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先驅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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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別的人?

    烏爾斯一聽,臉上的表情大致上還保持著自然的模樣,但內心則是略略愣住,暗想慢著……

    賢者大人,您這是啥意思?我貌似記得上輩子帶那個狂亂法師好友來見你時沒聽您說過這句台詞來著?

    莫非您……在我身上看穿了什麽?

    年輕人稍微有點懵,按說羽斯蒂娜的能力在於觀測可觀的過去和未來,因此她應該還不至於有能力窺探自己的心靈吧?

    那是他最大的秘密,從來到這個世界至今,唯獨隻有希婭依靠直覺和對他的熟悉隱隱地意識到丁點的異樣。雖說他不覺得自己的秘密在自己的同伴眼中暴露出來之後就真會對自己這一世的旅途造成多大負麵的影響,但那真的很難解釋清楚啊……

    與此同時,羽斯蒂娜口中落下剛才的話,臉上的神情經過短暫的遲疑後又恢複到和藹的平靜。她右手幾根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由自己握於掌心的法杖表麵,雙眼的瞳仁在灰色的額發下安靜地眨了眨,接著述說:“而關於你的特別之處,我想大體上有兩點,其一是你的身上具有神恩的體現,仿佛沃爾的意誌就如同鷹般蹲伏在你的肩頭。”

    “您說沃爾?那位戰爭之神沃爾?”寇托聽得瞪圓眼珠,馬上轉過頭看著自己隊中的蠻子隊長。

    身為氏族的戰士,這位終於恢複一部分記憶的矮人王子依舊信仰他的爐火母親,並打心底地敬仰矮人之神奧拉丁,可總的說來對於戰神的名號和相關傳說也是略知一二,畢竟沃爾的宗旨不是慫恿他的信徒發動無意義的戰爭,而是希望看見戰鬥者將自己的理念貫徹到戰鬥的過程當中,身為戰士的他就像卡夏沙漠的大部分職業傭兵一樣認同那位戰神的宗旨。

    烏爾斯回頭看看身旁的同伴們,臉上略微尷尬地笑笑:“其實我當時確在我們與熵戰鬥的戰神教堂裏聽見了沃爾的感召。我不知道他為何選上了我,但我當時需要力量去對抗我們的敵人,隻是後來一直忘了向大家再提起這件事。”

    “所以我們的隊伍裏有一位神祇的選民了。”鴉雀沙啞的聲音冷冷點評,“冒險的戲劇引入神恩的素材,盡管失去了純粹讚美凡人的故事主題,但對於史詩的完成度而言不算什麽壞消息。”

    “是的,這自然不是什麽壞消息,畢竟力量的本質無關善惡或對錯,關鍵在於它的擁有者怎麽想。”羽斯蒂娜微笑著附和詩人小姐的觀點,“而關於你的另一個特別之處,年輕的騎士……”

    “這裏不是我的帝國,我也不追求那份所謂高貴的頭銜。您大可稱呼我的名字,賢者大人。”趁對方話語停頓的間隙,烏爾斯抬手摸摸自己的頸側,想了想後還是對羽斯蒂娜表明這點。

    他猜想灰庭賢者口中的“騎士”可能有兩個暗喻,一是暗示他的進階職業已是總體上多半優於狂戰士的狂怒騎士——不過這個暗喻的可能性較小,因為他知道自己從野蠻人進階到了狂怒騎士是拜不知為何隨自己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遊戲係統所賜,原住民npc的腦海裏要是也都看得見某些奇怪的麵板數據那才有鬼了呢。

    由此烏爾斯覺得羽斯蒂娜話中所指的意思是自己頸側的那塊烙印圖案,盾徽上的鐐銬,擁有騎士頭銜的奴隸。

    他原以為伴隨自己和希婭暫時脫離帝國的旅途,那個烙在自己皮膚上的符號總體而言已經無關緊要,卻沒想到灰發的賢者告訴他說:“但那正是你的第二個特別之處,年輕的騎士。”

    “什麽?”烏爾斯聽得一呆。

    自己的第二個特別之處?感情就是那個過去由北地伯爵賜封給自己的頭銜?

    不會吧?他記得凱文·斯圖恩當時賜封自己為奴隸騎士時倒是模樣莊嚴,可之後就對自己私下表示別在意表麵上的做派,那位聖武士領主的性子他大致上還是比較了解的。

    但既然灰色庭院的賢者大人這麽說,他便還是認真聽著,爾後從羽斯蒂娜的口中繼續了解到:“權力隻是惑人的把戲,相信它的人多,它便成了一股可使的力量。你頸側的烙印和被冊封的經曆正是事實的見證,雖說有著打擦邊球的嫌疑,可毫無疑問也是一名正式的帝國騎士沒錯。”

    “可這與我們今後的旅途有什麽關係?”烏爾斯不解。

    “關係在於,你想要插手那座帝國的命運,在不遠的未來。”羽斯蒂娜輕笑,“未來的道路將你指向一場殘酷的戰爭,而在那場戰爭中,你需要一支屬於你的軍隊協助你過去的領主、未來的摯友、那位領導北地的聖武士伯爵去對抗拜倫塔斯的亡靈大軍。”

    “這麽說北地將要爆發戰爭?!”希婭頓時一驚,想起自己過去認識的一張張麵孔還生活在凜冬要塞背麵的盔衫城裏,包括對她和烏爾斯有著知遇之恩的那位北地伯爵在內。

    “所以您認為拜倫塔斯未來會入侵金闕鶯帝國,並且會將我們卷入其中?”年輕人盯住賢者的雙眼,抬手示意希婭冷靜下來,感覺自己抓住了重點,“如果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們那場戰爭爆發的時間嗎?”

    他準備拿自己上一世的記憶來核對羽斯蒂娜的預言。

    可惜灰色庭院的賢者大人搖了搖頭:“不久之後——大概是幾個月的樣子,我最多能把未知的將來向你們透露到這個地步。蝴蝶的翅膀一旦煽動,既定的未來也會因此改變,而變量的大小取決於那對翅膀煽動的猛烈程度。”

    “蝴蝶?翅膀?聽不太懂……”寇托摸摸胡子,困惑地打一下岔。

    “木頭腦袋,寇托。”貝玲莉絲在一旁吐槽,“賢者大姐姐的意思就是,她不能透露多了,否則她所觀測到的未來就會出現轉變,因為她對未來發展的幹涉大到了質變的程度。”

    “那她直接這樣說不就成了?”矮人無辜地轉過腦袋,攤一攤手,“幹嘛扯到蝴蝶啊,翅膀啊……哎,和你們法師說話就是費勁。”

    “好了,寇托,少說兩句。”烏爾斯對矮人虛按手掌,雙瞳的視線再移回賢者女士的臉上,那塊鐐銬盾徽在烙印圖案在他頸側的皮膚上從影鱗鬥篷的遮掩下隱隱露出。

    他的意圖仿佛從眼神裏透露出來,似乎想要詢問麵前的賢者大人,那個奴隸騎士的身份是否對自己有什麽重要的用處?

    畢竟對方特意點出了這個事實。

    羽斯蒂娜正視他的目光回答:“我無法向你們具體地指明未來的軌跡,但可以為你們提供一個建議,那就是繼續你們的冒險旅途,找到一處隱蔽的寶藏並去獲得它。”

    “一場尋寶之旅,聽起來很有趣!”侏儒小姑娘興致勃勃地表示。

    “可那寶藏是什麽?為什麽值得我們去探尋它?”一直保持沉默的石拳終於開口提出自己關注的重點,“尊敬的賢者,如果條件允許,可否為我們解答這兩個疑問?”

    半獸人武僧的話也是年輕人想問的。

    “那份寶藏,是密黨的先驅們留下的遺產。。”羽斯蒂娜繼續回答,溫柔的目光帶著一絲小小的神秘眨動,“其中包含卡爾文蘭留下的寶物,那枚名為‘鶯之戒’的黃金戒指……”

    鶯之戒——難怪她剛才提到我需要一支軍隊去介入未來的那場戰爭!烏爾斯恍然領悟灰庭賢者的意圖。

    他知道那有關那枚戒指的傳說,相傳卡爾文蘭大帝死前與一眾追隨他征戰四方的騎士們簽訂了魔法的契約,令那些忠誠的騎士們死後也化作一眾靈體的形式駐入一枚黃金戒指的亞空間位麵裏,以便帝國未來的皇帝在需要的時候通過那枚黃金戒指將已經轉化為英靈士兵的他們再度召喚出來為帝國效忠。

    但卡爾文蘭臨死前似乎因為某件事改變了主意,轉而將那枚戒指交給了一個未曾在曆史中留下過姓名的神秘人,鶯之戒的傳說的線索由此也便中斷在了那個地方,不禁令許多追尋傳聞真相的吟遊詩人們深感惋惜,本以為他們能借那個主題寫出幾篇才華橫溢的詩呢。

    羽斯蒂娜既然提及了鶯之戒,便也不打算隱瞞什麽,接下來將有關那枚戒指的功能也如烏爾斯所知的一樣告訴給了荊棘小隊的眾人。在場的諸位或多或少聽聞過那個傳說,如今得到這位賢者大人的確認之後自然紛紛對此有所感慨。

    “但我們要去哪裏找到那件東西?”寇托撓了撓自己的頭盔,“氏族的國王陛下曾經教導他的戰士們……”

    “你的父王。”貝玲莉絲在旁邊小聲提醒他。

    “噢對,現在應該是我的父王了!”矮人恍然大悟,“呃……都怪岡格魯斯!那個可惡的霜巨人首領,還是什麽該死的末日使徒!”

    “總之我們需要足夠詳細的情報和一個旅行的計劃。”石拳聽出他被侏儒小姑娘打岔前想要表達的意思,“否則我們就像無頭的蒼蠅一樣,沒有具體的目標,就無法提高行動的效率。”

    “也好比沒腦子的魔像得不到主人的指令,從而不知道自己應該完成的工作是什麽。”鴉雀沙啞的譏諷冷不丁地從黑袍的兜帽下漏出來,順著空氣流進半獸人武僧的耳朵裏。

    石拳側目,看向這位仿佛總是看他不順眼的卓爾詩人小姐,心裏不禁納悶自己又怎麽招惹到她了?

    她幹嘛老是跟自己過不去?總不會是因為自己真欠過她錢吧?就跟寇托一樣失過憶,失憶前欠她什麽?

    半獸人武僧的心裏話不會說出來,隻是內心終於對此感到莫名其妙,仔細想想自己對她最近的冒犯貌似也就隻有當時在斑斧森林通往暗影洞窟的那條地道密徑裏時的那場鬧劇罷了。那件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何況他那時候真不是故意的……

    羽斯蒂娜的目光在武僧和詩人小姐之間停留片刻,嘴角的弧度帶著某種預知什麽的意味淺淺一笑,再將大夥兒關心的重點道出:“倘若想要尋找並獲得那份包含鶯之戒在內的寶藏,你們需要前往的地方便是幽暗地域。”

    “噢,幽暗地域?”寇托聽著,不太靈光的腦子難得機靈一回,馬上轉眼瞧向鴉雀,“嘿,女詩人,幽暗地域不就是你的老家嗎?興許你可以為我們大夥兒帶帶路?”

    他如是說著,視線也滿懷期待地投向身披黑袍頭戴兜帽的詩人小姐,然而不料對方帽簷下那對暗紫色的雙瞳突然間猶如刀子般的鋒利,冰冷的視線就像兩一束泛著寒光的劍刃往他憨厚的臉上直刺過來。

    矮人倒吸一口氣,心裏發誓說爐火在上,這是他這些日子裏從這位詩人小姐眼珠子裏所見過的最可怕的目光。

    “什麽嘛?怎麽突然生氣了……”於是他傻愣著表情,趕忙轉回腦袋,都快說出嘴巴的一項提議隻好就此作罷。

    所幸隊伍的行程不必真由黑袍的詩人小姐作為旅途的向導。

    羽斯蒂娜表示自己已經預先為大夥兒計劃好了一條旅途的路徑,隻不過在此之前,她用話語點出鶯之戒的使用者必須在金闕鶯帝國境內至少擁有不低於騎士勳爵的貴族爵位,否則那枚可以召喚出先君時代的英靈騎士們的黃金戒指根本不會承認一個與帝國無關的人作為它的持有者。

    而至於那處深藏於幽暗地域的寶藏,灰色庭院的賢者大人也表明那裏實際上便是密黨的先驅們為後世的後輩們留下的遺產,一道被地底住民們稱作“忘卻者之門”的厚重岩壁阻擋和保護著寶藏遺跡的入口,唯有本源之血的繼承者將自身的血液作為開門的鑰匙滴落在那道石門上的一塊凹槽處才能打開進入寶庫的道路。

    烏爾斯那份扭曲的騎士榮譽打了一個漂亮的擦邊球,剛巧符合鶯之戒的使用限製,寇托的血統更是直接從他的父王身上繼承下了名為本源之血的饋贈。

    多蘿西不知不覺又低著頭縮到了一個旁人不易注意到的角落裏。紅發的術士小姐一聲不吭,悄悄看著與灰發賢者積極溝通和討論的眾人,心裏不安地暗想自己是不是不經意間已經被他們暫時性地給遺忘了?

    她自卑地想著,海藍色的目光低低地落到自己的腳邊——但正當她的思緒又將要不由自主地朝著悲觀的方向胡思亂想時,賢者的話音忽然越過她的身邊,傳向她身後那另一名存在感更加低微的生物說道:

    “亞伯。”

    亞伯,那位之前站在灰岩峰的山道上接應小隊眾人的機關人法師的名字。

    賢者的聲音一下子提醒了在場的諸位,令大家頓然想起那具有著鋼鐵魔像外表的機關人也站在大夥兒腳下的這條庭院走廊上,隻是因為它如同沉默的魔像守衛般侍立於眾人的身後,全程沒有發出一絲打擾眾人的聲音。

    直到此刻——眾人的視線順著賢者的聲音再度齊齊轉向它,懶洋洋地趴在它肩上那隻名叫索羅斯的黑貓魔寵才終於張大嘴巴打了個圓圓的哈欠。

    它頭盔形狀的腦袋在眼縫的位置亮起兩點紅色的目光,恭敬的姿態也終於起了肢體動作上的反應,發出鋼鐵鎧甲抖動的聲響麵朝羽斯蒂娜欠身行禮:“尊敬的導師。”

    “如同我當初對你的吩咐和建議。”羽斯蒂娜看著她的學徒,溫柔地說道,“如今時機已經成熟,現在的你是時候與我分別,離開我的身邊去和荊棘小隊的諸位一同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