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珍珠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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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風華正茂的小郎君出現在胭脂鋪,總是引人注目的。
況且,他們還旁若無人地高聲玩笑。
韓氏認得他們,正是上回見過的小衙內。
她掃了一眼,也不敢多看。這些高官子弟可惹不得!
她遂向夥計低聲道:
“怎麽那群小衙內往胭脂鋪來?送相好的?”
夥計笑笑:
“哎喲!陳大嫂快別胡說。那秦小郎君常來替他妹妹買胭脂,是熟客了。”
“看那打扮,家裏是大官吧?”韓氏又偷著瞧了一眼。
夥計湊近些,道:
“他叫秦棣。聽說,他兄長在汴京被俘,極力照顧著徽、欽二宗,很是忠勇。朝廷嘉獎,不僅賞了他官銜,還賞了宅子和地呢!”
“你適才說,”韓氏眼珠轉了轉,“他家有位小娘子?”
夥計點點頭:
“秦小郎君當祖宗供著呢!”
韓氏又看了看秦棣,笑了笑:
“也不知日後,哪位小郎君有福氣抱得美人歸?”
夥計捂著嘴打趣:
“就是這位大舅哥難搞了些!”
韓氏也笑起來,遂有一搭沒一搭地選胭脂。
一會子又嫌這個貴,一會子又嫌那個顏色不好。
挑來挑去,也沒個順心的。
她在滿鋪子走,一個視線也跟著她走,半刻也不曾離開。
秦棣看了看身邊的小郎君,道:
“三郎,有那麽好看麽?”
叫“三郎”的聞聲,這才漸漸收回視線。
隻是低頭間,眼眶卻有些濕潤。
秦棣雙手還舉著胭脂挑選,見他如此,直嚇了一跳。
他忙放下,道:
“王紹玉,你別嚇人啊!”
王紹玉深吸一口氣,搖搖頭,含笑道:
“沒事。我……我認錯人了。”
瘦高小郎君直拍著胸口:
“嚇死我了!還以為你看上那大嬸了呢!”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秦棣看看麵前的胭脂,還是記不起妹妹要的是哪個。
他遂道:
“罷了,都送秦府去吧!讓她自己認。”
大不了,再被她罵一通就是了。
掌櫃很是高興,每種顏色各包了一份,親自往秦府送去。
秦棣可是難得的大主顧。況且,每回去秦府還有賞銀呢!
他是頂愛做秦府的生意的!
眾人遂簇擁著出去。
王紹玉又慢了一步。
他一把攔住掌櫃,看向韓氏,隻問:
“那位夫人是?”
掌櫃看了一眼,也不問緣由,回道:
“那是近郊陳家酒肆,陳大的媳婦。”
紹玉“嗯”了一聲,便出去了。
瘦高的小郎君見紹玉過來,一把摟上他的肩。
隻聽他抱怨道:
“你怎麽回事,近日總是心不在焉?要麽悶在家中不出來,出來了也不說一句話,還時時掉隊!”
紹玉遂敷衍笑道:
“總是有別的事。”
瘦高小郎君撇撇嘴,又向秦棣遷怒。
他三兩步行至前麵,倒著走,一麵指著二人:
“我說啊,咱們兄弟幾個,就你二人事多!一個常常處於飛升的狀態,一個每回出來都拉著咱們逛胭脂首飾!也不羞!”
逛胭脂首飾的,是怕妹妹的秦棣。
“飛升”的,自然是長日失魂的紹玉。
二人相視一笑,隻搖了搖頭。
紹玉遂幫著秦棣說話:
“寵妹妹是應該的,小娘子可不就要寵著麽?”
從前,他也那樣寵著七娘。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也摘給她。
秦棣亦道:
“你以為人家三郎像你這般閑?”
“喲!”瘦高小郎君忽笑起來,“你們這雙簧唱得極好!我倒裏外不是人了!”
“行了!”一小郎君笑道,“今日不是登高去麽?再不快些,等到了山頂,就該天黑了!”
眾人齊齊稱是,打打鬧鬧地便朝山上去。
揚州的山不高,秋意卻濃。
山路兩旁植了楓葉,深淺不一,如今已猩紅似火。
時有風過,翻起紅浪,又帶著秋風的清寒。
秋日,是最易感懷的了。
紹玉與同伴行在山路上,忽覺出秋日的寂寥來。
照理說,知己好友相聚,又那麽些人,總該是熱熱鬧鬧,高高興興的。
也不知為何,他偏偏覺得更加寂寥。
山頂的茱萸盈盈一樹,累累可愛。倒叫人想起汴京的秋。
他也曾與七娘一同登高。
隻是不知,如今的汴京,山色是否依然。
而她,又在何處呢?
又還在麽?
紹玉輕歎了一聲。
從前說遍插茱萸少一人,皆是兄弟們的玩笑話。少一人,少二人,又有何不同?
可如今,遍插茱萸,少了最要緊的一人。
紹玉這才體會出此詩的深意。
世上來來往往,形形色色,但大多是不與自己相幹的。
隻有為數不多的人,在你的生命裏鐫刻下痕跡。
深入骨,化於皮。
成為你這個人的一部分。
一旦那部分沒了。人,就不再是完整的人了。
紹玉抬頭望天,又想起那對珍珠耳墜。
此時的紹玉,沒有重見希望的興奮。
這些年為著尋七娘,他見過太多與她有關的東西。
頭幾回,他直以為順著東西便能尋到她,每每皆是興奮不已。
但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將他的興奮磨平了。
以後,便隻是按部就班地尋。不悲不喜,不怒不燥。
可七娘,你究竟還在麽?
那對耳墜是在告訴我,你回來了麽?
可你……
又在何處呢?
紹玉將心頭的情緒沉得更深。
他嘴角彎了彎,感慨道:
“真是好秋色啊!”
可那份語氣,卻並不像由衷的讚美。
那隻是……由衷的悲憫……
如今嚐遍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是悲憫自己,也悲憫這個世界。
瘦高小郎君笑道:
“三郎,真要成仙啦?說句話也老氣橫秋的。”
紹玉笑笑:
“可這秋色,就是很好啊!”
一旁有小郎君起哄:
“既是好秋色,我正好帶了酒,咱們舉杯邀紅葉,不醉不歸!”
眾人皆應道:
“好!不醉不歸!”
嗯,不醉不歸。紹玉心道。
醉了也好,醉了會少很多煩惱。
難怪七娘會在上元節拉他吃酒,還吃得爛醉如泥。
當時,她還為著陳……
陳?
陳釀!
紹玉猛一個激靈!
掌櫃口中的陳家酒肆……
陳釀家亦是開酒肆的……
那對耳墜子在陳家人身上……
這會是巧合嗎?
還是說,七娘真的沒死?她在陳家酒肆,與陳釀一處!
紹玉像是一下子被點燃了。
他睜大了眼,粗喘著氣。這一切,似乎來得太突然了!
那種久違的興奮感直湧上心頭。
他要見她!
他要見她!
這句話一直在他腦中盤旋,衝得他神思昏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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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小劇場】我隔壁老王又殺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