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廬山真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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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鐮勾月懸掛天幕,清幽,含蓄。
靜怡軒裏的五位姑娘第四次被帶往寧壽宮,這回在偏殿,大家終於見到了皇太後。
老人家端坐正位,一襲紫色暗花緞地長袍套黑緞地繡“鳳穿牡丹”褂襴,和顏悅色打量著眼前一朵朵水靈靈的花骨朵。
隨著太後言聲賜座上茶,五位姑娘謝過太後,步調輕緩去向各自的位置。坐下後,直身並膝,雙手交疊放於靠近小腹的雙腿中部,視線落向膝頭。
“都不必拘謹,往後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在靜怡軒的這幾日,相信你們多少也互相熟悉了。明兒出宮後,私下也可常來往,都是同齡人,騎馬嬉戲,遊湖賞景,盡管玩到一塊去。不過,哀家傳諭召你們進宮,可不許嫌我老太婆沒樂趣就尋由推辭不來。別的不說,孫子們可都是很孝順我的,回頭我找他們告狀,你們可別嘀咕我老太婆小氣。”
大家一聽,不約而同立刻站起向太後躬身致意,異口同聲表明:“臣女不敢,謹遵慈諭。”
教養嬤嬤其實已提前暗示大家,她們都已是被留了牌子的,出宮後仔細修身養性,一個個等著接旨成婚就是。此時,太後直白地一言道破,雖沒有具體指向,但皇家兒媳婦的身份已然明確。幾小位再落座時,心潮起伏。
“哀家新近學得一個謎語,覺得很有意思。今晚咱一起做個遊戲,就當做離宮前陪哀家鬧個樂子,放鬆心情。”
姑娘們的思緒本就不平靜,如此又多出好奇,禁不住一致看向太後。卻見一旁伺候的晚霞特意站近太後,俯身貼耳,竊竊私語。隨後,太後表情凝重,一字一句往外擠出:“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背出漢語詩,太後回頭與晚霞相視而笑,晚霞早已笑彎了眼,滿眼都是“太後您真棒”的讚許。自己的漢語水平又更上一層樓,太後看向諸位小輩時,臉上也是洋溢出自信,聲音裏都透著滿滿的底氣。
“得嘞,聽過謎麵,你們一個一個按序去往懷榮齋取回謎底,每人至多兩盞茶的功夫,哀家在這兒等著。對的,哀家有賞。拿錯了,可別怪哀家罰嘍!”
懷榮齋位於寧壽花園的西北隅,是整個寧壽宮最偏遠的邊角。胤礽之所以選擇這裏,就是因為這個角落開了一道小門直通院外長街。天黑後,寧壽花園幾乎無人走動,胤礽從此門進入,掩身於懷榮齋後,很難察覺。
耀格陪著胤礽藏於角落,懷榮齋已經上燈,光線透過窗欞灑向屋簷下,暈黃暗淡。
“殿下,兩年前青山峽穀第一次遇見她,你是不是就對人家上心了?”
真是巧,胤礽與嫤瑜屈指可數的見麵,耀格都在場。到如今,他算是看明了太子的用心,可他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見鍾情怎麽就發生在了太子身上?
胤礽抬頭眺望勾月,肯定回答:“是的。”
耀格拍一下腦門,心裏拔涼拔涼的,不由暗自感歎,就連祖父那樣的三寸不爛之舌都難以說動太子,更何況自己這張笨嘴。
實則索額圖在無逸齋時,就已算定,太子妃必定出自上三旗,且父親應當是一品官員。從他探知的範圍來看,今年鑲黃旗入選的秀女達不到這個級別,而正白旗最出挑的就是石文炳的女兒,完全符合要求。幾番打探後,皇帝對石家看似零散的前後提拔,一下子因為選秀連貫起來,索額圖驚出一身冷汗。
赫舍裏家族一直都是太子最堅定不移的支持者,也是獨占太子的外戚。如果石文炳的女兒成了太子妃,且石文炳家族又在皇帝的支持下擴大權勢,分占太子成為必然。從這些年皇帝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態度來看,說不定,利用石文炳家族打壓赫舍裏氏、甚至取代赫舍裏氏就是皇帝的最終目的。
侵-淫-政壇多年的老狐狸,豈能坐以待斃。索額圖還指望著親眼目睹太子登基,赫舍裏家族走向傲視群臣的飛黃騰達。而這種榮耀隻屬於赫舍裏家族,別的家族怎能分一杯羹。
然而,選定太子妃,索額圖手再長也夠不上,唯有太子自己站出來爭取,並且要娶正黃旗的姑娘。索額圖先提出長泰的女兒做太子妃,烏喇那拉氏為側妃。後思及太子的姨母承嬪在後宮鬱鬱不得誌,退一步,放棄長泰的女兒,娶烏喇那拉氏為太子妃,也不失為一種自保的方法。
索額圖說的是唾沫滿天飛,可胤礽自始至終隻是默默聽著,最後隻回了聲“我心裏有數”再無它言。不知從何時起,這位自己全心全意照顧長大的太子變得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索額圖心裏完全沒底,卻也不能逼迫,畢竟太子是主,他為仆。
這不,時時不離太子的耀格又成了索額圖遊說的對象。耀格身為赫舍裏家族的成員,自然也是要為家族考慮的。
“殿下,能不能聽我祖父的,向皇上求娶烏喇那拉氏?石文炳一族畢竟不是正黃旗的。”耀格說出這種話時,差點就咬了自己的舌頭。
胤礽不意外耀格的勸說,這是耀格應該做的。更何況,耀格明知胤礽的心意,他卻不曾透露半分,就衝這,胤礽願意推心置腹多說兩句。
“修茂不也是正白旗的?你還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往上貼。難道叔姥爺就願意你與修茂交朋友?”
一聽胤礽的反擊,耀格急了,“殿下,您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您的娘家與您的妻家撕得頭破血流,您該怎麽辦?皇上要的就是這個麽?您會遍體鱗傷的。”
耀格憤懣,雙拳握緊,“如果修茂成了我的敵人,哪怕我再欽慕他,我也會毫不猶豫把手中的刀揮向他。那一刻,大家立場不同,唯有血戰到底,決出勝負。”
胤礽狠狠閉上雙目,深吸一口氣,這也就是他彷徨的緣由所在。前世,因為石文炳、石華善的早逝,太子妃的家族勢力沒能成為切割赫舍裏氏的刀刃,可赫舍裏氏同樣沒能逃過一劫。今生,如果石文炳、石華善活下來,父皇希望看見的兩大外戚爭鬥的局麵是不是就會出現,那他和太子妃又情何以堪?
故而,胤礽一時間竟是不敢娶嫤瑜,實在是害怕會麵對那一天。
沉下內心的跌宕,胤礽睜開眼看向懷榮齋,“耀格,從我被立為太子那天起,遍體鱗傷在所難免,比這更可怕的還在後頭。不管汗阿瑪作何深謀遠慮,至少他選的太子妃是最好的。”
耀格瞪大雙眼,“這般肯定?”
胤礽站起身,目色中流露捕捉小獸的誌在必得,“是的,我要娶她。而且,我不會坐視我身邊的人兩敗俱傷。”
隨即,胤礽貓下身子,輕巧而又迅捷地移步去到懷榮齋後門,門閂早就動過手腳,胤礽輕輕一推,便閃身進了去。他已叮囑皇祖母安排嫤瑜最後一個進懷榮齋,是時候了。
懷榮齋正門南向百步處建有報春閣,嫤瑜等人被帶到這裏暫作休息,隨後一個一個前往懷榮齋取回表示謎底的物件。輪到嫤瑜時,一位小太監提一盞宮燈前頭引路,身側是這幾天伺候的宮女相隨。待嫤瑜進懷榮齋後,宮女把門帶上,與小太監退到門外的台階下等候。
拐來拐去走了很長一段路跑這麽偏僻的屋齋尋找謎底,嫤瑜對太後這種不走尋常路的思維真是不佩服都不行。回想這幾天太後一再刁鑽古怪的考驗,外祖母居然還說太後是一位簡單和善的老人家。出宮後頭一件事就直奔公主府問問,外祖母常見的太後與這位竟會念漢語古詩的太後會是同一個人?
懷榮齋為一座上下兩層的樓閣,就著屋裏差強人意的燭光,嫤瑜在一層廳堂走動尋覓。太後念的詩嫤瑜學過,是唐代詩人王維所作的一首五言絕句,詩的題目就是《畫》,所以隻要讀過,就能知道謎底是一幅山水花鳥畫。
方才四位秀女回去時,手裏都抱著一個長型盒子,嫤瑜便想著該是裝畫卷一類。想來,太後這個謎題不難,大家也都能猜上。估計這回太後為的是鍛煉大家的腿腳,而不是考驗頭腦才學。
簡單的陳設,僅僅目光掃視,就已轉過滿堂,不曾見到任何圖畫。空氣中彌漫著長久禁錮的濁味,可見也是臨時打掃,或許這裏平時就是擱置閑物的地方。
走向角落的扶梯,或許二樓會有收獲。剛踏足二樓,就在樓梯旁的牆板上看到一幅畫,嫤瑜欣喜,兩步過去停在畫前,仔細看起來。
墨色蒼山,巍峨峻嶺,飛流直下,亦如銀河落入凡間。近處密林成蔭,花枝搖曳,一雙燕鳥枝頭相伴相依。
嫤瑜探出手摸向那一對燕鳥,兩隻鳥兒的喙尖相觸,親密無間。隨著指尖緩緩移向鳥兒的尖喙,嫤瑜的臉蛋莫名泛出紅暈。
忽地,嫤瑜的口被一隻手捂住,就連腰身也被一隻胳膊圈住,整個人被後麵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人摟在了懷裏。
“別動,也別出聲,否則我們倆被發現,都不好看。”
嫤瑜嚇得魂飛魄散,還沒晃過神來掙紮出聲,對方就已在自己耳旁發出警告。
“別怕,你見過我,我們認識。”
低沉的男人嗓音試圖安撫嫤瑜,可嫤瑜腦海一片空白,興許連阿瑪長什麽樣子都忘了,更別說這位抱著自己的狂蜂浪蝶。
“這是我畫的,我看你都瞧入了神,畫得還行吧?”
嫤瑜差點就氣得背過氣去,得是多厚的臉皮還在做下如此無禮的行為時,問出這種問題。都恨不得把畫撕成碎片,再把這登徒子一腳踹下樓去。
“我放開手,你能聽我說兩句嗎?”
嫤瑜身子發顫,連連點點頭,就等著他放開手,自己立刻撒開腿往下跑。就算不好大喊屋裏有人,但好歹弄出動靜,外頭的人聽聞就會進來,這男人肯定不敢現身。嫤瑜壓根兒就不願回頭看一眼這人的模樣,隻想逃得遠遠的,真是個混蛋,竟然如此輕薄自己。
“我不會傷害你,嫤瑜,相信我。”
一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出,嫤瑜立刻僵住,整個人一動不動。胤礽鬆開手,把她轉回身來與自己麵對麵。胤礽稍微蹲身,與她眼對眼,和顏笑問:“還記得我嗎?”
近在咫尺的眸子烏黑而深邃,嫤瑜蝶翼般的長睫急促撲閃著,這眼眸似曾相識。
“謝謝你給我掛平安牌!”
胤礽的話音方落,電光火石間,嫤瑜幡然醒悟,竟然是他!垂下眼眸,嫤瑜步步後退。胤礽沒有再碰她,但也隨她趨進。直到嫤瑜背靠牆板,再無退路,胤礽也停在她麵前,彼此僅僅雙拳距離。
掃過胤礽衣袍下擺,又是一身侍衛打扮,可這回,嫤瑜已不認為他是宮廷侍衛。莫說方才兩人抱在一起,就現在挨得如此之近,嫤瑜聞出胤礽身上幽幽襲來的香味,正是迦南香。
迦南香是連王公貴族都求而不得的書房用香,唯有皇上、皇太子才可能時常用到。過年時富爾祜倫弄到一塊,立刻跑到石文炳府上找慶征鑒定。別看慶征不務正業,可對這種事,年紀輕輕卻已是小有所成。仔細驗證之後,慶征斷定為真品。大的迦南香,不適合點燃,隻需放在盤子裏,則滿室生香。當時嫤瑜也在場,表兄妹三人圍著迦南香呆了一會兒,出屋後許久,嫤瑜身上都還回旋香氣。
此種珍品異香,侍衛可消費不起。青山峽穀第一次相見的情形再次在嫤瑜腦中清晰回放,那一聲“二哥”再次點亮嫤瑜的思路。
二皇子?皇太子?
想到這,嫤瑜驚得縮緊身子,閉緊雙目,不知該如何麵對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