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雙鳳齊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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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傍晚,修茂行進在潭柘寺後山的山間小路。|

    烏雲滾滾說來就來,“轟隆隆”的炸雷聲說響就響,狂風刮得樹葉“嘩嘩”作響,大顆大顆的雨點說下就下。

    修茂拔腿狂奔,在雨中飛馳,大雨毫不留情砸在他身上。終於前方出現龍潭院的院牆,此行的目的地近在咫尺。

    入院後,修茂一身狼狽。不得已,隻好換上幹淨的僧袍。空穀禪師把修茂帶到自己的禪房,老位置打坐,手裏撥弄著佛珠,淡然地看著修茂。修茂還是時不時打量著自己身上的僧袍,全身不自在。

    “施主冒雨而來,可是為純親王?”

    修茂坐到空穀禪師對麵,暫時放下身上的別扭,認真盯視空穀禪師片刻,幽幽說道:“我是為你而來,吳恙,吳公公。”

    空穀禪師麵無表情,好似修茂口裏的吳恙與自己毫無關係。在這之前,修茂來過一次龍潭,那是純親王、慶征兄妹十歲掛平安牌時,隨他們同來。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吳公公,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修茂搖搖頭,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是自己四處打探找了兩年的人。

    空穀禪師手裏的佛珠一直都是有序地撥弄著,顯然情緒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是石將軍讓你過來的?還以為石將軍早就知道老衲從前的身份,所以才會讓純親王在這兒掛平安牌。如今,聽施主的話,似乎最近才知道,老衲一直以為的有緣原來是巧合。”

    修茂默認,確實如此。之所以要找到吳恙,就是因為想要從吳恙身上獲悉傳國玉璽的秘密。至於花費這麽多時間和精力打探傳國玉璽,無非都是為了姐夫石文炳。

    修茂的身上同時留著蘇克薩哈與鼇拜兩位死對頭的血液,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極大的諷刺,權利爭鬥超越了骨肉親情。原先修茂憎恨外祖父鼇拜心狠手辣,可隨著年齡增長歲月積澱,修茂不再埋怨早成一堆枯骨的外祖父。他清楚地意識到,無論是祖父還是外祖父,兩大家族的家破人亡最終成全的卻是當今皇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皇位上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故而,修茂不願出仕為官,不願再卷入那些權勢爭鬥。至於重振家族,他無所謂,本就孑然一身。

    在石文炳的嚴格教養下,修茂倒是學了一身出色的本領,可惜他無心攀爬,整日活得鬆鬆散散。幾年前,喝醉的石文炳酒後亂言,說他恐怕活不了幾年,希望修茂在他死後能夠照顧他的家人。亦如父親的石文炳有難,修茂當然不會袖手旁觀,他逮住姐夫定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酒醒後的石文炳非常懊悔自己的失言,但因為自己戍守邊防,不能東奔西走打探消息,於是,石文炳雖沒有泄露重生的秘密,但卻大致透露自己會因為傳國玉璽死於非命。為幫助姐夫避開厄運,修茂自此關內、塞外幾千裏來回奔襲尋找傳國玉璽的秘密。

    因著傳國玉璽本就是當年睿王多爾袞率領正白旗從漠南察哈爾部獲取,且當年正白旗的幾位高級將領內部對玉璽有異議,所以起初修茂都是深入漠南草原的各個部落打探。發現端倪後,又闖入噶爾丹的營帳尋找,雖沒有獲得實物,但卻意外地發現,傳國玉璽竟然有真有假。隻是不確定皇宮裏的與噶爾丹手裏的,孰真孰假。

    從草原回來後,修茂再次打探到,先帝順治爺曾經在患病前後特地把傳國玉璽留在身邊把玩。這一次,修茂又把目光轉移向先帝的禦前首領太監。

    吳良輔是先帝的禦前首領太監,而吳恙則是吳良輔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順治帝出家不成,便下旨讓吳良輔代他憫忠寺出家,吳恙接替吳良輔成為了順治帝的禦前首領太監。

    接下來順治帝的起居服侍,以至後來的病危侍疾以及薨逝、入殮、移梓宮至景山壽皇殿停放等等,都是吳恙首當其衝、侍奉在旁。康熙二年,遵化孝陵修建完畢,順治帝骨灰被送入地宮,地宮封閉後,吳恙留下守陵。

    吳良輔在順治帝薨逝後,憎惡吳良輔的孝莊太皇太後下令逮回吳良輔,交由議政王大臣會議議處,最終,吳良輔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處死。至於吳恙,聽說是在守陵期間病逝,就葬在附近。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修茂找到埋葬吳恙的村民,這才得知葬下的另有其人。如果沒有秘密,為何要裝死隱藏,所以修茂更是鼓足幹勁要挖出秘密,保住姐夫一命。事情的轉折總在意料之外,沒想到吳恙竟變成了慶征兄妹十幾年來年年都能見到的空穀禪師。

    “老禪師,”修茂改了口,畢竟眼前的人已是白眉白須,“我就想知道,當年先帝爺臨終前擺弄傳國玉璽,是不是在確認玉璽的真假?”

    “啪”地一聲,佛珠從空穀手裏掉落,他整個人定住。屋外的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子就隻是屋簷滴落積存的雨水,一滴一滴打在地麵的聲音清晰入耳。

    空穀臉上明顯地露出失落,甚至是失望,“施主費時費力找出我,就為了這個?傳國玉璽是承啟天意的聖物,先帝虔誠供奉,何來辨別真假一說。”

    “老衲老了,也活不過幾年了。既是無緣,也就作罷。”說完,空穀拾起佛珠,合上雙目,嘴裏念起經文。

    修茂也很失望,空穀似乎非常肯定宮裏的玉璽就是真的。還以為自己發現了重要的線索,誰知又將不了了之。低頭冥思苦想,一炷香的時間後,修茂不甘心就此放棄,提出了新主意。

    “聽說裝玉璽的紫檀盒子是吳良輔找人設計圖案並全程監工所製,老禪師是不是也一同參與?”

    得到空穀肯定的點頭後,修茂接著說:“您能幫我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嗎?”

    片刻後,空穀笑了笑,隻是依然閉著眼,“那個盒子有夾層,但知道的人如今就隻剩我了,隱藏的夾層也要做嗎?”

    修茂隻打算把假盒子換出真盒子,自己親自鑒定玉璽的真假,夾層沒什麽意義。當下也就明確不需要夾層,隻要外表一模一樣就可。

    空穀很幹脆地就答應了,不過提出帶來龍潭讓他再看一眼那個盒子,至於玉璽,可以不用帶來。

    修茂寺中留宿一宿,翌日黎明,便起身離開。空穀送出修茂一段路,突然問道:“純親王已至婚配年齡,不知是否會娶石將軍的女兒?畢竟老衲看著他們一同長大,也是青梅竹馬很般配。”

    修茂皺了皺眉,“老禪師還真操心,什麽時候又改做月老了?他們已各自指婚別人,做表兄妹即可。”

    不想談這個話題,修茂拜別空穀,大步離去。空穀禪師一邊搖頭一邊返回龍潭院,表兄妹三人因為在此掛平安牌,他們的生辰八字空穀都知道,這下子不由暗歎:“石將軍的女兒是有鳳來儀的命格,純親王娶不上,可惜了。”

    ******

    索額圖在京城西郊太舟塢建有一座別苑,正值夏日炎炎之際,他老人家說病就病了,在別苑一住就是小半月。

    不過,大臣中卻廣為流傳一則小道消息,說是太子與索額圖起了爭執,還嚴厲責斥索額圖。所以,索額圖是被太子氣病了。

    因何起了爭執,大家又是傳得沸沸揚揚。還不是皇上公開了太子、純親王與三位適婚皇子的指婚對象,並交代索額圖籌辦太子的成婚事宜。索額圖表現消極,皇上大為不滿,故而太子對索額圖大發雷霆。

    索額圖的別苑開鑿了一片開闊的湖水,其間種植有大片荷花,荷葉碧綠如翡翠玉盤,荷花粉嫩潔白,如霞似玉。緊鄰荷花的岸邊立有一錯彩鏤金、精致華麗的撮角亭子,亭中放置的紫檀躺椅上,索額圖正眯眼休憩。

    亭中並非索額圖一人,其身側的凳子上坐著已故的三等公費揚古之子喇爾泰。喇爾泰之妹烏喇那拉氏也是留了牌子的秀女之一,並且還是索額圖最屬意的太子妃人選,喇爾泰自是也知道,不止一次在索額圖跟前提及自己的妹妹是飛鸞彩鳳之命。

    結果,這隻飛鳳卻被指給了四皇子胤禛。

    胤禛打出生就因為生母卑微交由佟皇後撫養,也算是養出了半個嫡子的榮華。可惜佟皇後去世後,其父佟國維不怎麽待見這位養子,佟家年輕一輩的如鄂倫岱、隆科多等人都一股腦圍在長子胤禔身旁。晉升德妃的生母如今因為身邊養育著十四皇子胤禎,再者與胤禛再難重拾感情,彼此關係較為疏離。

    如此一位掉落雲端無人問津的皇子,喇爾泰為妹妹不值,可又不能抗旨,這才尋到索額圖,看能不能請太子照應一番。不說別的,三皇子與太子走得近,皇上很是樂見其成,時常誇獎,給的機會也多。四皇子性情陰晴不定,總擺著一張陰鬱的臉,更別說與人打交道,如此下去,無人支持,前途堪憂。

    好歹是皇子,就算與德妃疏離,不也還是德妃之子,割不斷的血脈。索額圖覺得喇爾泰不過是因妹妹錯失做太子妃的機會,過於輕視四皇子了。

    “你呀,杞人憂天,至少就衝四阿哥被佟皇後養過,皇上也會留意四阿哥。隻要四阿哥別孤僻到連父皇都不理,隻需抱緊皇上的大腿,皇上還能不給機會?”

    索額圖捏捏眉心,“照應四阿哥,不是問題。待你妹妹嫁過去,她這位四福晉往後在四阿哥耳邊常吹著風,提醒他別跟佟家人摻在一起,與大阿哥保持距離,我們太子肯定願意帶著他。”

    喇爾泰一聽,一麵認真咀嚼索額圖的話,一麵連連點頭稱是。

    兩位一人授意一人領會,正是熙熙融融的時候,被大步流星而來的胤礽打斷了。

    喇爾泰慌忙起身向太子行禮,索額圖不情不願站起,連鞋跟都沒套上,就被胤礽拖到一旁。胤礽一臉的著急樣,“叔姥爺,火器營有士兵染上了瘧疾,我要金雞納霜。”

    索額圖拉拉耳朵,沒聽明白,“什麽是金雞納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