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同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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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所謂的另一條路,你明明比那位葉少俠先看出來,之所以不說,是因為你怕水?”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裏,聞歌不知道顧雁遲站在那兒能瞧見什麽,但是那不遠處河水淌過的聲響倒是清晰可聞。
顧雁遲似乎扭過了頭看她,即便瞧不見,那灼灼的目光聞歌仍然能夠察覺。恍惚間,聽得一聲歎息,“葉少俠說的對,那條暗河可以通到鬆陵原右側腹地,走水路,必然可行。隻是……顧某原本答應過聞歌要隨你一道入鬆陵原,護你周全……”
“是啊!你答應過的,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就算顧公子不自詡為君子,也應該不會食言而肥吧?”聞歌眼珠子咕嚕嚕一轉,不等顧雁遲把話說話,就已經知道他的意思,自然就截斷了他的話頭,顧雁遲沒在繼續說下去,隻是那凝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又深沉了幾分,“你之前說,雲過怕鬼,所以為了治好他這個毛病,你帶他來了鬆陵原,想要以毒攻毒。卻為啥不想法子治好你這毛病?”
“醫家也說病去如抽絲!”顧雁遲的嗓音中帶著淡淡笑意,仍覺躊躇,“且不說短時間內能不能治好,卻不能耽擱你的。你千方百計要進鬆陵原,定然有非如此不可的因由,不是?”
“你知道,我不相信人!而你一直在試圖讓我相信!之前讓我把煉魔燈給雲二,後來又拉著我一起逃,不就是為了讓我真正把你們當成夥伴,交托信任嗎?”聞歌直視著他的眼,明明四下都是暗夜,她卻能準確地捕捉到那雙眼睛所在的方向,那雙眼,太亮,即便是這鋪天蓋地的深夜也無法掩埋那光亮,“我可以試著相信你,還有雲二!而所謂同伴,我現在還不一定能做到生死與共,但起碼能做到共同進退!”話落,她也不等顧雁遲有所反應,便是邁開步子往來時的方向而去。
身後,顧雁遲久久不語,隻是望著她的背影沉凝著,嘴角似乎微微上掀,彎起了一抹弧度…
“那個你該不會真的要走那條暗河吧?我跟你說,那個暗河…..小遲他…..”剛瞧見聞歌,躊躇了半晌的雲過便衝了過來,忙不迭地想要打消聞歌的念頭,可是話到臨頭,卻又有些欲言又止。
聞歌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信步走至葉空禪身前,“葉少俠!”
“聞歌姑娘!可準備周詳了?若是好了,我們還是盡早上路,畢竟宜早不宜遲!”葉空禪正往背上縛上長劍,應道。
“葉少俠!我們還是先在此處分道揚鑣吧!”聞言,葉空禪手下動作微頓,抬起頭,詢問似的望向聞歌,煉魔燈瑩瑩光芒下的聞歌輕笑著,飄忽疏離,“雖然托葉少俠的福,找到了進鬆陵原的法子,但是我們卻還有些事,暫時沒法前行,但卻是萬萬不敢耽擱了葉少俠和曲姑娘的事,所以……”
話說到這份兒上,還有什麽不明白?何況葉空禪本就不是愚鈍之人,當下便從善如流地道,“既是如此,那葉某師兄妹二人就先行一步了!還是那句話,後會有期!”本來,他們也沒有非同路不可的因由,何況……對他們來說,或許分道揚鑣更自在一些!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衝突的一天。說罷,葉空禪朝幾人拱手抱拳告辭,而後便喚道,“師妹!”
曲未濃已經悄無聲息走至他身側,淡然朝聞歌還有她身後正緩步而來的顧雁遲略點了點頭,卻不知是不是刻意,沒有朝雲過看去一眼,然後便是隨了葉空禪,師兄妹二人很快,就沒入漫無邊際的暗夜之中。
“我猜,他大概以為你要讓他先探路!”顧雁遲並未刻意壓低嗓音,帶著笑,似乎隱透著調侃的嗓音在聞歌耳畔徐徐響起。
“隨他怎麽想吧!”聞歌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再說了,就算他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那又如何?那條路可沒有人走過,誰知道會不會是死路?”不過一瞬,她已展顏而笑,中氣十足地朝著雲過喊道,“餓了,先填飽肚子再說!雲二,還是烤魚吃吧?還是用你那招排山倒海,咱們嚐嚐這鬆陵原的魚是不是也帶著鬼氣兒!”
“這裏的魚…..你當真敢吃?”顧雁遲笑睨她。
聞歌一窒,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吃也沒啥,但總有魚吃的吧?”黑金色的眼珠子微微一轉,便睞向雲過腰間的囊袋。
雲過反射性地拽緊他的寶貝乾坤袋,被聞歌那笑眯眯的眼盯得險些打起哆嗦,咕噥了一句,“你又知道了?”,但還是乖乖地開了乾坤袋,伸手一撈,手中多了一個及腰高的水壇子,輕飄飄落至地麵,才發出一聲極具重量的“嘭”聲,壇中水響,裏麵幾尾活魚尚不知將要成為別人的盤中餐,仍在兀自歡快暢遊。
“這下魚是有了!倒是累得咱們雲二沒法大顯身手了!啊!這樣吧,今天的魚就交給雲二宰好了,你們滄溟雲家不是有一招‘雲天斬’嗎?”聞歌紮了眨眼,很好心的建議。
“噗!”忍俊不禁的這一聲笑,是那據說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顧雁遲顧五的,聞歌惱怒地回頭瞪去,那人窄長的黑眸在煉魔燈光下熠熠生輝,“宰魚…..你還是別找雲過的好!”
“為什麽?”聞歌皺眉,顧雁遲當然不會回答她,隻是微微笑著,隻是那笑,怎麽看,怎麽有深意,於是她狐疑地轉頭看向雲過,那一張小臉兒慘白慘白,兩眼無神,像透了他看到鬼的時候,他該不會是……
“他暈血!”這回顧雁遲沒再賣關子,爽快地給出了答案,反正這也是瞞不住的,再說了,丟臉,也不是丟他的臉!
“他怕鬼?又暈血?”聞歌覺得自己居然還能這麽冷靜,真是了不起!“他還怕什麽?能不能痛快點兒一次告訴我?”俗話說得好,早死早超生啊!聞歌自暴自棄地想著。
“我告訴你有什麽意思?還是留待你自己發掘吧!”顧雁遲優雅地挽起袖口,準備幹一樁不怎麽優雅的事兒——宰魚。
“算了,我還是發掘你們的優點吧!我喜歡挑戰!”
這話,怎麽也不像是褒獎。顧雁遲的動作頓了頓,“我的優點,用得著發掘?”這話,應該隻針對雲過才是吧?
聞歌的回應是不屑地撇嘴,“雲二怕鬼、暈血!你嘛,暫時隻發現怕水,不過也別以五十步笑百步啊!”
“你呢?你就沒有缺點?”顧雁遲覺得自己一向淡定的心態頭一回不太淡定了。
“我?”聞歌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地反手指向自己的鼻尖,一臉的“你開玩笑吧”?“我有缺點?怎麽可能?”
“…..”顧雁遲默。掄起了刀,默默宰魚。手起刀落,一霎血紅……
“呼!”兩條烤魚下肚,聞歌滿足地長歎了一聲,毫不優雅地伸了個懶腰,吃飽喝足,是時候談論人生大事......哦!通俗一點兒的話,應該是是時候八卦一下了。“這鬆陵原的鬼還真跟別處的不同,集體作業不說,居然還懂打仗?嘖嘖嘖,那戰術......還真有點兒那麽回事兒!”
顧雁遲聞言,眉眼間也閃過深思,沉吟片刻道,“依你看,稍早在鷹鼻峽遇上的,是哪一方的‘人’?”這話卻是問的雲過。
聞歌挑了挑眉,不知這兩人唱的是哪一出,但也沒有多問,隻是靜靜聽著。
那個平日裏瞧來除了膽小,一無是處的雲二貨,卻是出乎意料地隻略略沉吟片刻,便是侃侃而談,說的,卻是與這鬆陵原相關,偏偏卻已是年代久遠之事。“四十年前那場大戰,東離鎮守鬆陵城的是赫赫有名的虎威軍鎮西大元帥韓定濤。韓家自東離開國起,便是世代鎮守西陲的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在東離西境儼然就是土皇帝,連東離國皇族也要禮讓三分。韓家如此實力,自然是讓上頭那位忌憚萬分,韓家家族甚大,就算是謹小慎微,也總有那些個頹枝敗葉的不肖子孫,被拿住了把柄,當時的皇帝使了些手段,就讓韓家自此敗落。唯一還堪用的隻剩韓定濤的父親,卻是個自小不愛武的,反倒是有些才學,自幼苦讀,一路考到了舉人,托家族庇蔭,在京城當了個小小的六品推官。皇帝既要除了這榻邊酣睡的韓家,卻也怕這天下悠悠之口,覺得百無一用是書生,又隻是個小小的推官,不足為慮。那韓定濤的父親卻也沒什麽作為,隻是夾著尾巴做人,倒也苟安了一生,隻是皇帝卻還是不安心,尤其是後來韓定濤走了武舉的路子,而且一舉奪了個榜眼,皇帝便借此為由,讓韓定濤尚了公主!”
“尚公主?”聽到此處,聞歌不淡定了,撲閃的黑金色眼瞳因八卦而閃閃發亮,“那不就是駙馬?東離國的規矩,駙馬是不能參政的吧?更遑論是領兵打仗了!但是你剛剛明明說那個韓定濤是個什麽大元帥,不是?”
不三不四二人組不約而同轉頭看了她一眼,再回過頭,默契地對望了一眼,果然啊!天下就沒有女人不愛八卦的!雲過清了清喉嚨,倒也深深地理解聞歌那顆八卦之心,不等她催促,就繼續道,“東離皇帝當然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隻是也不知道這韓定濤是不是命中便是武魁星轉世,生來就是要縱橫沙場的。沒過多久,東離皇帝在打獵時意外受傷,終日不省人事,偏偏卻是遲遲沒有斷氣,彼時東離國尚未冊立太子,諸皇子都各有想法,朝中亂作一團。就在這時,北羌夥同弩月族興兵來犯,弩月族是北疆最為剽悍的民族,族中男子皆是能騎善射,勇猛無比,加上這回犯境毫無征兆,東離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兵敗如山倒,敵方不過十日就連奪三座城池。朝中各方勢力製衡,無人願領兵出戰,這個時候,平日裏最為不起眼的七皇子恕王站了出來,力薦駙馬韓定濤領兵出征。”
“讓我猜猜,這位恕王.......不會就是東離國後來的皇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