自己關在房裏。
這間屋子不大,是陳釀從前的書房,特意騰出來給她住。
想著她也讀書,許多冊頁便不曾搬走。
左右二人常一同念書作文,放在誰那裏不一樣?
七娘手肘下墊著幾本書,隻在案前托腮發愣,腮幫氣鼓鼓的。
咚咚咚!
忽聞得有人叩門。
七娘無精打采地抬了抬眼皮,沒好氣道:
“沒鎖!”
那人方推門進來,果是陳釀!
七娘別過身去,隻道:
“你來作甚?”
陳釀搖搖頭,真是拿她沒辦法!
他拖了跟椅子在她麵前坐下,隻道:
“負荊請罪,據實相告!”
七娘將頭別向另一邊,仰麵道:
“我還不願聽呢!”
“好!”陳釀笑了笑,“那我走了?”
說著便要起身。
七娘一瞬慌了,眼神直被他吊著走:
“欸欸欸!你要說便說嘛!”
陳釀看著她搖搖頭,複坐下。
他正了正神色,方道:
“過幾日,我要往前線去一趟。”
“我跟你去!”
七娘幾乎是脫口而出。
陳釀倒嚇了一跳。
待反應過來,他方斥道:
“胡說什麽呢!”
“我沒胡說!”七娘分辯,“你又要丟下我了,是不是?”
陳釀這回卻態度堅決:
“說不許就不許!前線是什麽地方?軍營重地,刀劍無眼,你一介小娘子怎能去!”
“不管!”七娘亦毫不讓步,“我要看著你!”
看著他不要以身犯險,看著他不要丟了性命……
七娘緩緩垂下眼,帶著一絲薄愁。
陳釀歎了口氣,自然明白她的擔憂。
他方好言道:
“我不是胡來的人,自有分寸。你放心,不過是做個參軍,運籌帷幄罷了,又不上戰場。”
他是有分寸,刀劍可沒分寸!
她的親人,如今唯有釀哥哥了。
他不能出事!
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她不能阻止他去。
唯有相隨!
七娘一時想不出別的理由,隻蠻橫道:
“你就是要丟下我!我不依!”
陳釀深吸一口氣:
“真不必擔憂!如今史大哥與史大嫂也在,還護不得我麽?”
提起史雄夫婦,七娘忽想起,當日在山上,陳釀是為史雄寫過一封舉薦信的。
正是讓史雄與李夷春投奔韓世忠將軍。
陳釀忽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髻,又笑道:
“況且,你釀哥哥又不是泥捏的!”
七娘卻一把打掉他的手,捂著發髻,嗔道:
“你的射禦又不是最好的,得意什麽?”
一說射禦,不免讓人想到太學,又想起那個射禦極好的魏林。
還有,一位百發不中的小祁莨!
陳釀方打趣道:
“也不知是誰,從未射中過,還好意思說我的射禦來?”
他又順勢勸道:
“那樣的功夫,也敢隨我往前線去?”
七娘被他駁得啞口無言,隻顧著腮幫直瞪向陳釀。
“怎麽?”陳釀笑道,“惱羞成怒了?”
七娘依舊睜大眼瞪他,卻不知怎麽的,眼眶竟掙出了淚。
“非去不可麽?”
那聲音微弱又抽噎。
七娘雖知不該攔,可於她心中,還是百般不願的吧!
女子的心中,情是比天大的。
陳釀的笑容凝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方正色道:
“你放心,我會毫發無傷地回來。”
說罷,他又安撫地笑了笑:
“我有私心的。我若死了,誰照顧你呢?”
七娘心下一怔,忙他手掩上他的唇。
她道:
“不許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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