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鬼兵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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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顧雁遲和葉空禪達成共識,結起手勢以法術催動了一麵光盾,將幾人密密罩住,爾後,一步一挪地向峽口走去。堪堪幾步過後,那密密麻麻的鬼箭果然再度如期而至,鋪天蓋地地射了下來,好在那麵光盾果然起了些作用,就在幾人瑟縮著身子,猶豫著要不要躲時,那些鬼箭在碰到光盾的同時,一支支化為黑煙,四散而去。幾人悄悄鬆了一口氣,頂著光盾繼續向前,期間又遇上幾次鬼箭來襲,都還算平安度過,幾人終於來到了那塊尖石聳立之處,也就是這個鷹鼻峽最為狹窄的一線天。
四下裏很安靜,太安靜了。就連那每隔一個間歇,就會射來的鬼箭也無跡可尋,等了好一會兒,隻能聽到彼此刻意壓抑的呼吸聲。幾人有些不安的麵麵相覷,葉空禪和顧雁遲的額角都滲出了冷汗,偏偏不敢撤去光盾。顧雁遲的耳力和眼力都非常好,所以待到風息中那絲細微的變化被他捕捉到,他登時背心一涼,高喝一聲,“頭頂!”驟然將手一挪,葉空禪也算反應快,聽得這一聲,連忙跟著挪動手的方向,那麵光盾堪堪挪至頭頂,那些鬼箭便如雨點一般密密麻麻地紮了下來。隱隱然,還能看到兩側逼仄而立的山崖上不時交錯的射手,一批剛射完,後麵那一批便換到前麵,井然有序,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殺啊——”還沒從頭頂上的箭陣中醒過神來,巨變再生。喊殺聲幾乎可以震動大地,那種恢弘霸氣,不懼生死的氣勢,讓聞者為之喪膽。伴隨著馬蹄聲、喊殺聲,幾人震驚回望中,竟似有千軍萬馬廝殺而來。明明不見煙塵滾滾,可恍惚間,竟似在刹那間穿越回了四十年前那一場伏屍百萬的鬆陵之戰,身穿赤甲的兵士持刀舞劍而來,猙獰著麵容,渾身殺氣。可是他們明明加起來也隻有五個人,用得著這千軍萬馬來對付嗎?那架勢渾似兩軍對陣,你死我亡?眯眼看去,不遠處的山崗上,甚至還有傳令兵在揮舞令旗,模糊能夠瞧見那獵獵飛舞的戰旗下,有幾匹馬並立,馬上坐著“鬼”,都是一身盔甲,威風凜凜,敢情還有督戰的將帥?聞歌有些無力,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已經死了?
偏偏,那千軍萬馬不止來勢洶洶,就連進攻退守都極有章法,兵士之間互為盾守,攻利,守亦堅。顧雁遲和葉空禪早已顧不得頭頂,匆匆撤去光盾,騰開手來,連忙揮劍應敵,各自護著要護的人,試圖衝出重圍。無奈,人說,雙拳難敵眾手,即便除了雲過,其他幾人都算是個中高手,一時之間,竟也隻能疲於應付,半點兒他法也無。那邊,鼓聲點點短促,令旗微頓,換了另外一種揮勢,眨眼之間,陣法陡變。一列騎兵驟然衝出,兩側步兵外退,在幾人下意識外側躲開騎兵的同時,斜刺裏,卻有數支鐵槍戳來,頭頂上,停歇了一陣的箭陣再度不期而至。這……是發動了總攻!
幾人一時間已不是疲於應付,而是灰頭土臉了。聞歌手下不停,紅線繞飛,麵前光劍一掠,那些鬼兵化為黑煙或是齏粉四散,好不容易總算砍出一道口子。在顧雁遲眼角餘光朝她瞥來時,聞歌未有遲疑,舉步跟上去,顧雁遲在前麵開路,她則亦步亦趨跟上,一邊揮舞紅線,擊退不知死活還要纏膩上來的鬼兵。眼看著,衝出重圍在望,聞歌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驟然頓住步伐,駭然回望,“雲二呢?”
顧雁遲聞言,也是怔然回望,可惜,麵前一波又一波鬼兵蜂擁而至,卻哪裏還有雲過的身影?別說雲過,就連葉空禪和曲未濃也不知去向。顧雁遲深幽的黑眸中陰雲翻滾,即便在隱藏,眼裏的擔憂和害怕還是絲絲流出,電光火石間,他身後有鬼兵舉刀砍來,他卻是怔在原處,不閃不避,渾然不覺。聞歌眉眼驚抬,袖口一縷紅線急射而出,越過顧雁遲肩頭,直沒入那舉刀鬼兵的胸口,一瞬間的麵容扭曲,而後眨眼化為齏粉,被峽口的陰風揚散。而聞歌沒有半點停留,轉過身,便要再度衝進那變換無窮,處處殺機的戰陣之中,一隻手斜刺裏探出,牢牢箍住她的手腕。
顧雁遲眼中閃過種種掙紮,最終,卻沒有放鬆掌下箍握的力度,“走!”咬牙道完,他將聞歌拉拽向方才逃命的方向,不再回頭,隻是手裏揮舞的光劍似乎平添了幾許殺氣。
離他們幾步開外,雲過軟倒在地上,手裏抱緊了那盞煉魔燈,渾身哆嗦,卻是半點兒力氣也無,閉眼等死。一隻手突然將他拽起,他當下便開始鬼叫掙紮起來。“你閉嘴!”惡狠狠的女嗓裏帶著不容錯辨的咬牙切齒。咦?這手上有溫度?雲過悄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曲未濃僵著一張臉,頭上的木簪有些鬆了,長發淩亂,狼狽得緊,但那一雙朝雲過瞪來的眼睛…..雲過方寸一縮,嗬!被怒氣染得亮如星子!
無星無月,厚重的陰雲遮蔽整個天地,鬆陵原真真是不見天日的修羅鬼域。失了煉魔燈,即便是眼力好如顧雁遲也不得不暫時成了隻能憑借感官的瞎子,身後,追兵不絕,他拉著聞歌,磕磕絆絆地往前跑,一邊跑還一邊焦慮地往後看,好幾次,聞歌都險些栽倒,隻覺得腕間的手一個緊提,整個人幾乎是被連拖帶拽地拉著往前跑。顯然,那些追兵比他們更熟悉這黑暗,也更熟悉這裏的地形,漸漸地,距離越拉越小,追兵越追越近。他們越發的慌不擇路,待到聞歌察覺到身子斜倒,不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已經被顧雁遲伸臂扯入懷中,牢牢護住頭臉,然後便是天旋地轉。不知滾了多久,“撲通”一聲,水,從眼耳口鼻湧了進來。
聞歌很快明白了現下的處境,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劃動手臂,好在在跌入水中的同時,可能是因著那股衝力,顧雁遲下意識地鬆開了她,她能夠自主地劃動四肢。她識水性,冷靜下來之後,反而不怕了,雙腿努力向上踢,眼看著就要衝出水麵。突然……一隻手將她往下一扯,緊接著,兩隻鐵臂環住她的頸項,像個秤砣一般將她用力地往下拽去。她驚住,下意識地推打在身上的東西,可惜,那東西卻不為所動,反而越發驚慌失措,將她環得越緊,拽得更狠,聞歌慢慢覺得乏力,這樣下去……隻有個死!
“嘩啦”一聲,黑黝黝的水麵上,冒出兩顆**的腦袋。聞歌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拖著那隻沉死人的秤砣潑水而出。拚著最後一絲力氣爬上岸,聞歌再也沒有力氣,脫力地摔倒在地上。
“差點兒被你連累死!”好一會兒後,急促起伏的胸口稍稍平複了一些,聞歌連手指頭也不願動一下,但還是咬著牙,沒好氣地轉頭狠狠瞪向身邊也癱倒在地上的某人。“沒想到啊,平常看來天下無敵的顧公子,居然……怕水?”聞歌挑眉,嘲弄地擠了擠眼,剛才如果不是認出是她,她才不會冒著累死自己的危險,拖著他這隻大秤砣,她一定毫不猶豫,狠狠地……敲暈他!“真奇怪!你既然怕水,那是怎麽在滄溟島上長大的?”雖然沒有去過,但既然都叫島了,想也知道是四麵環水的啊!
顧雁遲沒有回答她,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從地上爬了起來,“我去撿些柴禾,升個火烤衣服!”話落,他便急急邁開步子,留給聞歌一個華麗麗的後腦勺。他敢對著天上各路神明發誓,他半點兒也沒有把這個短處暴露在聞歌麵前的意思,就算瞞不住,那個時刻也不該是這麽早的現在!
嗬!敢情還會害臊呢!聞歌笑笑,很想告訴他,找借口也找個像樣點兒的。烤衣服…..用得著生火?默念了一句咒語,指尖暈起一團火光,倒映入聞歌黑金色的眼瞳深處,有一瞬的閃神,隻一刹那,那團火光隕滅,聞歌瞬間肅然的臉孔也徹底沉入暗夜中,他是對的!目前的狀況……他們最好還是像個普通人一樣活著,莫要妄動法術!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山的另一邊傳來一串鬼叫,隻是很快便如同被人掐斷一般,戛然而止。“你給我閉嘴!見鬼還沒有見夠,想把追兵引來死一死,是不是?”曲未濃錯著牙,第一次想狠狠敲暈自己,怎的就一個腦袋抽筋兒,給自己尋了這麽一個麻煩?幹什麽救他?把他扔進那些鬼兵堆裏,沒準兒倒黴的還是別人。就他一個,就能活生生把人煩死了!
尖叫被人一拳打回了喉嚨處,雲過不覺得痛,他隻是瞠大了一雙眼,死死瞪著曲未濃身上某一處……“血……血!”山洞內,煉魔燈的光亮瑩瑩,足以照亮這洞府一隅。曲未濃順著他的目光望向自己肩頭,雪白的綾衫破開,血,沁了出來,悄然在肩頭綻開一朵碩大的、暗紅色的花,她皺了皺眉,覺得被鬼刀劃拉開的口子又疼了起來,“不過一點兒小傷,不礙事!”可是回過頭,眼瞧著雲過麵如白紙,她本就蹙起的眉心攢得愈發緊了,嚇著了也用不著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吧?暈倒?曲未濃靈明一閃,突然有些不抱希望地問道,“你不會是…..不隻怕鬼,還……暈血吧?”
雲過沒有開口,直接兩眼一翻,“咚”一聲栽倒在地上,用行動回答了她。
曲未濃半晌後,才欲哭無淚地望向地上暈得四仰八叉的雲二貨,天上怎麽不下個雷下來,劈死自己?你暈什麽暈?該暈的人是我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