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八分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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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石棋盤和象牙棋子隻有一副,如何賞賜給兩個人?難道是一人拿棋盤、另一人拿棋子?燕王劉彥鈞看似隨口一說,其實後麵的潛台詞是:“棋盤棋子都是寡人的,說‘賞賜’隻是客氣,你們二人可千萬別當真!”

    褚東籬與南宮延都是燕王帳下的幕僚,本身也是極其聰明,“賞賜”背後的話外音一聽便明白。隻見褚東籬急忙稽首叩謝道:“能為吾王效盡犬馬之勞就是對東籬最大的賞賜,區區身外之物,東籬自然不放在眼裏。”

    “好!”燕王剛說了一個字,眼神立即變得凝重起來,因為他看見了病怏怏的南宮延居然端起了棋盤和棋子,交到管伯手裏,主仆二人向燕王跪謝:

    “既然褚先生不要此物,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多謝大王的賞賜!”

    燕王劉彥鈞先是為南宮延“不客氣”的行為感到暗惱,但轉念一想,南宮延雖然自命清高,卻又貪圖這些身外之物,看來也不是什麽難以駕馭之人。想通了這一點,燕王劉彥鈞“哈哈哈”地爽朗一笑,連連讚道:

    “南宮先生真性情,不似褚先生這般清高雅量,本王有你們二人為幕僚,何愁大業不成啊!”南宮延和褚東籬連連稱是。燕王在自己的王宮中與他們談及所謂的“大業”,居然無絲毫避忌。

    “聽說這幾日晉北草原與燕北草原都發生了諸多大事。”燕王劉彥鈞道,“二位既然為本文籌謀與鷹戎左部結盟之事,還望將其中實情詳細告之。”

    褚東籬站起身來,向燕王深躬作揖,打了一通腹稿,便朗聲報道:“稟吾王,微臣奉命前往鷹戎左部王庭商議結盟之事,恰遇左部遭遇百年一遇之雪災,親身所見其牛羊凍死於道旁,其情其景,堪稱人間煉獄!故而微臣修書與吾王,吾王恩義,立即征調糧草、牲畜和財帛贈予左部,同盟遂成。”

    “然而此時左部實力受損,依附部族有離心之勢,更加令烏嵩單於坐臥難安的是鷹戎右部兵強馬壯正虎視眈眈,一旦他們鋌而走險發動攻勢,左部分崩離析隻在刹那之間,我們雙方的同盟也就形同虛設而已。”褚東籬說著,眼神看向了南宮延。

    南宮延心領神會,立即接話道:“與褚先生出使左部的同時,在下奉命出使右部王庭,假稱‘天子使者’見到了他們的單於,並且順利誘騙他們將五萬狼騎精銳駐紮在詹北河穀。此時在下與褚先生互通消息,得知左部的葉南、白司溫和青鸞三部有歸順右部的心思,便想到了以這三部為誘餌,襲殺狼騎精銳的計劃。”

    說到這裏,燕王劉彥鈞的臉色有些難看:“南宮先生,這條計策是由你親自坐鎮指揮的,怎麽會功虧一簣呢?還讓左部損失了兩萬突騎,那烏嵩單於差點就要發兵來叩關!”

    南宮延不緊不慢地回道:“原本的計策是,三部進入河穀後,事先隱藏其中的左部奸細抓住時機挑動三部牧民與狼騎發生衝突,而藏身河穀附近的兩萬突騎趁機攻入河穀,重創狼騎精銳!但中途出了點意外,有一個人看穿了在下的布局,向鷹戎右部進獻了破解之法,致使此計功虧一簣,兩萬突騎枉死河穀。”

    “究竟是何人能有此等能耐?”燕王劉彥鈞勃然大怒,平天冠上的珠簾發出“悉悉啦啦”的碰撞聲。

    南宮延叩首道:“此人正是新任的燕國相——秦驤。”

    “秦驤?”燕王大感意外,“就是被老五派來當燕國相的、前禦史大夫秦懿的小兒子?此子居然有如此能耐、破解先生布下的計策?”

    南宮延麵無表情,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個“是”字。

    燕王劉彥鈞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他苦笑著搖搖頭:“沒想到如此人才,老五居然舍得送到本王這裏來,可真是讓人意外。”

    褚東籬上前拱手道:“吾王,秦驤赴任燕國相,就是皇帝派來與您作對的!”

    “此子任燕國相,其實是楊太尉籌謀的結果。”南宮延說道,“他其實是想借大王的手除掉此子;但皇帝也想借此子之手對付大王。在下有一言相告,請大王謹記——秦驤此人不容易對付,若是不想讓他阻擋大王完成大業,勢必在他進入燕國之前將其除去,否則後患無窮!”

    燕王沉吟了一會兒,點頭說道:“不錯,南宮先生和褚先生說的有理,秦驤是老五派來對付本王的,本王可不會因為他是人才而對他手下留情。南宮先生,如此說來這個秦驤現在正在趕往我燕國的路上?”

    南宮延點點頭:“若在下推斷的不錯,正是如此。詹北河穀一戰之後,鷹戎右部的高層見識到了此子的價值,勢必會強留他為自己效力,以秦驤的聰明才智不可能料不到這一點,所以大戰的當天,他就應該已經逃出了詹北河穀,躲藏了起來。而之後在下聯絡鷹戎右部王庭周邊的黑鼴、雲弦、東望和金犼四部針對暗中回撤的狼騎精銳發動突襲,對方居然毫無防備,可見在下的推斷並無差錯。”

    “不錯,南宮先生為本王搗毀了鷹戎右部的王庭,可算是堵住了烏嵩單於那張臭嘴。”燕王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南宮延,“晉北草原向來是我們中原人伸手不能及的蠻荒之所,南宮先生竟能以一己之力攻陷他們的王庭、殺死他們的太後,真真是功在千秋啊!”

    燕王的讚美有些誇大,當時右部的王庭兵力空虛,主不過是個空巢而已,王庭覆滅並沒有傷到古勒廓部的根本,隻是讓他們顏麵盡失,實際作用並沒有燕王說的和想的那麽大。南宮延當然清楚這一點,他深知消滅的一萬五千狼騎精銳其實價值更大。

    “燕王謬讚,在下愧不敢當!”南宮延謙虛道,“攻滅王庭之後,黑鼴、雲弦、東望和金犼四部便逃亡西域,大王若是有心,在下也可為大王籌謀,將四部的價值全部壓榨幹淨。”

    “西域的事情先不忙,等本王順利奪得大位之後再行籌劃。”燕王擺擺手,露出勢在必得的自信微笑,“其實左部、右部雙雙損失精銳騎兵,對於中原來說也是極好的消息。待本王‘登基’之後,就會向漠北用兵,到時候無論是晉北草原的賽珂單於、還是燕北草原那個三歲小兒都要向本王俯首稱臣!”

    燕王說著,轉向了褚東籬:“褚先生,左部那邊還是多虧了先生為我籌謀,才能順利地將烏嵩這個白眼狼除去,也才能讓左部全心全意為我所用!”

    褚東籬急忙躬身作揖道:“都是托了大王的鴻福,與烏嵩之前的汗度單於相交甚厚,微臣才能說動一直支持汗度單於的右賢王與我們合作,趁著突騎精銳折損、烏嵩威信盡喪的機會將他鏟除。不然繼續與他合作,隻會向我們獅子大開口討要錢糧、牲畜,我燕國積蓄再厚也會被他吃個精光!”

    “不錯,右部新敗、左部易主,如今形勢大好,是否該立即引左部突騎精銳入關與我燕國將士會合,向京城發動突然襲擊呢?”燕王笑著征詢兩名謀士的意見。

    褚東籬先道:“突騎精銳機動力驚人,趁著現在左部與我們合作親密無間,大王當仿效高祖皇帝,以雷霆之擊突入京城,逼迫皇帝遜位於大王,則千秋之業可成也!然則……”

    說到這裏,褚東籬忽然停頓下來,看著燕王。燕王劉彥鈞嘴角一揚,朗聲道:“褚先生擔憂的可是新近調動布防的車騎營?不過先生可別忘了,車騎營是中太尉親自下命令調動到汾陽、雲西和燕州三郡來‘監視’本王的。楊太尉是本王的人,他派來的朝廷主力,實際上就是來資助本王的!”

    褚東籬驚歎道:“吾王籌謀深遠,東籬佩服得五體投地!既然車騎營是我們自己人,那我等攻陷京城,便又多了幾分勝算。”

    燕王劉彥鈞興奮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說道:“本王心中已有八分勝算!老五即便已經察覺到本王有效仿高祖皇帝的心思、提前做出部署,但他對於朝局的掌控還是太弱了,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是他能夠完全把握的!本王預料,不出一個月,他就要乖乖地從龍椅上退下來!”

    “南宮先生一直不說話,是否有其他的顧慮?”褚東籬忽然看著默不作聲的南宮延,低聲問道。

    南宮延麵色自若,眼神卻在飛快地轉動,他朝燕王拱手道:“大王說有八分勝算,那在下就來說說另外二分的‘敗算’!”

    “另外二分的‘敗算’?”燕王怪異地看著南宮延,問道,“八分勝算難道還足以讓本王出兵嗎?”

    南宮延淡淡一笑,回答道:“在下與褚先生同為大王的謀士,褚先生為大王增‘勝算’,在下就為大王減‘敗算’;何況‘皇位之爭’素來凶險無比,任何一點小疏忽都可能導致失敗,而一旦失敗,其中的結果就不用再下明言了吧?”

    燕王擰著眉頭坐回了王位,隱藏在珠簾下的鷹眼閃過一道犀利的光芒:“南宮先生有何諫言,本王洗耳恭聽!”

    南宮延說道:“大王的二分‘敗算’,一在周綽,二就在秦驤。此二人不除,大王的大業很可能葬送在他們翁婿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