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皇寵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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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連夜返京,到達皇宮已是夜半三更,但因掛念太後傷情,胤礽還是直接趕至寧壽宮。
此時,太後早沉入睡夢。胤礽守在外殿,並召來太後的貼身侍婢晚霞詢問太後的傷情。晚霞回稟道太後崴了腳,所幸未傷及骨頭,隻是腳踝腫脹淤青。
胤礽皺眉,嚴厲問去,“一幫子奴才都是擺設?老人家究竟是如何受的傷?”
晚霞跪下,俯低身子,顫著聲:“殿下恕罪,奴才知錯。”
隨即,晚霞便戰戰兢兢向胤礽講起了太後受傷的情形。
原是宜妃給五皇子胤祺送了隻畫眉鳥,誰知不討兒子的喜歡,胤祺轉送給撫育自己的太後。畫眉鳥的歌聲婉轉動聽,倒是頗得老人家的喜愛。
宮裏的妃嬪們養個愛寵陪伴不足為奇,貓貓狗狗,魚鳥烏龜,五花八門,各有所好。
上午,陽光明媚,寧壽花園裏,貴妃就帶著自己的愛犬白豆腐,陪著太後逛園子。白豆腐是一隻通體雪白的京巴犬,這名字還是胤俄所取。停駐簇錦亭休息時,專為太後養鳥的太監特地把鳥籠掛於亭中最低的橫梁,太後站於畫眉旁,一麵逗愛鳥鳴唱,一麵親自給鳥添食。
太後逗鳥,貴妃坐於圍欄長椅上,白豆腐挨緊貴妃趴於身側,乖巧地閉目養神,貴妃不時捋捋愛犬的長毛。貴妃的愛犬已是寧壽宮的老常客了,與畫眉鳥初次見麵時,大家都還有些擔心,不過白豆腐壓根兒就沒對畫眉鳥多看一眼。
一同遊園的還有德妃及同住永和宮的易貴人,德妃坐於貴妃對麵,易貴人站於太後身旁,隨時搭把手。幾位正有說有笑,帶著寵貓來給太後請安的愨嬪也來到了寧壽花園。亭中落座,愨嬪接過宮女抱在懷裏的黃□□咪金珠,小家夥慵懶地趴在愨嬪腿上,憨態嬌嬌。
看似和諧愉悅的場麵,很快就亂成了一鍋粥。
先是愨嬪的寵貓盯上鳥籠,站起了身。打從金珠被帶入亭中,白豆腐一雙圓目立時變得炯炯有神,眼珠子一錯不錯盯著金珠。瞧著金珠伸了伸懶腰,邁出步子,白豆腐也馬上離開貴妃移動起來。
金珠輕盈的身姿一躍,跳上橫梁,壓低身體,嗚嗚聲發出時,已壓上鳥籠,利爪試圖從鳥籠空隙進入撕扯畫眉鳥。與此同時,白豆腐追到鳥籠下方,竭盡全力往上跳躍,狂吠不止。
受到驚嚇的太後往後踉蹌退步,身後的易貴人慌亂中沒扶住,反而帶著太後一同摔倒。幸虧太後的宮女反應夠快,在太後倒地之前拉住太後。太後腳崴了,疼痛不已,摔在地上的易貴人很快□□滲出鮮血,整個人昏昏沉沉。
聽過晚霞的講述,胤礽閉上雙眼,捏了捏眉心。在場的一個個皆是父皇後宮的女人,胤礽不作表態。
坐榻上合眼眯了一會兒困倦,太後就起身了。親自查看了皇祖母的傷腳,高高腫起的腳踝叫人看著難受。傷筋動骨一百天,再加上太後已是五十出頭的年歲,恢複起來就慢多了。
眼見胤礽雙眼布滿血絲,太後好生過意不去。閉口不談腳上的傷,太後隻感歎自己不中用了,盡讓胤礽擔心。說不上兩句,太後就催促胤礽回毓慶宮,睡不到精神飽滿,不準過來寧壽宮。
回到毓慶宮後,胤礽喚來程圓暗中留意著,是否隻是家寵一時失控引發的貓撲狗跳。
太後的畫眉鳥因金珠的攻擊,在鳥籠中撞得頭破血流,後不吃不喝沒精打采,撐不過兩天就死了。
胤礽知道後,暗自歎息。皇祖母本就因為需臥床休息一段時間悶悶不樂,若是畫眉鳥還活著,好歹聽聽畫眉鳥的歌聲,也能打發時間。這下可好,皇祖母心情更糟了。
這邊廂胤礽為了讓皇祖母的淤腫早些散去,又是查閱書籍,又是抽空跑去太醫院,谘詢醫藥。那邊廂皇帝獲知了太後受傷的事情,一紙斥責送來,貴妃等人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罰俸禁足不說,還下令處死了白豆腐和金珠。
表麵上看,這場鬧劇到此為止。可聽過程圓打探回來的隱情,胤礽眸心暗沉,神色冷峻,“隻要不是針對皇祖母就好,不用再打探,到此為止。”
輕拂衣袍,胤礽踱步往外走去,“拿上我為皇祖母備下的補品,我現在去寧壽宮。”
去往寧壽宮的路上,胤礽領頭在前,鐵青著臉,腦中過濾著那些藏在鬧劇下的隱情。
據愨嬪辯解,金珠盯上畫眉鳥,是聞到鳥食裏有它愛吃的魚幹,以為鳥兒搶了它的食兒。
白豆腐攻擊金珠,貴妃則以為是金珠攻擊畫眉鳥在前,白豆腐才鬧騰起來。
而宜妃送過來的畫眉鳥因為在宜妃處先養過一段時日,就認翊坤宮的鳥食,所以寧壽宮的養鳥太監一直按老配方給畫眉鳥配食。
最後,易貴人□□出血竟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一宮之主的德妃驚訝地表示毫不知情,因為易貴人在此之前並未宣太醫,更沒有報備自己有孕在身。
易貴人小產的消息落實,胤礽的唇角勾出一記諷笑,鬧了半天,除去潛在的皇子才是重點。後宮女人們的明爭暗鬥,胤礽沒有興趣把誰是誰非調查個一清二楚,誰都不清白,犯不上廢那種力氣。
前世身處皇太子的位置上,父皇的行為就是胤礽的榜樣,自是也包括後宮塞滿鶯鶯燕燕,子嗣滿滿當當。後宮的女人們爭寵求子,保住自己孩子的同時也要設計除去別人的孩子,這好似都成為了後院女人們的常態思維。聽過見過,胤礽習以為常。
然而,昨日那些胤礽見慣不怪的後宮求子爭位,到了明日居然就演變成一眾長大成人的皇子們,不時就有人跳出來要麽拔幾片胤礽身上的鱗片,要麽暗地裏捅來一刀,要麽見勢往傷口上撒把鹽,總之這些女人們的兒子、自己的兄弟,到最後就是他們把自己這位儲君逼至無處容身。
厭惡,無比的厭惡,如今的胤礽隻覺後宅養著一些處心積慮的女人,就是埋下禍患。男人身下盡了興,子嗣繁茂,往後卻是兒子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夠了,一想起被兄弟們構陷踩踏,隻覺自己從頭到腳被浸在冰涼的汙水裏,僅存一絲氣息也要被無情扼殺。
得一位賢妻,誕育孩兒,後宅清清秀秀。前朝理政殫精竭力,回過身麵對靜謐美好,那一身的疲倦才能真正卸了去,不是嗎?
寧壽宮後殿寢室,半躺床上的太後倚著黃色團壽紋錦緞靠背,身覆靛藍仙鶴亭台紋緞麵薄被,獨右腳外露不著布襪。晚霞小心翼翼在右腳下方墊上與靠背同紋色的小方枕,而和順公主坐於床沿邊的鼓凳上,正往太後淤腫的腳踝處塗抹白色藥膏。
自太後扭傷後,公主已是連續好幾天進宮探望,又是幫忙熱敷,又是親手塗藥,著實讓太後心生慰籍。
“端敬皇後一番苦心的教養,到頭來,倒是哀家享了福了。”
太後話裏的端敬皇後,就是去世後被順治帝追封的愛妃董鄂氏。打董鄂氏進宮後,當時的皇後博爾濟吉特氏,即如今的太後,在順治帝眼裏就是透明的。順治帝把對廢後的討厭接著延續到新後身上,就連執掌後宮的權利也一並交給皇貴妃。十來歲的小姑娘從科爾沁草原來到皇宮,從順治朝的皇後到康熙朝的皇太後,忍讓平和的她一直被好吃好喝的供養,最純粹的養尊處優。
公主塗完藥膏,力道均勻地推拿太後的腳掌、腳趾,“太後,快別這麽說。您是嫡母,即便養母健在,不分彼此,我都是要一並孝敬的。上有老下有小,這才叫一家人,您身體康健,讓我有孝敬的機會,這是我的福氣。”
明明是情敵養的女兒,可偏偏是個會做人處事的性子,讓太後不僅不討厭,反而一見上公主還能多說兩句話,平添親切感。倒是後宮裏這些年輕的妃嬪姬妾,處心積慮在寧壽花園上演一出寵貓愛犬的意外相互傾軋陷害,竟牽連自己的寶貝疙瘩也一命嗚呼。
太後性子是敦厚,但不是瞎眼憨傻。
是故,扭傷後,後宮妃嬪過來請安問候,太後一律不見。但太後卻對和順公主開了特例,隻要來,太後都見。
怕太後日子憋悶,公主征詢道:“太後,既然您喜歡畫眉鳥,我在宮外再給您物色一隻?”
“打住,別再提,一想起那小可憐,我心疼,也心寒。”太後連連搖頭,“原本我還打算把鳥籠子燒了,算是給那小東西捎個家,讓它有個落腳處。後轉念一想,人家鳥兒才不需要籠子,本就是自由自在翱翔於天空。就是我圖自個兒的樂子,把它困在籠中,害它無處躲避才給抓得遍體鱗傷。若飛到高空,那利爪再鋒利,又豈能夠上?”
公主聽過這話,就知道太後繞著彎子表達對妃嬪們的耿耿於懷。皇帝的後宮,公主是半句都不屑一提,長女的受傷那是用刀子刻在她心口上永不消逝的痛。
沒忍住心裏的憤懣,太後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對於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太後很清楚,不過是沾光孝莊太皇太後在皇帝心裏的分量,真不必把自己太當一回事。隻不過誰真心待自己,自己就可心疼回去就行。
“公主,你視哀家為額涅,哀家的寧壽宮永遠都是你的娘家。哀家出不去,你就常來,哀家就盼著你呢。”
正說著,就有宮女稟報,太子過來請安了。公主聞之,立刻行禮告退,太後本想再留她片刻,公主還是堅持請退。
寧壽宮殿門前,胤礽正好與公主碰上。本是一臉陰鬱的胤礽見到姑母後,馬上清理去陰霾。未能往姑母別院赴宴,著實遺憾。別院偏遠,易避開眼多口雜,是個溝通的好機會。回到京城,即便有心,也不好過於親近了。
但無論如何,此時見上姑母,胤礽還是著急地解釋起自己的失約。
公主的微笑淡然如水,“一切以太後為重,那等家宴太子不必掛懷。”
公主告辭而去,胤礽在姑母有禮有節的言談中感覺到疏離,不免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