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父子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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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紅柳綠風光好,鶯啼燕飛春意鬧。

    時隔多年,紫禁城迎來了一次久違的選秀,年滿十三歲、未逾十七歲的八旗姑娘們齊聚宮苑,懷揣忐忑不安,接受一輪又一輪挑選。

    每輪下來,被撂了牌子的姑娘就可離開自行婚配。而被留牌子的接著再被甄選,直至由皇帝親自過目、選定。

    此番選秀最後留下的姑娘被分成了兩批,父親是三品官員以上的秀女交由皇太後再次選閱,為適婚的皇子指定福晉。另外那批父親官階稍低的姑娘由貴妃與四妃安排,分配入後宮各院,直接開啟從此唯仰望皇帝一人垂憐的後宮女子生活模式。

    轉眼入夏,禦花園裏五彩斑斕的花卉奇草停下爭奇鬥豔,亭台樓閣掩映於簇簇濃翠淡綠中。

    靜怡軒裏,八位一水兒淡粉暗花緞鑲邊長袍、旗頭唯簪兩朵絹花的姑娘兩兩一排,由執事太監前頭領著,四位教養嬤嬤一旁隨著,第三次往寧壽宮而去。

    嫤瑜站於第三排,與她一起的是正紅旗都統彭春之女董鄂氏。身後一排是鑲藍旗與鑲白旗的兩位姑娘,第二排是兩位鑲黃旗的,頭一排則是正黃旗的。

    入宮選秀以來,原先四人一屋的熱熱鬧鬧,最後成了一人一屋的清清落落。她們這批父親是三品以上官職的姑娘統共選出十二名,穿著、打扮、起居皆一模一樣,每人還配有一名宮女在旁伺候,彼此不分高低。

    第一次去寧壽宮,一眾人被帶去偏殿候著,說是皇太後在佛堂誦經,結束後就會召見她們。所有的奴才全都退出後,十二位姑娘在屋裏一等就是一個時辰,期間無一位奴才過來招呼。好不容易出現了她們的教養嬤嬤,誰知卻是被全部帶回靜怡軒。

    下午,就有四位姑娘出了宮。嫤瑜回想她們在偏殿的情形,相較之下,這四位姑娘最是坐不住,在屋裏走動頻繁,且不時說話。原來,皇太後根本就沒打算見她們,故意晾著她們暗中察言觀色。

    第二次去寧壽宮,又是同一處偏殿,依然沒見上皇太後。大家聽吩咐往絨毯上擺好的坐墊席地而坐,身前一人一張小方桌,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很快,宮女給每個小方桌放上三小碗奶羹,太後的貼身宮女晚霞過來宣布,嚐過三碗奶羹後,請在紙上滿漢語書寫對奶羹味道的評價。

    大家麵麵相覷,摸不透太後所欲何為。但有了會被淘汰的前車之鑒,倒是一個個都認真品味,仔細寫下評語。再次被帶回靜怡軒後,一天過去,沒有人離開,大家鬆了一口氣,但心裏的疑惑依舊不減。

    第三次仍是老地方,小方桌以及地上的坐墊保持原樣,就連宮女又端上來的三碗奶羹,碗具、形色一如昨日。這時,晚霞發話下來,昨日與今日的奶羹出自皇帝後宮的宜妃、榮妃以及德妃之手,大家請再次嚐過,再次提筆客觀寫下評論。

    包括嫤瑜在內,小姑娘們的臉色倏地就變了,眼中的慌亂顯而易見。嫤瑜拿起小銀勺挨個嚐了一口,味道還是一模一樣,第一碗還是那麽鹹,第二碗還是那麽甜,第三碗甜味適中。

    可現在味道如何已經變得不重要,哪一碗出自哪一位後妃似乎更重要。可任憑大家把碗具抬起如何細查詳看,也找不出半分端倪。

    三位後妃皆一宮之主,地位非同一般,更何況一旦傳言為實,她們中有人會被指為皇子福晉,那麽現在不就是在評判未來婆婆的手藝嗎?尤其是昨天的評價非常之客觀,都是按著自己的喜好義正嚴詞評定,到了今天,舌尖上的味覺早拋到九霄雲外,都在想著如何彌補昨天的坦率直言了。

    寧壽花園的簇錦亭裏,太後與下朝過來請安的皇帝正坐於亭中,手裏居然也都拿著小金勺,一人一碗羊奶羹,慢悠悠品味閑談。

    “皇上,”太後放下小勺,認真問道:“哀家看這幾位秀女都是出類拔萃的,您有沒有考慮過選一位新皇後。您正值蔥鬱之年,後宮是不是該有一位新後主持?於此,龍鳳和鳴,琴瑟協調。”

    皇帝手裏的金碗擱下,梁九功遞上絲帕,皇帝拭了拭唇麵,揮揮手把近前伺候的奴才們驅到亭子外頭。

    “太後額涅,朕已有三位皇後,暫且不打算再立後。目前,後宮有貴妃出麵,四妃輔助,朕覺得挺好。如今,皇子們一個個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這些家境良好的姑娘正好配與他們。來年宮外也該給他們選址建宅,再有了賢惠的福晉幫他們打理家事,他們也好一心一意勤學上進,朕指著他們成器,為朕盡心效力。”

    太後已隱約猜到皇帝不打算再立後,有此一問,無非是麵上表示關懷,實則試探一番。

    皇後不隻需自身品貌出眾,出身更是重中之重。一旦從權貴世家的秀女中選立新後,務必會有新的外戚勢力跟進,目前朝廷的權勢格局必然會被打破。

    擺脫當年的四大輔政大臣,抬舉佟家依附自己,鞏固以皇帝為中心的惟我獨尊,此種局麵的經營來之不易。皇帝深諳此道。

    明確了皇帝的態度,太後吩咐侍應的宮女取來秀女們昨日對奶羹的評價。太後當年剛從科爾沁來京時,基本就是蒙語交流,滿語勉強支吾兩句,漢語根本一竅不通。四十餘年過去,滿語聽說倒是準確無誤了,漢語卻還是雲裏霧裏迷迷糊糊。

    就這水平,太後竟還獅子大開口命秀女們滿漢語雙語書寫,擺出很考究的深不可測。皇帝接過宮女呈上來的紙張,就聽得太後一旁說道:“哀家看不懂她們寫什麽,皇上來了就給看看,誰的字寫得好,甜鹹口味能不能分得清?”

    皇上聽過太後的安排,哭笑不得,隻覺太後老小孩心性發作,逗逗小姑娘們玩。

    一張張書寫閱過,皇帝挑出其中一張,重新看過一遍,遞給太後,“太後額涅,這張最好,書寫功底很紮實,可見在家中時認真練過,練字的年數不低於五年。且評述的用詞含蓄、詼諧,看來這姑娘性子沉穩但又不死板,動靜相宜。”

    太後拿過,上下左右顛來倒去煞有介事瞅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問:“寫了什麽?是哪家的姑娘?”

    皇帝深吸一口氣,撫平奔湧而來的無可奈何。你老人家擺譜還真是一套一套的,一副認真的模樣,朕還以為你至少把滿語看懂了呢?

    “福州將軍三等伯石文炳之女,瓜爾佳氏,正白旗滿洲籍。”

    接著皇帝念出嫤瑜對三碗奶羹的評價:1、“鹹”與維新,口味獨創,霸氣外露,敬而遠之;2、糖霜交迫,甜口齁嗓,濃情蜜意,過猶不及;3、甘甜相宜,唇齒留香,規行矩步,正中下懷。

    太後聽過,靜思片刻,故作一本正經,其實眼角早已疊出掩飾不住的笑意,“寫得好,這孩子分得清楚甜鹹。”

    皇帝一聽,剛喝的一口茶差點沒把他嗆住,合著你老人家的選擇標準是味覺反應啊?

    “打從三選時,哀家第一眼見到她,怎麽看怎麽舒服。抬眸的一瞬間透著聰慧,回話口齒清楚鎮定自如,垂眸站定又沉穩持重。”

    實則太後一聽說嫤瑜是和順公主的外孫女,早就偏心了。這段時間因為選秀,公主刻意回避不曾進宮,太後有些日子沒見上公主,還真有些想念。如若嫤瑜能留在宮裏,公主又常來寧壽宮,太後一這麽想著,心裏就滋出甜絲絲,誰還不是喜歡和稱心的人多相處呢?

    皇帝不清楚太後心裏的小九九,倒是後麵幾句聽過,皇帝緩了口氣。還好思路正常,否則被淘汰的那幾位可就冤了。

    晚霞把今日秀女們的評語送來後,皇帝麵露疑色。太後笑眯眯地解釋那三位奶羹被定了出處,且看秀女們作何反應。

    皇帝頓時覺得那三碗又甜又鹹的奶羹被強行塞進了自己的喉嗓間,齁得火燒火燎。你老人家可真行,這是在向秀女們透露,朕的愛妃們下廚的手藝就這水平?明知這裏頭有潛在的婆媳關係,你老人家還提前先攪合一番,把婆婆的形象往下拽一把,你自己不也是婆婆嗎?

    皇帝扶額暗歎,婆媳關係永遠是一門深不可測、無從考證的學問。

    按下性子,皇帝開始閱起秀女們新寫的評論,一張張看過,皇帝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拿出三位秀女兩天的評論並列排放,皇帝開始重新省視太後的此番舉動。原是這三位秀女的評語相差甚大,昨日尚可分清甜鹹,今日卻是一並道好,徹底放棄奶羹本身的味道。

    “這三位撂了牌子,自行婚嫁吧!”不用太後選擇,皇帝先行做出了決定。

    再次把嫤瑜今日的評述放到最上麵,皇帝的指尖敲打著頁麵,目光落在石文炳的名字上,“其餘幾位都略有改動,還好不曾失去辨析味道的能力。獨獨這瓜爾佳氏,與昨日所寫分毫不差,隻是落筆書寫愈發工整,不如昨日逸性,想是有些緊張,但也是難能可貴。”

    太後囅然而笑,“哀家就說嘛,這是個好孩子。這世道變得可快,三年五載就是一大變。它變,你也變,哪兒能變得過來。人呀,總還是要守住本心,不該變的,就莫要變,以不變應萬變,也不失一種活法。”

    皇帝汗顏,忽覺著平庸樸實的太後散發出智慧的光芒,赫然表現出大智若愚的本真。

    “太後額涅說得對,朕也看好這孩子,堪配太子。”皇帝不顯山露水說出這番話後,平靜地看向太後。

    果真,太後喜上眉梢,不察皇帝的意味深長,表現出英雄所見略同的相知,“既是皇上開了口,哀家也表個態,選這孩子做太子妃,合適。”

    “隻是,”太後猶豫了一下,“長泰是太子的親舅舅,皇上當真願意舍了長泰的閨女?”

    皇帝還沒應聲,抬眼就見胤礽昂首闊步而來。索額圖倒是腿腳利索,這麽快就把胤礽給請了回來。開春時,皇帝與胤礽提過選秀,胤礽正是滿腔熱情投入火器營的組建,隻恭順地表示,終身大事聽從父皇、皇祖母的決定。現下,他卻拋下火器營,匆忙趕回,索額圖還真有能耐。

    太後剛與皇帝達成共識,正在興頭上。一見胤礽,太後便獻寶似的把嫤瑜的評述遞到胤礽手中,迫不及待講清來龍去脈,隻盼著胤礽也能得出相同的結論。

    胤礽看過後,不動聲色,隨手擱於一旁。接著,胤礽從其它的紙張中,挑出兩張並排鋪好,指尖指向頁麵右上側書寫者的出身家世:內大臣費揚古之女,烏喇那拉氏,正黃旗滿洲籍。

    “汗阿瑪,皇祖母,光看書寫評述,兒臣覺得這個不錯。”

    怒焰“噌”地揪緊皇帝的臉色,“讀了這些年的書,練了這些年的字,你就這點眼色?”

    皇帝站起,從中翻出另外一名秀女的評述,指尖彎曲叩響出身書寫的位置:掌鑾儀衛事大臣一等公長泰之女,赫舍裏氏,正黃旗滿洲籍。

    “怎麽不選你自己的親表妹?”皇帝的怒火脫口而出,“索額圖請你回來,就是為了添亂。”

    話完,皇帝拂袖而去。太後張口結舌,茫然無措地看向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