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共講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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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我猜猜,這位恕王.......不會就是東離國後來的皇帝吧?”聞歌眨眨眼,不掩興味,黑金色的眼瞳在煉魔燈的熠熠光芒映射下亮燦若天上星子,讓人不得不感歎八卦的力量。聞歌,也終究是個小女子。

    “你怎麽知道?”雲過半張著嘴,怔怔地看著聞歌,眼裏隻差沒有冒出膜拜的紅心。

    “那有什麽難的?”聞歌得意地揚了下微翹的小下巴,“本姑娘這麽多年行走江湖,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不少,根據姑娘我的經驗,那些看上去最無害、最不起眼、甚至是最和善的人往往卻是隱藏得最深、最陰險、最狡詐、最不擇手段、最可惡、最可怕的人!”一邊說著一邊瞄著邊兒上的某人,意有所指得太過明顯。

    “那倒是!”沒心沒肺地雲過點點頭,頭一回對聞歌生出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惺惺相惜之感,很大膽地瞄了一眼邊上的某人,卻剛好撞上某人的目光,雲過不由一窒。邊上的顧雁遲仍然是那一襲白衣勝雪,斜斜倚靠在江邊一塊兒巨石之上,半眯著那雙窄長的幽深黑眸笑望著雲過,甚至微勾著唇角,但卻看得雲過一個哆嗦,忙不迭地擺著手想要撇清自己,“我亂說的,亂說的,小遲,我說的可不是你!”

    欲蓋彌彰!聞歌險些嗤笑出聲,但在那雙窄長的黑眸換了盯視的對象,危險地朝她掃來時,她喉間一滯,聰明地將笑聲轉成了輕咳,輕飄飄地轉移了話題,“扯遠了!倒是接著說啊,那個恕王力薦了韓定濤領兵出征,然後呢?”

    雲過不笨,但是比起腹黑如顧雁遲,狡黠如赫連聞歌來說,這實在隻能說,是一個實心眼的孩子。於是實心眼的孩子半點兒沒有察覺地被人牽著鼻子走了。“若是換做平常,自然是沒那麽容易。但當時沒有人願意放開京城這塊大餅,加上北邊兒北羌和弩月族善戰且剽悍,久等不到朝廷回應,北邊兒的將領已是亂作一團,各自為政,形同一盤散沙,去了,如果好的也就隻是收拾爛攤子,不好,那可是要丟命落罪,這可不是什麽好差事,各方掣肘的結果就是韓定濤終於得了這個機會。彼時那些人都覺得韓定濤雖是武舉出身,但自小在京城長大,雖然兵法可能讀過不少,但卻根本沒有上過戰場,何況這回戰事不太妙,他頂著駙馬皇族之名,去了就算不死,但也不見得落得了好!”

    “結果韓定濤肯定是一戰成名了,是不?”

    “是!”說到此處,雲過也有些激動,雙眸燦亮,男孩子對於戰爭、英雄這類話題總是有種莫名的情結,“誰也不知道韓定濤是怎麽做到的。他從京城帶走的,不過三萬兵力,但到了北疆,卻說服了各方將領,任其調度,將北羌和弩月族大軍阻在了定州城外,然後他趁著戰事膠著,秘密組建了一支不過兩千人的騎兵,繞過定州,直取北羌王庭,圍魏救趙,這才解了東離之危。沒過多久,燁京政變,他擁戴恕王成功登位,一時間風頭無倆。隻是功高震主,他在北疆得眾將士擁戴,在朝廷又有不世之功,自是讓新皇忌憚,沒過幾年,西陲不穩,乾帝便以此為由將他遣往鬆陵戍邊,卻偏偏將定安長公主和兩人的獨子留在了燁京。”

    “那位長公主應該是皇帝的姐姐,那孩子……不就是他的親外甥,居然用自己的姐姐和外甥當人質?何況那恕王若非得韓定濤相助,又怎能如此輕易登上皇位?他這樣做豈不是恩將仇報?”聞歌有些憤憤不平。

    “天家無父子!何況是姐弟?舅甥?”顧雁遲嘴角半勾,眸中隱現譏嘲,“自古以來,不管登上那個位子之前是什麽樣的人,坐上那個位子之後,都會變得多疑,何況正因為是有韓定濤相助他才得以登位,那韓定濤於他,更是如鯁在喉,飛鳥盡,這把良弓自然得藏。想來,能得以到西陲戍邊,這韓定濤還是花了一番功夫的,急流勇退,倒算是個聰明人。隻是可憐了妻兒,非得忍受骨肉分離之苦。隻是,那畢竟是皇帝的姐姐和外甥,日子應該還是不難過的。”

    你又知道了?說得跟自己親眼見到過似的。聞歌撇了撇嘴,但卻也知道顧雁遲說得不無道理,便也閉嘴不言,隻是又問道,“那這韓定濤到西陲戍邊,怎的,卻又有了什麽虎威軍,還成了什麽鎮西大元帥?”

    這回雲過沒有咋咋呼呼地回答,反而是顧雁遲,像是看笨蛋似的瞄了聞歌一眼,“皇帝之所以派韓定濤到西陲戍邊,而不是北疆,一是顧忌自己善待功臣的聲名,二就是定州一役,韓定濤在北疆聲名大顯,如果讓他去了北疆,那便是遊龍入水,皇帝更要忌憚,西陲這裏一向太平,少有戰事,韓定濤要在此處立功卻是不易,何況,將韓定濤妻兒留在燁京,他必然投鼠忌器,皇帝便也不那麽怕他了。但他有功之臣,又是堂堂駙馬,麵子上自然要過得去,這大元帥之職不過就是那好看的鎏金罷了!”

    “哈!一向太平?少起戰事?那這鬆陵鬼域卻是怎麽來的?據說當時可是死了不隻十萬人,鬆陵城中無人生還,真真是生靈塗炭!”聞歌當然看懂他眉眼間暗藏的諷意,當下便是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顧雁遲卻是渾不在意,仍是溫溫淺笑,“是啊!我猜,這也就是乾帝失算的地方!”

    “其實,東離西陲相對北疆已經太平太多了。隻是韓定濤運氣不好,他剛到鬆陵沒幾年,南夏換了皇帝,那位武帝自來好戰,這戰事要起,隻怕也是避無可避!之後十來年,一直戰事不斷,隻是,韓定濤確實是不世將才,帶兵很有一套,加上一直有戰事磨練,當時的虎威軍跟他剛來時已不可同日而語,那真真是一支鐵軍,就說是所向披靡也不為過,在與南夏軍對戰的十年間幾乎鮮有敗績。可是……”

    “可是……鬆陵原的那場大戰還是敗了!韓定濤不隻敗了,還讓十萬虎威軍全軍覆沒,就連他戍守的鬆陵城的百姓也被南夏人屠殺殆盡,成了死城!”這點功課,聞歌還是做了的,何況,那場大戰的經過知道的人或許不多,但結果,卻是慘烈而足以讓人銘刻的。

    說到此處,幾人心情不由有些低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好一會兒後,聞歌才打起精神來,試圖以輕快的語氣打破這莫名有些沉悶的氛圍,“所以說……咱們在鷹鼻峽口遇上的,多半就是這支聲名赫赫的虎威軍?那之前在風口領兵的,不會就是韓定濤本人吧?”說到此處,聞歌似乎興致又來了,湊上前去,雙眸閃亮。

    顧雁遲與雲過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選擇了苦笑。女人的八卦之心,還真是堅強。隻是……姑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跟那些“鬼”現在可是站在敵對的立場,如果傳聞是真的,虎威軍和韓定濤都那麽強的話,遇上他們,對你有什麽好處?

    聞歌卻是半點兒自覺沒有,仍在興致勃勃,“對了!雲二,這韓定濤自然是死了,那這定安長公主和他們的兒子後來怎麽樣了?”

    “定安長公主在韓定濤到西陲戍邊的幾年後就病逝了,至於他們的兒子……”雲過苦笑,“我還真不知道!”

    “你這麽八卦,居然也不知道?”聞歌很驚訝。

    雲過額角抽搐,青筋一蹦一蹦地跳,“我那不是八卦,是博學!”

    好吧!博學!聞歌點點頭,非常懂得從善如流,“你這麽博學,居然也不知道?”

    雲過拚命告訴自己,他一個爺們,別跟女人一般見識!連連深吸了幾口氣,才稍稍平複了情緒,但臉色卻怎麽也好看不起來。“關於鬆陵戰敗的因由,東離國典籍之上隻以‘決策有誤’一筆匆匆帶過,南夏典籍中倒是大書特書,但是歌的是他們自己的功,頌的是他們己方的德,隻怕不可盡信。就連一場大戰也是如此,何況隻是韓定濤的兒子?”

    聞歌拍了拍雲過鼓囊的雙頰,“好了!好了!姐姐知道不是你的錯,別氣!別氣!”

    雲過氣得瞪大了眼,這女人……這女人……還姐姐呢!她這臉皮是有多厚?

    “噗嗤!”這一聲笑,聽在兩人耳裏或多或少都有別的意味,於是,不約而同地回頭朝著某人瞪去,無奈,人家卻對他們的眼刀子視而不見,仍然是那副優雅從容的樣子,慢吞吞站直了身子,溫溫笑著,“不過是講古,當成飯後故事聽聽就算了,你倆啊,可別較真兒!連自己的心都操不完呢,你們還能替死人操心?”

    “你還說呢,你這怕水的事,到底要怎麽解決?”聞歌撇了撇嘴角,斜睨他。

    雲過愕然地半張開嘴,小遲那事兒……聞歌知道了?不過說是怕水……這……

    那邊廂,顧雁遲輕咳了兩聲,警告地瞪了雲過一眼,讓他別把下巴給驚掉了,這才不疾不徐道,“其實我剛才仔細想了想,咱們要走水路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聞歌和雲過都是求知欲甚強地湊上前來,異口同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