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珍珠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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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著大樹遠遠望去,紹玉又見到了戴珍珠耳墜子的婦人。

    她一身棉質衣衫,在酒肆來往照應,是個小商戶家的女人的模樣。

    紹玉隻蹙了蹙眉。

    那婦人的行徑無可厚非,也與他無關。

    但七娘的耳墜子,這婦人還不配戴!

    紹玉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氣,便朝酒肆行去。

    每一步,都似離七娘更近,卻又無比沉重。

    他充滿希望,又畏懼著失望。

    那樣的心境很是難解,連他自己也看不明白。

    …………………………

    而此時的王府,隨皇帝自應天府搬來,還有許多地方要打理。

    王夫人端坐堂上,下手方站著儀平宗姬與謝蕖。

    她一麵翻看什物記錄,一麵道:

    “都安置好了?”

    儀平宗姬回道:

    “是,大都妥當了。隻是花園還缺幾株垂柳。”

    王夫人搖頭道:

    “垂柳為至陰之木,不添也罷。”

    儀平宗姬又應了聲是。

    謝蕖一時沒忍住,掩麵輕咳了一聲。

    王夫人慵懶地看她一眼,道:

    “還沒好利索?”

    謝蕖端然行一禮:

    “多謝母親掛懷。隻是有些反複,沒大礙的。”

    王夫人又開始翻看冊頁,聲音依舊懶散,道:

    “既沒好,不如將媃娘送回來。你這個樣子,怎麽帶她?也不怕傳染孩子!”

    謝蕖心下一緊。

    儀平宗姬最愛當和事佬。

    她看了看二人,遂笑道:

    “母親這是心疼弟妹呢!卻將我晾在一旁了,我不依!”

    王夫人一瞬被她逗笑:

    “這樣的醋也吃?從前也不見你如此,眼下竟越發難應付了!”

    儀平宗姬挽上謝蕖的手,道:

    “你看,母親又嫌我了!”

    謝蕖笑了笑,隻道:

    “大嫂最愛說笑了!”

    “對了!”儀平宗姬忽道,“你不是說,媃娘過會子要吃奶麽?還不去看著?”

    謝蕖愣了一瞬,方才會意。

    這是不讓王夫人再提接回媃娘的話呢!

    謝蕖遂福了福身子:

    “母親,我先告退了。”

    王夫人擺擺手,眼也不抬。

    待她去了,王夫人方朝儀平宗姬道:

    “就你護著!”

    儀平宗姬故作撒嬌:

    “母親說什麽呢?我可聽不懂。”

    王夫人放下冊子,笑道:

    “她是媃娘的母親,我還能真不讓她帶?不過是見她喪聲歪氣的,嚇唬一番罷了!”

    儀平宗姬掩麵一笑,行上前去挽著王夫人。

    她笑道:

    “就知道母親心軟!否則,我這點小九九,哪裏瞞得過母親去?”

    王夫人搖搖頭。

    這個大媳婦還是宗姬呢!全府上下,就數她最不正經!

    不過,也虧得她時時逗樂。

    王夫人又問:

    “聽聞,三郎近日總往外跑?”

    她頓了頓,接著道:

    “別又是……”

    王夫人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儀平宗姬心下了然,原來還是擔心紹玉尋七娘呢!

    那孩子自離開黃州,路上也不停打聽,都快魔怔了!

    金人那裏的名冊他不信,這些年也沒半點消息,真不知要折騰到何時?

    難怪王夫人憂心!

    儀平宗姬遂笑道:

    “母親放心,幾個小衙內時常約著登高打馬,不是壞事。”

    王夫人搖頭歎氣:

    “又得了從前的紈絝習氣!”

    她吃過一口茶,又接著道:

    “那些小衙內,幾個是認真讀書的?成日貪玩不學好!三郎平日敷衍著,不得罪人也就是了,走太近也不好!”

    儀平宗姬知王夫人言下之意。

    這自然不是在說紹玉的交友不慎。

    而是結黨營私。

    如今新皇登基不久,最怕的就是老臣專權,架空皇帝。

    王家是再經不起折騰了,是半點把柄也不能給人家留的!

    儀平宗姬方勸道:

    “母親寬些心,三弟是知道分寸的人。過會子待他回來,我也讓紹宣勸勸。”

    王夫人點點頭:

    “紹宣的話,他們兄弟倒能聽進去些。”

    謝蕖回到院子,四下看看。

    如今的院落,與黃州是大不相同了。

    屋中擺著精致的鎏金香爐,焚著上等水沉。

    一營陳設,雖不及汴京,卻依舊有一番世家氣派。

    奶母正圍著搖籃逗媃娘。

    王夫人對先前的奶母很是不滿,已打發到廚房去了。

    眼前這幾位,是揚州尋的娘姨。江南女子溫婉文雅,自然更好些。

    見謝蕖進來,她們忙回身施禮。

    媃娘如今已會說些話,隻張開雙臂喚道:

    “媽媽抱。”

    那聲音甜糯糯的,任誰也無法拒絕。

    謝蕖含笑而去,抱起小媃娘親了一口。

    這孩子,又重了些。

    奶母們方回話道:

    “謝娘子,媃娘才已吃過奶了。你們玩一會子,就該哄她午睡了。”

    謝蕖點點頭。

    新來的奶母果然很是周到,也很懂禮數。

    她在榻前坐下,拿起團扇上的扇墜逗媃娘。

    媃娘直直盯著,不時伸手去抓。

    她一抓過來,謝蕖便向上一提,逗得她什麽也抓不住。

    反複幾次,媃娘也不抓了。

    謝蕖隻笑道:

    “繈褓小兒,你倒灑脫!”

    媃娘自然聽不懂,隻依偎在母親懷裏。無憂無慮,很是安穩。

    唯有小兒才得如此吧!等長大了,煩惱便會接踵而至。

    謝蕖心下暗歎。

    她好不容易將身子養好些,接了媃娘回來。王夫人今日又說了那番話,直教人慌亂。

    自己的孩子,誰不想親自帶著呢?

    可帶大了,自己能給她好前途麽?

    如今,媃娘可沒了能倚靠的外祖家。

    不,她是連外祖家都沒了!

    謝蕖輕歎一聲,一時心疼這孩子。

    王家如今大落大起,日後也難料。

    不知,她的媃娘將會是個什麽命!

    思及此處,謝蕖又有些傷感。

    命這個東西,還真是說不好的!

    …………………………

    紹玉已在陳家酒肆坐了好些時候。

    他點了一壺酒,卻一滴未動。

    他隻是緊拽著酒杯,若有所思,手指在杯沿深深摩挲。

    沒人知道他想些什麽。

    韓氏見他呆坐良久,也不吃喝,心下奇怪。

    別是個賴賬的吧?

    她看了看紹玉,行過去,笑道:

    “小郎君,一個人呢?”

    紹玉“嗯”了一聲,餘光卻不住看著那對耳墜子。

    珍珠每晃一下,他的心就漏一拍。

    韓氏又道:

    “我見你也不吃酒,不如,上幾個小菜?”

    紹玉點點頭,也不知她說了些什麽。

    他心中滿滿裝著的,是酒肆後麵的女孩子!

    但這一切,是不為人知,不足為外人道也的。

    一時,韓氏端了幾碟涼菜來。

    見著那對耳墜子,紹玉再次握緊了酒杯。

    問,還是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