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兩境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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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胤礽不敢接下這把金燦燦的盤龍小刀,此為禦用的規格,不適合胤礽使用。
“謝汗阿瑪厚愛,兒臣不能逾製。”胤礽說完,雙手把小刀奉回皇帝座旁的小幾上。
皇帝分不清楚這是禦用的?怎麽會,再清楚不過。在塞外時,為胤礽打造的蒙古小刀,刀鞘與刀柄是紅木包金嵌珊瑚鬆石,當地蒙古王公們流行的款式。
這會子,皇帝卻拿出為自己量身打造的禦用之物送給胤礽,本就是明知而故意為之。
皇帝決定送出禦用匕首時,設想過很多場景,有胤礽興高采烈接受的,有喜極而泣接受的,有扭扭捏捏接受的,有理所當然接受的。總之,接受就是。
殊不知,胤礽的態度依舊延續恭敬有度,完全不配合他的節奏。這下子,皇帝是徹底懵了。
皇帝一直以為因為自己那會子過度炫耀鄂爾多斯的大野兔,卻又不允許胤礽過去參與狩獵,胤礽對他產生了怨氣。之後,胤礽自己帶著弟弟們獵了頭雄鹿,那麽好的鹿尾卻胡亂一氣塞進盒子給他送去,顯然就是故意氣他的。
好吧,就算已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在父母眼裏總還是孩子。於是乎,皇帝把鹿尾包裹好送回,大方地表達自己的原諒。可接下來胤礽大張旗鼓地公開杖責自己表達對皇帝的歉意,皇帝著實生氣了。
打在胤礽身上,其實疼在皇帝心上,那麽大的動靜,皇帝臉上還覺著辣乎乎地發燙。真是個倔強任性的逆子,看來還是生我氣呀。回到京後,胤礽謹慎順平的態度更是讓皇帝認定,這就是和朕置上氣了。
可是小孫子那麽可愛,朕喜歡啊。挨尿了那麽多次,還是喜歡。兒媳婦也不錯,默默照應著蘇麻喇嬤嬤,虧自己還口口聲聲念著嬤嬤是親人,行動上卻一再疏忽。罷罷罷,看在小孫孫與兒媳婦的份上,朕原諒你。為表達朕的慷慨,朕的禦用小刀賞賜給你,這下子總該高高興興地像弘昰一樣樂嗬了吧?
結果,還是被這不孝子潑了一大盆冷水。
皇帝斜睨一眼小幾上躺倒的盤龍,再看向垂眸落地的胤礽,嚴冷咧冽。逾製,你小子居然好意思跟朕談這個?
“細說起來,索額圖張羅毓慶宮這些年來,在你身上的逾製還少嗎?日常所用、衣袍禮製,逾製的地方多了去,你當朕眼瞎嗎?結果,朕還不是都忍了。隻要你專心學政,成人成才,日後能接手朕的江山,光大祖宗基業,那些逾製,朕就當大方賞賜與你,不去計較。”
皇帝站起,負手圍著胤礽轉上一圈,停到胤礽前方,退後兩步,保持距離,怒氣上揚。
“朕念著你代為監國期間,表現卓著,這才特別恩賜。索額圖在朕眼皮底下逾製了那麽多年,你樂於接受,現朕主動逾製一次,你反而擺出這副嘴臉,你什麽意思?”
胤礽沒想到父皇會因此大發雷霆,但一聽父皇其實內心很在意索額圖犯下的那些逾製行為,反而更堅定了自己的拒絕。
雙膝跪地,胤礽伏地請罪,“汗阿瑪,從前兒臣年少無知,往後再不會犯這樣的糊塗。回去後,兒臣會對東宮進行整頓,所有逾製的地方一律改過。汗阿瑪是一國之君,兒臣身為臣下,就該有為人臣子的樣子。汗阿瑪這些年對兒臣寬仁大度,兒臣卻不曾領會汗阿瑪的為難,兒臣愚蠢。”
看著胤礽規規矩矩給自己叩首請求寬恕,皇帝本該噴湧而出的怒焰遭遇山石垮塌封口,一瞬間統統吞咽回肚。坐回禦座,皇帝雙手扶住膝頭,有些騎虎難下。
“你,你,你起來。”皇帝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顫悠悠指向胤礽,“朕好好和你說話,朕沒有怪你。”
見胤礽仍是伏在地上,皇帝的手收回,指尖急躁地敲打自己膝頭。
“胤礽,不是你的錯,都是索額圖的私自行為,朕都知道,朕不怪你。”
胤礽直起腰,隻不過仍是垂著腦袋沒看皇帝,他麵上是何表情,皇帝完全捕捉不到。
“汗阿瑪,兒臣已不是孩子。如今有妻有子,早該懂事了。我若沒個阿瑪的樣子,弘昰一天天長大,有樣學樣,豈非東宮淨出任性妄為的逆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兒臣監國,一筆筆軍費的開支,一件件政務的處理,兒臣深有感觸。您一再強調節儉,您自己也是嚴於律己,然而我,索額圖是有錯,但大錯卻是兒臣。如若兒臣不放任,誰又能強行施加。汗阿瑪,兒臣錯了。”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一股熱流直衝皇帝腦門,湧向眼眶,爭先恐後往外推搡。皇帝低下頭,捂嚴雙目,堵住淚花。這冤家兒子,搞得那麽煽情,朕哪兒受得住!
吸吸鼻子,皇帝咳兩聲清清嗓音,“朕知道了,朕不是說了嗎,不怪你。噶爾丹是朕的心頭刺,第一次出征,雖然打跑了他,實際上,朕顏麵盡失,國威受損。第二次出征,把他幾千人打餘幾百人,朕還是不甘心。到這第三次,朕一定要趕盡殺絕,方才罷手。”
皇帝迅疾抹去滑落的熱淚,生怕胤礽抬頭看見,徒生尷尬。
“胤礽,多年前,你在朕麵前侃侃而談統一大漠,成就我大清前所未有之廣袤疆土。那樣的雄心壯誌刺激了朕,朕何嚐不知屢次出征,國庫消耗巨大,可朕就是想要在有生之年贏得這份榮耀。”
皇帝再次走過去,停在胤礽身旁,把手放在他的肩頭,情悃悠長,“胤礽,朕一心肅清塞外,就是想把一個安定的天下交到你手中,好讓你順利當這個家。”
父皇的手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熨燙胤礽肩頭,疼得胤礽的心陣陣抽搐。為什麽?為什麽我們父子倆最後會走到那一步?父皇您的安定天下最後卻是交到四弟手中?為什麽?
胤礽雙肩抖動,擰緊眉尖,用盡全身氣力壓覆下心頭因隱惻之痛幾欲爆發的呐喊。
“汗阿瑪,兒臣之榮華富貴,全全仰仗您的恩賜,衣食生死俱仰敕於您。從今往後,兒臣恪守本分,夕惕若厲。汗阿瑪不在京期間,兒臣自當盡職盡責,汗阿瑪回京,兒臣退避政務,絕不逾越。”
胤礽握緊雙拳,又瞬時鬆開,心平氣和,“兒臣隻想向汗阿瑪討要一樣東西,不知汗阿瑪願不願意給兒臣?”
“你說,朕聽聽看。”皇帝目不轉睛盯著胤礽,直到這一刻,依然看不清胤礽的神態。
“兒臣,隻想要汗阿瑪的信任。”胤礽彎下身體,深深俯向硬實、冰冷的地磚上。
皇帝隻覺自己的身體漸漸僵硬,口舌凝冰,就連呼吸也慢慢凝滯。時間一點一點流走,皇帝竟開不了口,給與胤礽答複。
信任,朕坐在這個位置上,何談信任?
最終胤礽沒有得到皇帝有關“信任”的隻言片語,當胤礽站起時,麵上仿若什麽事都沒發生。父子倆一番噓寒問暖的互相叮嚀後,胤礽離開乾清宮。
款步回擷芳殿的路上,胤礽抬頭喁望夜空,無雲淨澈,月華如水。胤礽眸中浸入瑩瑩光澤,透進肌骨,蕩滌心靈。順境、逆境從來就是相依相伴,隻管沐日月,行己路,自開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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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前腳才離開皇城,春風點染枝頭翠綠,生機蔚起,同時也把一串串蠱惑人心的妖言妖語散布宮中各個角落。那就是,七公主是妖邪附體,她製作的燈能吞噬人的魂魄,胤禌就是被妖燈吸走魂魄,才變成魂不附體的活死人。
正值德妃剛剛接手後宮事務,如此中傷女兒的流言四起,德妃怒氣難平,一改歲月靜好的嫻雅姿態,處處搜查,勢要找出造謠生事的源頭。一時間,後宮波瀾起伏,越是要壓下,浪花就騰躍得越高。
胤礽的毓慶宮照常聽政理政,井然有序,前線需要的物資,源源不斷送往。既然父皇不見噶爾丹的屍骨就不罷休,胤礽就在後方全力支持。
嫤瑜如今不再是每日往寧壽宮請安、陪太後閑話家常的小孫媳婦,擷芳殿主位端坐,聽取內務府呈報寧壽宮、先帝遺孀以及蘇麻喇的院所用度,一條條過目清單,並親自往各所落實。這回,內務府的官員,院所伺候的宮女太監們,見到嫤瑜,再不是從前那種旁視好奇的目光,而是謹小慎微的提心吊膽。
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幾個怠慢工務、克扣用度的奴才、官員拎出來,殺雞儆猴,嫤瑜做起來,絲毫不手軟。當然,不看別的,就光是瞅一眼嫤瑜身後的大靠山——太子殿下,誰還敢胡亂蹦躂呢!
後宮的事務不在胤礽與嫤瑜的職權內,但對胤禌的關注私底下卻不曾停止。鑒於胤禛的莽撞,再者流言傳得蹊蹺,胤礽便不再多向胤禛透露自己的最新進展,而是對嫤瑜和盤托出,夫妻倆倒是為這事忙活起來。
胤礽找到胤禌的水燈,悄悄帶回了擷芳殿。水燈中心底部剩餘一些凝固的紅蠟,棉芯已經燒盡,留微許黑色米分末。湊近聞嗅,居然尚能聞到似有似無的酒香。
胤礽由此斷定,問題出在棉芯,一旦點燃蠟燭,這股酒氣濃鬱散發,浸入胤禌的身體,才會讓他失去知覺。而如果對方的目標其實是七公主,那麽此人肯定與德妃有過節。後宮女人的明爭暗鬥,無不是一曲傷魂斷魄,誰害了誰,誰又暗藏複仇的火焰,故事大同小異,不過方式有所差異而已。
胤礽與嫤瑜商議後,胤礽負責找出這種酒氣的來源,以及解毒的方法。而嫤瑜從旁觀察,看看能否找出下毒之人的蛛絲馬跡,並旁敲側擊護住七公主。
僅憑這一縷縹緲的氣味就要辨別出是何種□□,真是大海撈針。宮裏宮外被召集而來的太醫、名醫各持己見,始終不得定論,而胤禌的身體每況愈下,日漸衰退。
有時候,老天開眼時,就是那麽讓人不可思議。嫤瑜最先聞到這股氣味時,第一反應是,似曾相識,可就是毫無頭緒,便不敢妄自猜測。
一次,內務府為幾位老嬪妃置辦家具,需嫤瑜過目、拿主意。嫤瑜在木材鑒別方麵尚有欠缺,可又不好露怯,免得讓人瞧出,趁機鑽空子。於是便召進慶征,給自己補習知識,順便一同過去驗看。
恰逢胤礽有空,也隨去一旁聽著。石華善這一家男丁,就屬慶征對打戰兵略是門外漢,可一摸上木料,談及珠玉擺件,那就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當值的幾位小官吏以及太監,起初也沒把年紀輕輕的慶征看在眼裏,隻不過看在胤礽夫婦麵上陪著笑臉。可當慶征細細挨個評價後,小吏們默默抹了把冷汗。還以為都是些老婦的用具,能糊弄就糊弄,撈上一筆,這下可好,太子殿下臉色很凝重。
圓滿解決了嫤瑜的事務,胤礽不僅對慶征刮目相看,心裏還對慶征有了新的盤算。倒是嫤瑜突然想到慶征也愛擺弄各種燈具,便把胤禌水燈燭芯的黑末拿給慶征,看他能不能聞出來。
慶征定下心來研究後,就好像掉進了新奇的世界,久久難以自拔。胤礽本也不對慶征抱任何希望,嫤瑜倒還有些期待,畢竟一同長大的兄妹,總還是了解的。
日落西山,聚精會神琢磨了兩個時辰的慶征舒展開眉頭,走出小屋,來到胤礽夫婦跟前。若不是嫤瑜已嫁為人妻,慶征差點又像從前那樣彈一下小妹的額頭,不過嘴上就沒饒過嫤瑜。
“都是當額涅的人了,腦袋還是那麽不靈光,說得那麽玄,害我走了一大截彎路。”
不是有句俗話:一孕傻三年,胤礽含笑瞥了一眼嫤瑜。不過傻歸傻,到底是堂堂的太子妃,胤礽故作嚴肅提醒慶征不得放肆。
“稟殿下,”慶征恭順舉止,“這種花木北方沒有,兩廣地區與福建有栽種。初夏開花,初開時白色,漸漸泛出象牙黃,邊緣有紫暈,香氣如味厚濃醇。”
胤礽驚喜交集,“叫什麽?”
慶征抬眸看向嫤瑜,言笑晏晏,“太子妃可還記得,咱們在福建府中後院也種有兩株,你還說過,花開時節,你從那兒走過,濃鬱的酒香撲來,你差點就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