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淳封望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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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文六年四月十六日,秦驤、鐵昆侖以及鐵延祈三兄弟五人已經在晉原城停留了兩日,他們又從章魯那裏探聽到了一些有關鷹戎右部的消息——右部的王庭雖然覆滅,但鷹戎狼騎的精銳並沒有立即回防,大部隊依然駐守在詹北河穀,這在別人看來是難以置信之事,但是秦驤卻心裏了然,他向賽珂單於獻的“第三階段行動”被采納了。

    周蕙荃在前一天與張筱君一道踏上了前往西陲四郡的道路,不過她們第一站要去京城,因為周蕙荃認為,關於自己和姐姐的身世之謎,義父周綽手裏肯定掌握著關鍵的線索,她也渴望著自己尊之敬之的義父,能夠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

    未婚妻的離開對秦驤來說也是件好事,因為草原之行有著周蕙荃和張筱君的牽絆,有些事情他沒能辦成,留下了遺憾;但現如今兩名女子都離開了自己的身邊,他忽感輕鬆起來,對於往後的行動又有了新的規劃。

    “龐文紹還活著,但是他的妻室一家卻死在了那場變亂之中。”離開晉原城之前,章魯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秦驤,令他心中稍稍寬慰了一些。秦驤原本可以阻止這場動亂的發生,然而南宮延的忽然出現、鷹戎右部高層的不信任,令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對於秦驤來說,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那他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秦驤問章魯。

    章魯道:“追蹤發動叛亂的黑鼴、雲弦、東望和金犼四部的去向,他說不奢望能夠報仇雪恨,但他會想方設法將這四部的行蹤透露給鷹戎狼騎,借他們之手鏟除這群惡賊!”

    秦驤沉默了,對於龐文紹他有些愧疚,對於玉息閼氏他同樣是滿心的愧疚,然而這就是戰場,沒有那麽多的溫情脈脈,有的是淋漓的鮮血和無窮無盡的悲傷,如果因為這些愧疚不往前走,那不如現在就放棄。

    拜別了章魯,秦驤的下一站就是淳封城。原本從京城恒陽前往淳封,走平坦的官道大約六百裏,騎快馬隻需兩天一夜便能抵達;但這次秦驤直接從晉原城向東走,沿著邊關走一路盡是崎嶇的山脈和高原,隻有泥濘蜿蜒的小路,沒有平坦的大道供快馬馳騁。

    但秦驤選擇這樣的路線有他自己的考量——其一,他靠近邊關行走,一路考察防務,也可以探聽一些草原上的消息,以便掌握鷹戎兩部的情勢;其二,避開燕王和南宮延的耳目,以達到出其不意的目的,因為這次他最終的目的地,就是燕國。

    五個人行進的速度並不快,走了三天三夜也才剛剛抵達汾陽郡的地界,離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燕國還有三百多裏,離東京淳封也有二百多裏。進入汾陽郡的地界後,秦驤等人在邊關逡巡了兩日,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鷹戎左部王庭發生叛亂,烏嵩單於被他任命的右賢王所殺,而這位右賢王立了一個三歲的小孩為新的單於,並對外宣稱新單於是汗度單於的孫子。

    實際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所謂的“汗度單於的孫子”不過是個幌子,一個三歲的小娃娃如何能成為燕北草原的君主,左部實際上的掌控者就是這位右賢王,新的單於隻是個傀儡而已。

    秦驤隻是稍稍推算了一番,便得出了結論——這場政變的背後肯定是南宮延在搞鬼!烏嵩單於與燕王結盟,結果卻在詹北河穀吃了大虧,兩萬突騎精銳魂斷河穀,對於燕王,他肯定是心懷不滿的,長此以往,雙方的聯盟必然出現裂痕。

    因此他們迫切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來當左部的家,以繼續維持鷹戎左部與燕王之間的聯盟關係,為即將發動的叛亂提供幫助。秦驤將自己換到南宮延的角度,他也會想方設法挑動鷹戎左部的內部矛盾,扶持燕王看得中的人上位。

    然而這樣一來,秦驤獻給右部的“第三階段行動”的方案就有些難做了,因為鷹戎左部與燕王之間的聯盟越鬆散,行動成功的機會更大;而如果他們精誠團結,那這個行動方案不但不能成功,反而會給右部帶來更大的災難。

    “能不能成,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秦驤繼續趕路的時候,仍然在考慮這件事。此次他親身曆險去燕國赴任,為的就是離間燕王和左部之間的聯盟,以此拖延燕王造反的時間,並由此為朝廷準備平叛的力量爭取時間。

    兩天後,即四月二十一日,秦驤等五人終於趕到了淳封城外,而他們還沒進城,就被一直守在城門口的莊池麟叫住了,並引他們與肖雨複等人會合。

    “公子,這近一個月來一切安好?”肖雨複是望眼欲穿、終於等到了秦驤到來。

    秦驤擺擺手,長籲一口氣道:“去了一趟草原,發生了很多事。我們的對手絕不簡單,這趟燕國之行,恐怕要肖大哥和弟兄們多費些心思了!”

    肖雨複與一眾鏢師拱手道:“但憑公子吩咐!”

    秦驤與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得知朱家九為首的“嘯義堂”土匪這段時間有些不安分,秦驤思量了一會兒,問肖雨複道:

    “對於這些人,肖大哥可有什麽安排?”

    不同於前幾日的苦惱,此時的肖雨複一臉淡定,隻見他微笑著說道:“不日便要安排他們出任務。這一次,一定好好讓他們樂嗬樂嗬!”

    秦驤點點頭,沒有深問,對於肖雨複的能力他還是很放心的:“肖大哥有了安排就好了,但有一點,切不可被這群烏合之眾所拖累!”

    “放心,不會有任何問題!”肖雨複笑著答道,“朱家九他們不是閑不住嗎,就讓他們放手去劫掠一番,若是成功了,想來陳冕會氣得連覺都睡不著!”

    “肖大哥的意思是……讓朱家九他們去打劫陳冕?”秦驤眼珠子一轉,微笑道,“他隱藏在幕後這麽久,也是時候將他挖出來了!什麽時候行動?”

    肖雨複回道:“很快,就在這兩天。打入車騎營的兄弟幾天前傳來消息,陳冕利用移師換防之便,從雲西郡的邊關弄來了數十匹漠北良駒,打算出售給淳封城中的達官顯貴。這正是我們的機會,可以讓陳冕損失慘重!”

    秦驤點點頭,心中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此時當然是好,不過劫他的馬隻是令他損失點錢財而已。我們這次不僅要他損失錢財,還要讓他得罪那些買主!具體該如何做,肖大哥應該知道吧?”

    肖雨複想了一會兒,忽然對秦驤豎起了大拇指:“公子就是鬼主意多,具體如何做,我已經心中有數了!但是朱家九這幫烏合之眾肯定做不好這件事,打劫這件事,還是要我和兄弟們從旁協助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既然如此,那行動就以肖大哥為主吧!”秦驤說完,又再度陷入了沉思。

    “公子,這一次是否真的要前往燕國?”肖雨複看著秦驤難解的愁眉,心裏明鏡兒似的。

    秦驤點點頭,說道:“我是朝廷欽命的燕國相,不管燕王有沒有謀反之意,我都必須前去赴任。不過肖大哥和眾兄弟放心,燕國雖然凶險,卻不是必死之地,絕處逢生,不一直是咱們的拿手好戲麽?”

    秦驤雖然這麽說,但是肖雨複和一眾鏢師們心裏都知道,燕王與以往的對手都不一樣,他狠辣、果決,而且經營燕國多年,能夠輕易跳過燕州郡與鷹戎左部達成同盟,說明燕州郡極有可能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這一次前往燕國,鐵昆侖必須寸步不能離開公子!”肖雨複對鐵昆侖吩咐道;鐵昆侖點點頭,他自然清楚起其中的凶險,更何況還有一個南宮延,他身旁的管伯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燕國之行危險重重,前路一片迷茫,如一塊石頭重重壓在眾人的心頭。然而秦驤決定的事無論誰勸也不可能讓他回頭,這麽多年來,肖雨複和鐵昆侖最清楚他的脾氣,身入“花鐵蛇”,他們就是秦驤的家臣,在危險麵前誰也沒有奉勸他回頭的話,隻是在心中暗暗發誓——即便豁出性命,也要力保秦驤的周全!

    與此同時,距離淳封城四百多裏的燕州郡燕王宮內,兩個道士模樣的人正襟危坐在富麗堂皇的殿宇內,等候向燕國的主人匯報自己草原之行的成果。與這兩位道士一起的,是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羽扇綸巾、風度翩翩。

    這三人分別是南宮延、管伯,以及替燕王出使鷹戎左部的褚東籬。南宮延與褚東籬麵對麵而坐,身前擺著一副棋盤,乃是用上好的西域玉石雕磨而成,棋盤上鑲以金絲為經緯線,二人手中的黑白子則是用象牙雕琢而成,大小、分量、色澤絲毫不差。這一副供文人雅士賞玩棋盤和棋子,竟也算得上“價值連城”!

    “燕王到!”隨著一聲嘶啞的高音,殿宇的大門緩緩打開,門口出現了一名頭戴平天冠、身披玄絲蟒袍、腳踏金雲靴的中年男子——正是燕王劉彥鈞。劉彥鈞身材修長、腰杆挺拔,高額廣頤、鷹眼如炬,天生一副貴人之相。他淡淡地掃了一眼殿宇內的三人,嘴角掛著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大步走進了殿內。

    “恭迎吾王!”南宮延和褚東籬放下手中的棋子,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躬身作揖。

    燕王徑自走向殿宇內的王座,落定後大手一揮道:“兩位愛卿免禮!”

    “令二位先生久等是本王待客不周!”燕王抿嘴笑道,“這副棋盤、棋子就贈予二位先生,聊表本王的歉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