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竹籃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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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赫舍裏皇後已過世三年,太皇太後欲讓皇帝再立新後,穩固後宮。新後的人選集中在鈕祜祿氏與皇帝的親表妹佟氏身上,太皇太後看中鈕祜祿氏的低調穩沉,皇帝則有意自家表妹。
許是一時興起,也或是別有用心,太皇太後便開玩笑地問起靜姝,近來慈寧宮居住時期,對來過慈寧宮的後宮妃嬪有何印象。
後宮的你爭我奪靜姝不甚了解,但即便清楚,她也不能置喙。自然,在她口裏,見過的妃嬪都是好的。不過太皇太後格外提到鈕祜祿氏時,平日頗得鈕祜祿氏親切對待的靜姝不免為鈕祜祿氏美言了幾句。
皇帝麵上一直保持和顏悅色,心裏也再次體察到皇祖母的暗示。自己的表妹打小就是嬌滴滴的性子,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她接受寵愛理所當然,主動關心別人這種事她騰不出心思。
四大輔政大臣倒台,皇帝把鼇拜和他的黨羽們清理出鑲黃旗,留出一小部分職位安撫鈕祜祿氏,大部分便是皇帝母家佟氏見縫插針地被安排進來。倒不是皇帝有多愛戀表妹,而是皇帝親政後亟需自己人幫襯,佟氏是不二選擇。更何況平三藩時,佟氏完全聽從自己調配,早已是全全倚仗自己,如能再把表妹扶上皇後之位,後宮、前朝都是自己人,皇帝覺得便於行事。
孝莊太皇太後畢竟曆經三朝,皇帝可比不上她的高瞻遠矚。她不支持一脈獨大的局麵,如今瞧著一心效忠皇帝,往後勢力滲透既深又廣,想要拔除,隻怕已來不及。再說,佟妃的氣度不足以維持後宮穩定。就說太皇太後生病期間,每次來請安,象征性問幾句就走,要麽就是張口吩咐奴婢們動手,自己都不帶親自端碗羹湯往太皇太後跟前遞。
皇帝嘴上應承著聽皇祖母的,但退出慈寧宮後,依然還是希望佟表妹能執掌後宮。專門去趟佟妃居住的承乾宮,皇帝不好明說鈕祜祿氏的沉穩深得皇祖母中意,怕傷了表妹的自尊心。皇帝煞費苦心委婉地轉述了外甥女靜姝對鈕祜祿氏的讚許以及皇祖母的肯定,皇帝指望表妹能聽懂他的苦心,放下架子,在皇祖母跟前盡心伺候,哄哄老人家。畢竟,沒有皇祖母的扶持,自己坐不上這個皇位。
皇帝一片好意,佟妃理解起來卻是另辟蹊徑,自我臆斷成靜姝被鈕祜祿氏收買,在太皇太後跟前為鈕祜祿氏說好話,貶低自己。越是如此猜測,佟妃氣不打一處來,一腔怒火燒得她極為反感靜姝。
三藩戰事正處於清軍的回擊階段,佟妃的阿瑪佟國維尚在外征戰,於是佟妃便傳了消息回佟府給弟弟隆科多,讓他往公主府走一遭,叮囑公主府,後宮的事情公主家少摻合。
隆科多彼時正是年少驕狂的愣頭青,得知姐姐在宮裏被一丫頭欺負,怒氣衝衝就往公主府興師問罪。尚之隆正是戰戰兢兢過日子的時候,麵對這位皇上抬愛的小舅子,尚之隆始終客氣有禮,一再解釋必定是場誤會。
公主心裏的憋屈還少嗎?一個毛頭小子竟然都欺負到自己府上來了。自己的公主府是順治帝禦賜,自己在養母皇貴妃身邊時榮寵備至,他隆科多的姑母皇帝的生母佟氏那時不過就一庶妃。真真是風水輪流轉,此一時彼一時,可就算再失了勢,自己也是堂堂和碩公主,皇家的金枝玉葉,他隆科多算哪根蔥?
當下,公主喚來護衛、家奴,把囂張跋扈的隆科多攆了出去。隆科多被關在大門外,一邊腳踹大門,一邊放出狠話絕不會善罷甘休。
攆走隆科多,尚之隆憂心忡忡。夫妻倆商量後,公主決定第二天就進宮,把女兒靜姝接回來。
當夜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直至天明才稍微停頓,暗雲密布天空,陰翳沉沉。
公主一早入慈寧宮向孝莊太皇太後請安,絕口不提隆科多來過府上示威,隻說尚之隆偶染微恙,接女兒回去瞧瞧阿瑪。
太皇太後隻當尚之隆壓力太大,不堪重負病倒,當即也向公主表態,她們夫婦踏踏實實過日子,尚之隆隻管辦好手頭的差事,皇上必定不會為難他。
公主與靜姝一再感謝太皇太後的英明,母女倆出宮時,心裏的擔憂放下不少。
回公主府的路上,蒙蒙細雨下起,一如剪不斷的發絲連綿密實,本就濕滑的土路此番愈發濘潦汙淖。公主與靜姝更乘一輛馬車,一前一後慢慢行進中。
突然,幾位蒙麵的漢子手推滿滿的一車泥土從一條巷子裏急速衝來,朝著靜姝所乘的車廂直杠杠撞了上去。這一車泥土的重量之大,靜姝的馬車翻倒不說,就連車廂幾欲都呈四分五裂之狀。肇事的凶徒們一哄而散,而靜姝與隨侍丫鬟都被壓在了馬車下。
事情發生得太快,公主府的隨行護衛們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聞聲掀簾回望的公主瞧見後頭的慘不忍睹,當即尖叫著下了馬車直撲過來。
回過神來的護衛們,有的前往追拿凶徒,餘下的小心翼翼清理斷裂的車架,想辦法把靜姝與丫鬟救出來。人手畢竟不夠,再者大家惶恐不安,公主一旁失控淒厲,場麵相當混亂。
恰在此時,外任山東總兵官的石文炳回京述職,帶著七八位下屬的他正好經過。畢竟是常年帶兵打仗的將領,這樣的慘烈嚇不著他。迅速觀察現場後,石文炳帶著大家搬的搬,抬的抬,先把壓在靜姝身上的丫鬟拉了出來。可惜,丫鬟已一命嗚呼,公主見狀,想著女兒隻怕也遭遇同等,立時就暈倒過去。
虧是這位丫鬟護住了靜姝,被石文炳挪出來時,靜姝雖頭破血流,小腿骨折,身上有些擦傷,但神智依然清醒。隻是貼身丫鬟就死在她身上,嚇得不輕倒是真的。
石文炳抹去靜姝臉上的血跡,待確認小姑娘性命無憂時,石文炳安慰道:“別害怕,你沒事,很快就能好起來。”
靜姝驚慌無措的大眼一眨不眨盯住石文炳,耳旁就隻是石文炳醇厚的聲音以及那幾句話反複回蕩。
救人要緊,石文炳也就沒想那麽多,抱起小姑娘送到公主的馬車上,昏厥的公主也一並被抬進車廂,公主府上的護衛們這才急匆匆把公主母女往府上送回。
光天化日之下,公主出事,豈能不了了之。府上的護衛們為將功贖罪,追查起來自是不遺餘力。負責內城治安的巡捕三營職責在身,再加上受害者是公主長女,皇上又親自過問,查案的效率飛快。
凶徒的下落有了眉目,隻可惜找到的俱是一具具屍體,不過總算有一人躲過滅口,落入公主府護衛手中。人證物證統統指向幕後黑手是隆科多後,本要為公主討回公道的皇帝卻壓下案子,把風聲喧嘩強製壓到一幹人等噤口不言。
太醫院的太醫奉旨往公主府為靜姝醫治,內務府也各種補品送至公主府給靜姝補養。而那名本欲上堂指證隆科多的凶徒卻被很快定罪處以極刑,此事就此了結。
尚之隆還能到皇帝跟前據理力爭?顯然不能,隻能是打碎牙齒和血吞。孝莊太皇太後召公主入宮,隻說是隆科多不承認此事與他有關,也不好拿他如何。但老人家真心喜歡靜姝,往後會為她做主的。
公主除了默默流淚,還能如何?不久後,鈕祜祿氏被立為皇後,佟氏封貴妃,聽聞消息,公主真個是啞巴吃黃連,苦透了肺腸,也隻能忍著。
一年後,太皇太後為公主的二女兒指婚純親王隆禧時,問及到靜姝的近況。聽說靜姝自出事後閉門不出,額頭上也留下再也消不去的傷痕,太皇太後坦言自己的愧歉。見此,公主悄悄透露,靜姝偷偷畫了一幅救命恩人的畫像,可公主覺得石文炳又是喪妻又是年紀大,就勸說靜姝不要惦念。誰知靜姝卻說,寧願一輩子不嫁,就守著這幅畫像。
太皇太後笑著打趣靜姝“傻丫頭”,並讓公主找人去試探石文炳的口氣。誰知石文炳卻回複,他沒有續娶的打算。公主一聽隻覺好生沒麵子,進宮找太皇太後做主。了解過石文炳情況的太皇太後二話不說,一道懿旨賜下,石文炳終是不得不奉旨娶親。
記憶的閘門合閉,截斷傷感的往昔。公主徘徊於月蘭亭中,為難聚首眉峰。左右手打開,就好似左手掌心站著富爾祜倫,右手掌心立著嫤瑜,左右手扣上,自己人關起門來過日子,與皇帝扯不上丁點兒關係,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清。
可今日被福全一攛掇,想法一旦生出,想要抹去,豈是那麽容易?萬一嫤瑜有機會入主東宮,來日鳳儀天下,此等榮耀何其顯赫!
要不,趁著太子今晚過來赴宴試探一番?雖說是皇上一錘定音,可眼瞅著太子馬上就是十八歲,這種年紀倘若心裏無半點盤算,全憑皇上做主,那自己也就不用白費力氣,盡早退避三舍,不作任何遐想。
拿定主意,公主行事起來就有了方向。挺直背脊,步調穩當,直徑朝外孫女嫤瑜居住的小院而去。
胤礽傳話晚來,倒是不假。既是父皇交代的任務,他可不想就光是走個過場。別看隻是擴建寺廟,一旦具體到實處,細致到佛殿的屋頂片瓦、路麵的青磚石塊、行宮的殿閣規製、庭院的植株分布、亭台的位置布局等等,都是講究,也都要銀子領路。
待胤礽商議完每一處細節全盤估算後,已是日偏西山。按說,姑母也是自己人,目前的穿著打扮前往赴宴綽綽有餘。可越是時間緊張,胤礽卻偏要堅持沐浴更衣,重新把自己收拾得容光煥發。
或許是獲悉了嫤瑜對自己的關懷後,胤礽的心態與往日格外不同。即將麵對公主,不再是單純地麵對姑母。這一生如能再娶姑母的外孫女,胤礽心甘情願,如此“親上加親”,胤礽隻覺逞心如意。
一臉笑意吩咐耀格,準備動身。恰在這時,宮中來人,有急事稟告。胤礽聽過,失望湧上,可權衡利弊,馬上回宮才是當務之急。
天幕擦黑,燈燭初上,和順公主端坐正廳主座,規整的兩把頭僅別一支鑲嵌珠翠的金製扁方,身著葡萄紫緞繡花卉錦袍,華貴點到為止,重在端莊大方。
純靖王妃與嫤瑜回避,慶征尚未出仕,還不夠格出席,隻餘富爾祜倫與外祖母侯於廳中,等待太子光臨。
富爾祜倫的內腹早已鳴響發出抗議,斜身靠著椅背,不由抱怨:“姥姥,太子哥哥也忒不把您瞧在眼裏,這都什麽時候了,我快挨不住了。”
公主內心也不是滋味,依著先前的邀請,這頓晚宴純屬長輩對太子的麵上往來。可自打多出念想,難免就會揣測太子的舉動,冒出過多的猜想。
家奴領著毓慶宮的一名侍衛到達大廳,告知公主,宮裏傳來消息,寧壽宮皇太後受了傷,太子已經啟程回宮,吃宴隻能取消,還望公主海涵。
公主聞之,悵悵不樂,喚來貼身丫鬟,傳令下去大家收拾收拾,明早回京。孝莊皇祖母過世後,公主就成了寧壽宮的老常客,皇太後受傷,她是必然要進宮探望的。
回到廳中,正值丫鬟往宴桌中央放上壓軸菜。站到桌旁,看著中央的青花冰梅帶蓋湯碗,公主的興致落落。
揭開蓋子,確是精心煨製的“素八珍”。蓮子雪耳居中,花瓣形胡蘿卜盛開周圍,鮮蘑、春筍、菜心、素雞、金針花擺放扇形依次圍成外圈。原料皆提前入菌湯煨入味,擺放後,原湯勾濃汁淋上,色澤鮮亮,美觀養眼。
公主合上蓋子,心生薄寒,“麗姝帶著嫤瑜算是白忙活了一場,這算是對我貪心的嘲弄嗎?皇上家的高枝,想夠,還真夠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