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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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南方卑躬屈膝,笑的特別勉強,他不明白,新來的堂尊為什麽第一個拿他開刀。因為這些年來,藍田縣冤案無數,自己不過是一個芝麻小的殺牛案而已。這種事情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雖然大齊律法明文規定了,凡是宰牛者,流放百裏,但是這種事情,對於貴族而言,卻是經常幹的。

    要知道,關中北部地區,放牧業發達,對於牛羊的屠宰,也甚是熱愛。但是大齊畢竟還是一個以種植為主的小農經濟,所以對耕牛的保護尤為重視。哪怕那頭耕牛已經病死了,也必須由當地衙門的文書許肯,才可以屠宰。

    不過,為了滿足關中世家對牛肉熱衷,大齊在河套地區,仍然大量養殖肉牛。

    “怎麽能算了呢?誰敢說算了?法律如何就該依法辦事,道理如何就該依理說清。”

    蘇鈺臉色微變,語氣突然十分寒冷。

    金南方咯噔一下,直接磕頭拜倒,不敢做聲。

    那邊大夫也是個老手,不過銀針紮了江下,張老漢便悠悠醒來,隻是一臉茫然。看了看四周劍拔弩張的畫麵,張老漢猛地想起了什麽,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哀求。

    “都是老漢的不對,是老漢有罪!大人開恩啊!老漢上有老,下有小,實在賠不起這五十兩啊,這是在逼死老漢啊!”

    張老漢涕淚直流,看起來甚是淒慘。老百姓求得是什麽?還是希望能填飽肚子嗎?還不是希望在亂世之中苟活著嗎?

    他們從來不敢奢求權力與金錢,甚至連與豪強爭鬥的心都沒有,在他們心裏,隻要跟給一口飯吃,就足夠了。

    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那麽小小的滿足,甚至哪怕別人欺壓他們,壓迫他們,他們心中選擇的都是情願自己死也不敢反抗。

    『這是何等的悲哀?因為命賤,所以才更賤嗎?』

    一股莫名的怒火在蘇鈺心頭燃起,此時此刻,蘇鈺對張老漢的不是同情,而是憎惡,憎惡那些千千萬萬像他一樣懦弱不敢反抗的人。

    “讓你說話了嗎?閉嘴!”

    蘇鈺怒喝一聲,嚇得張老漢連忙閉上了嘴,與金南方一樣深深地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金南方!”蘇鈺心裏莫名的有些煩躁,也不跟金南方虛以為蛇了,而是單刀直入,“卷宗上,這件案子是藍縣丞全程判的?”

    金南方抬起頭,看了一眼不知死活地藍縣丞,便點點頭,說:“是的,上任縣令大人將這個案子交給了藍縣丞辦理。”

    “哼……”

    蘇鈺一聲冷笑,交給藍縣丞辦理?蘇鈺昨天一晚上翻遍了藍田縣一年以來所有的卷宗,發現幾乎所有的案子都是藍縣丞督理的,而這個倒黴的死鬼縣令,早就被藍縣丞架空了成一個傀儡了。

    “卷宗上說,張老漢家的牛踩壞了你家的田?這是你家的田嗎?”

    蘇鈺繼續問道。

    那金南方毫不思索地應道:“是草民家的田。”

    啪!

    “大膽!”

    蘇鈺一拍驚堂木,大罵,“還敢誆騙本官!據戶曹吏記載,你家的田早在五年前就轉給白家了,你哪還有田?”

    “這……”金南方一懵,這才想起了,雖然那田實際上是自己家的祖田,但是名義上已經是白家的田了。

    原因是五年前,白司鳴剛剛升任三千人將,作為一個準領兵大將,白司鳴家裏的田地不收稅的!所以按照慣例,那些親戚都會將田地轉給到自家當官的人名義下,那麽自家的田地就不需要納稅了。

    而本來作為佃戶,該向官員家納稅的他們,又與這些官員是姻親,也就不用納稅了。所以這種行為,說白了就是逃稅漏稅!

    所以,蘇鈺就是以此為理由,質問你這個田地是不是自己家的?但是在衙門的戶曹吏的記載上,這個田地是屬於白家的。

    當然,如果白家此時站出來說,這個田地是白家的但是由金南方代理的,那麽這樣也說得過去。可是,白家此時此刻會站出來嗎?或許以前會,但是現在不會,因為此時坐在堂上的是蘇鈺!

    “說不出來了吧?這個地是白家的地,踐踏了也該白家出麵,輪得到你在此作妖?”

    蘇鈺冷冷道:“爾等動用私刑,擅自宰殺耕牛,又故意毒打了一番張老漢!如此刁民,目無王法,私設私刑?”

    蘇鈺聽了一下子,再陰森森地問道:“爾可知,當死罪否?!”

    嘶……

    一股尿騷味突然彌漫開來,金南方跪坐的地方早就濕了一片,他臉色煞白,滿臉恐懼。怎麽也不會想得到,殺一頭牛就私刑了?至於什麽目無王法?私設私刑?這些都是赤裸裸的汙蔑啊!?

    可是,細細想起來,又覺得好像真有那麽回事一樣……

    “堂尊饒命!堂尊饒命!堂尊饒命啊!”

    金南方連忙磕著頭,苦苦哀求著,額頭上已經淤青一片了。

    這時,金南方的心中隻有深深地恐懼,他心裏的防線已經崩潰了。蘇鈺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了,感覺到時候差不多了,便繼續說道。

    “也還不至於如此……”

    蘇鈺開口一說,曖昧地對金南方眨了眨眼睛。

    金南方立馬意會了,這蘇堂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蘇堂尊願意給自己一個繩子,金南方怎麽也要爬上去。

    “堂尊大人但說無妨!”

    金南方希冀地看著蘇鈺,渴求著蘇鈺後續的話。他可是真怕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他的心就像飛逝的日月一樣,一下晴一下陰的,差點就真的嚇死過去了。

    跟他一樣的還有旁邊的張老漢,也是畏縮地跪在一旁,還搞不清楚到底怎麽事了。

    “本官聽說,這官府內,總有一些蛀蟲。勒索錢財,替人辦事?不知金員外可曾聽過?”

    “額……”

    金南方一陣啞語,蘇鈺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金南方此時此刻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嗎?不是他得罪蘇堂尊了,而是那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藍縣丞得罪蘇堂尊了。

    “金員外,你可想好了?你隻是一個草民,還不是官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