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鋒芒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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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去年深秋,胤禔自前線回來被皇帝杖責後,就奉命老老實實呆在府中。後佟國綱靈梓即將到京時,皇帝遣胤禔、胤禛一道前去迎回,並送至佟國綱府上,端茶敬酒祭奠於佟國綱靈前。
當時,胤禔身上受杖責的傷尚未恢複,一連串的活動下來傷口早已裂開。不過胤禔卻是咬著牙邁步穩當、舉止端正,絲毫沒有流露出身上有傷的跡象。
鄂倫岱盡管與佟國綱不和,但父子血緣,再者佟國綱也是為國捐軀,鄂倫岱該盡孝的禮節半點沒敢馬虎。見是胤禔代表皇帝過來,鄂倫岱在佟國綱靈前不好說什麽,待送出胤禔時,才低聲說了一句,“大阿哥,你有事瞞我。”
明珠當時就在胤禔身旁,眼見胤禛就快趕上來,明珠趕緊著對鄂倫岱說:“節哀順變,先過了眼前的坎兒再說吧!”
回身看向胤禔時,明珠其實也是一堆疑問想要求證,但也按耐下,輕聲叮囑道:“風雨欲來,忍耐再忍耐,切莫衝動。”
果不其然,很快一幹出征的王公大臣們領罪受罰,倒是鄂倫岱因為佟國綱陣亡,他這位長子承襲了父親的一等公爵,並接替父親的鑲黃旗漢軍都統職務。
胤禔禁足府中的日子異常規矩,陪陪懷孕的福晉,埋首書房讀讀寫寫,抑或院子裏練武射箭。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一遍又一遍想著出征後的點點滴滴,千條萬縷的思緒反複整理,反複剔除,感慨建功立業的機會從手中溜走,但也暗下決心該是自己的,一並都會拿在手中。
桃紅柳綠的三月,胤禔迎來了自己的第三個女兒,也就在這時,皇帝才開口解除胤禔的禁足,並召他進宮見了麵。
皇帝打趣著自己這位皇祖父已經有了三位小孫女,胤禔倒也毫不回避,直言不諱,“兒子以為能為您添位小皇孫,起初確實有點失望。不過,隻要是福晉給我生的孩子,我都喜歡。”
或許這就是皇帝不自禁喜歡胤禔的地方,有時候話起家常直爽不繞彎子。若是換到胤礽身上,胤礽沒準就會表達得很婉轉,甚至迂回轉移到它處。
身為儲君,胤礽的言談舉止沒什麽可挑剔,畢竟往後坐在皇位上,輕而易舉就被臣子看透,那還談什麽駕馭朝臣。可皇帝如今坐在皇位上,允許自己高深莫測,卻不喜歡別人在自己跟前含含糊糊,兒子就更要對自己明明白白。
胤禔在這一點上得明珠指點,拿捏得愈發熟練。原本性子就是如此,再又屢次實踐屢次迎合父皇的心理,所以很多情況下,雖表達得縱意坦率,效果卻恰好合適。
皇帝一直暗中觀察著胤禔近期的表現,心裏也早就原諒了他。為了多磨練胤禔的耐性,這才要求他每日進宮往書房找師傅領功課練楷字,然後呈送給皇帝閱覽才能出宮。胤禔二話不說,照辦不誤。
自胤禔重新殺回書房,弟弟們可就老實了不少。先前本就杖責過大哥,這下誰要是一個不留神違紀,大哥真是抓到了無可辯駁的理由,一下一下打起來,臀腿疼得火辣辣冒煙。就連剛入書房的胤禌,也挨過大哥的手杖圓臀,眼淚汪汪地哭了好幾回。
眼見父皇對自己的表現日漸滿意,再加上明珠透露,皇帝將要出塞巡察邊外蒙古生計,解決喀爾喀的問題,胤禔暗中期盼著,能帶上自己。自從見過赫欽手裏的傳國玉璽,胤禔對於出塞尋求真相汲汲盼望。
可今早一聽說,太子和純親王被派去旁聽議政王大臣會議,胤禔不想著急都不行。不禁又歎息,若是烏蘭布通一戰打好了,沒準自己都已在議政王大臣會議上議政了。這下可好,不隻是被胤礽搶了先,就連純親王那樣不著調的毛小子都能上那兒露臉,真個是怨氣一股腦往上頂啊!
內裏急歸急,氣歸氣,胤礽與富爾祜倫來到皇帝跟前時,胤禔麵上毫無表情。用明珠的話說,“臉色要分場合”,談不上收控自如,不過胤禔倒是注意了。
即將出塞參加草原大會的隨行人選,皇帝大致的意思是胤礽與胤祉,這也是因為上次兄弟倆去行宮探病的表現甚得帝心。富爾祜倫旁聽議政王大臣會議,純屬往水裏扔顆耀眼的小石子蕩出水花,好讓一眾本該踏踏實實服從聖命的王公大臣們掂量掂量,長江後浪推前浪,新人隨時能取代他們。
令皇帝頗為意外的是,不過隨意問兩嘴會上的情況,哪知就像是捅了馬蜂窩,富爾祜倫滔滔不絕把每一個發言人的觀點原原本本複述出,就連人家說話時的表情、神態也都描述得活靈活現。不單是皇帝聽愣了眼,就連胤礽、胤禔都驚呆了。
“富爾祜倫,你,”皇帝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石桌,竟不知該如何誇獎,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了三個字,“好記性。”
富爾祜倫聽著不痛不癢的讚揚,麵上是不淡不鹹的微笑,禮儀上保持恭敬,不驚不乍向皇伯父謝恩。
皇帝轉向胤礽,有了一種需要我最出色的兒子挽回點麵子的衝動,“太子,你有什麽補充的?”
實在不湊巧,胤礽整場會議的注意力都在富爾祜倫身上。若不是現下聽富爾祜倫栩栩如生重複了一遍,他竟不知道會上你來我往的發言還挺熱鬧。
議政王大臣會議都會有書吏做現場記錄,然後交由主持會議的康親王過目,最終康親王向皇帝呈遞奏折,歸納出結論。
既然富爾祜倫的講述完整無缺,且康親王也要呈遞結論,胤礽就不想多說,以免暴露出自己根本就沒聽會的心不在焉。
“回汗阿瑪,純親王所述麵麵俱到,兒臣沒有補充的。”
皇帝本是挺直身軀,雙手扶於兩邊膝蓋上,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這種時候,就等著胤礽從容自若表述兩句,皇帝就可以總結陳詞,把太子的榜樣形象拔高,囑托諸位兄弟們向太子學習,到此結束。
至於,議政王大臣會議究竟如何情形,皇帝自有定奪,輪不上眼前的小輩們置喙。
孰料,胤礽沒接過皇帝這一茬,反而拱手退讓富爾祜倫使其獨占鼇頭。偏這時,胤祉及弟弟們的書寫交由師傅通過後,陸續來到院中,聽父皇示下。不消說,胤祉、胤禛幾位先出來的皇子都已把院中的情形聽在了耳裏。到最後,就連胤禌、王掞也都站到了邊上。
甭管眾人前皇帝表現得如何關照富爾祜倫,可學問、處事上,皇帝自然是希望皇子們表現突出,好歹是自己的骨血,代表著自己智慧的傳承,也是皇家的體麵。
皇帝的上半身繃得愈發筆直,雙目凝視胤礽,無喜也無憂,隻有專注。終究是與皇父相處最多的兒子,胤礽意識到了自己的回答好似並未得到父皇的認可,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補充兩句,可從何補充呢?
“純親王一番惟妙惟肖的詳盡描述,倒叫我這個從未去過議政王大臣會議的都有了身臨其境之感。太子弟弟,何不從中選幾條你認為實效有用的,說來聽聽。”
這番話出自胤禔,餘音猶如一陣輕風往皇帝麵上刮擦驚喜,皇帝的右手指尖快速敲打過腿麵,順應說出:“胤禔說得有理。”
胤礽恍然,兄弟們都看著呢,原來皇父還有這層意思等著自己。因為富爾祜倫,自己一直有些迷糊,沒曾想,胤禔卻是一開口就直衝要點。
“兒臣以為,”胤礽凝神定氣,腦海中快速翻閱過往,再結合富爾祜倫方才的講述,“若能把漠北草原納入我大清版圖,這將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漠南一度是我大清北部的綠色屏障,汗阿瑪也曾說過,屢屢修築的長城不如滿蒙情誼來得堅固。如今,喀爾喀成為我大清最北的防線,沙俄對我大清將不敢輕舉妄動。而漠西草原,有了喀爾喀西麵的防守,他們的野心終被轄製,甚至內訌後的一盤散沙,收入我大清管轄也是遲早。到時,北至沙俄邊界、西向漠西的整個草原皆為我大清管轄,我大清將會是前所未有的龐大。”
胤礽找到感覺,自信滿滿,侃侃而談,“噶爾丹沒能吞並喀爾喀諸部,未嚐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而喀爾喀之前一再與我大清保持距離,維係歲貢關係,事到如今,不想依附我們也別無選擇,又可謂世事到頭螳捕蟬。”
向來表述委婉的胤礽此時像換了一個人,沉浸在年輕無畏的豪情萬丈中,院子裏除了他流暢的清朗之聲,大家好似連呼吸都屏住靜悄悄地聽著。就連胤禌聽得囫圇恍惚,也不敢出大氣。
皇帝的雙手已經改為捏住膝頭按壓,深邃的眸心燃著火光,“大家七嘴八舌說了不少解決辦法,依你看,哪一種比較合適?”
皇帝沉穩的聲音不緩不急,胤礽的情緒飛翔在激亢中尚未拉回,“兒臣以為,幹脆與漠南四十九旗一致,徹底收編,不再留下任何轉圜的餘地。將來······”
胤礽剛想再接續,皇帝立刻抬手,停住胤礽。
“說的非常好,到此為止。”皇帝站起身,逐一巡視過兒子們,最後來到富爾祜倫身上,麵龐掛上微笑,“今兒,太子與純親王這趟旁聽收效顯著,朕深感欣慰。往後大家得了機會,就該這樣認真對待,明辨事理。”
皇帝招手喚過胤禌,也叫來富爾祜倫,兩人一左一右站到皇帝身邊。示意其他皇子們可以退下休息,皇帝拉起胤禌的手,慢慢走起,“朕讓人把獎品送去翊坤宮交給宜妃,你去找你額涅領賞。說說看,你想要什麽?”
胤禌倒沒客氣,馬上就想到了,“汗阿瑪,兒子想要吃上回宮宴上那種帶果木清香的烤鴨。”
仰著腦袋望向皇帝,胤禌發出疑問,“汗阿瑪,既是給我的獎品,直接給我不就得了,為何還要額涅過手呢?”
“就數你好吃,”皇帝握了握手裏的小胖手,“回頭朕要囑咐你額涅,控製你的飲食,身子骨要結實,拉弓騎馬才能學起來。”
至於為何要通過宜妃,皇帝自是不會明說。後宮裏能接二連三為皇帝生兒育女的女人十個手指頭都能數過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打情罵俏,皇帝對宜妃還真就留著這份情趣。
“富爾祜倫,聽說你去年冬月十二歲的平安牌沒掛上,何時過去潭柘寺補上?”皇帝回頭問向富爾祜倫。
富爾祜倫先行謝過皇帝的關心,回稟道:“往年都是與表弟、表妹一起前去,不過,那陣子表妹身子需要調理,暫且耽擱了。現下和風日暖,也就這段時日,姥姥打算親自帶我們同去。”
“那就好,早掛早安心,免得你姥姥心裏不踏實。”皇帝腦中浮過和順公主的身影,忽又想到,“石文炳的那一對雙生兒女是不是就小你一個月,臘月裏的?”
富爾祜倫一臉笑意,不過不敢有半點不恭,“皇伯父好記性,小侄很久以前提過一次,您竟還記得,表弟表妹好福氣。”
皇帝不再多問,歡悅蔓延,石文炳家的兒女他沒印象,倒是富爾祜倫說話的方式,他聽著舒心。
皇帝走後,胤禔再次為自己的多嘴以及胤礽的表現暗自懊惱。大約瞧出胤礽該是不好表述,他才主動開口想讓胤礽張口結舌出糗。誰知,胤礽的每一句擲地有聲,視野寬闊,確實是自己沒有考慮過的宏圖大業。
出宮的路上,座下的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了胤禔的頹喪,慢慢悠悠顛著馬步,不敢驚擾胤禔。而胤禔心裏也篤定,這次去塞外,皇父肯定不會帶自己去了。
這邊沒有多想的胤礽帶上胤祉說說笑笑往毓慶宮的方向而去,其他皇子們也都各回各所,轉眼書院恢複了寂靜無聲。
王掞站在院中央,耳旁好似還回蕩著太子方才的那席話。一直提攜自己的掌院學士熊賜履數次在自己跟前誇讚太子,今日近距離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王掞也持讚賞態度。
隻是,太子未免說得太好了,一時沒收住鋒芒,竟還是皇帝出言阻止。王掞轉身往屋裏而去,一邊收拾書卷,一邊輕言嗟歎:“也不知皇上作何感想?隻怕皇上還沒想齊全,太子就已說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