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 嚼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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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聞歌很能理解,也很是安之若素,撇嘴便道,“是啊!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下,耳濡目染,隻要不是那愚鈍不堪的,都該對這世間花草了若指掌吧?可惜啊!我偏偏就是那愚鈍的,爛泥扶不上牆,讓閣下失望了,抱歉抱歉。”

    那道歉聲聲,卻沒多少誠意就是了。還就敷衍你了,你待如何?

    聞歌一畏死,二不求人,她有何懼哉?

    鬥笠下那人低低笑了兩聲,“好吧!如今,我算是信了你性子果真耿直。都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這性子說好聽點兒叫耿直,說得不好聽,怕就是蠢了吧?”

    那人說罷,已是轉過了身來,沒有拿著條剪的手抬起,揭去了頭頂上的鬥篷。

    聞歌眨了眨眼,好吧!魔尊萬劫的樣子,亦是她意想不到的。

    他沒有半分的霸氣,反而是一副文質彬彬,書卷氣濃厚的模樣。而且,長得挺俊,人看上去,也不老,不過就是左右鬢角各有兩縷白發飄在鬢邊,雖然給他平添了兩分霜色,但卻並不覺得滄桑,反倒有一種曆經世事的飄然。

    那模樣,倒與寒朔有些相似。

    不!下一刻,聞歌便在心裏搖頭,收回了方才的想法。

    他們是不一樣的。

    雖然,他們都是曆經了世事,光是站在那兒,便讓人覺得,他們身上充滿了故事。

    可是寒朔喪妻失女,飽嚐了太多的苦痛,但仍然心係蒼生,他望著聞歌的時候,哪怕還是不喜歡說話,可眸子是暖的。

    但麵前這人呢?明明笑著,那笑意卻未及眼底。輕輕一瞥他的眸子,聞歌便是輕打了一個哆嗦,回過了頭,再不敢去看第二眼。

    聞歌不是個膽小的人,可是,那雙眼,卻讓她看得有些害怕。

    無底的幽黑,滿眼的冰雪。這樣的人,哪怕是笑著,也不會讓人感覺絲毫的暖,他的心底,也許早就連一絲溫情也沒有了。

    聞歌知道,方才的那些,果然都是麵具,真正的這個人,或許比她想象當中的,魔尊萬劫的樣子,還要可怕。

    似是沒有將聞歌的沉默看在眼裏,萬劫將手裏的鬥笠與條剪都隨手丟在了一旁,然後,走到了邊上一跳長凳邊。那裏,早就放置著一盆清水,他將手放進盆裏浸了,搓了搓,然後拿起搭在盆邊的幹布巾慢條斯理地拭幹了手上的水。

    做這些的時候,他旁若無人一般的自在。直到做完了這些,他才抬起頭望向聞歌道,“屋裏坐吧!我燒了水,咱們泡壺茶,我請你品一品?”

    聞歌木木地點了點頭,雖然,她剛才一整個屋子都轉遍了,也沒有瞧見爐子和水。

    可是,他說有,就是有的。

    兩人繞到前屋,進了門,聞歌果然便瞧見堂屋正中擺放的桌子上一隻紅泥小火爐正燒得火紅,爐上一壺水咕嚕嚕正翻滾得歡快。

    “坐。”萬劫抬手指了指桌邊的一根板凳,然後自己便先走到另外一根麵前坐了下來。

    他倒沒有特意的附庸文雅,隻是,一舉一動,卻都是恰到好處的自然,自然到了骨子裏的優雅。

    聞歌看著他燒水,燙壺,沏茶,不一會兒,一杯湯色澄亮的茶水被推到了麵前。

    聞歌抬起眼,從騰嫋的白煙中看向對麵。

    萬劫卻是輕一抬手,道,“嚐一嚐。”

    嚐就嚐吧!他總不能煞費周折讓自己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毒死自己吧?聞歌有些有恃無恐地想,然後,端起那茶碗便是一飲而盡。

    好在,那茶水已是溫過的,否則,這會兒隻怕就要燙得她直吐舌頭了。

    但是,萬劫卻是毫不留情地斥道,“牛嚼牡丹!浪費了我的一碗好茶了。”

    聞歌半點兒沒有氣惱,反倒破罐子破摔的心態道,“好了!這花也賞了,茶也喝了。閣下總該說說,請我來的用意了吧?”

    “用意?”萬劫輕啜了一口茶水,含在嘴裏細細品了一會兒才咽下,眉宇舒展開來,話語中已是帶了笑意。“聞歌姑娘覺得我請你來,有何用意?”

    聞歌皺眉,不解。她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蟲,如何能猜到他的想法?這人還真是討厭!拐彎抹角的,有意思嗎?有什麽話,直說行不行?

    萬劫低低笑道,“要說你們女人家,就是心思多。我請你來的用意,便是如此了啊!難不成,聞歌姑娘還等著我與你深談一二?”

    聞歌皺眉,更是狐疑,“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請你來,就是請你賞花,品茶,順道見見你,如此而已。”

    聞歌“……”

    不信,可不信,能有什麽辦法?

    人家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她又沒有法子將葫蘆敲碎了來看個究竟。

    不過……聞歌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急躁。反正,那藥究竟是什麽,遲早要露出端倪來的。

    這麽一想,聞歌便心安理得又要了一杯茶水喝。

    這回倒是細細品了一回,隻是,委實她在這方麵沒什麽天賦,除了覺得還算好喝,也品不出究竟哪裏好來。

    隻是,等到她真正喝完了茶,萬劫告訴她,他還有一株蘭花,不久就要開了,到時再約她一道觀賞,委婉地送客時,聞歌也沒有瞧出他除了請她賞花品茶,還有些什麽別的目的。

    聞歌不是不識趣的人,人家既然都擺明送客了,她也沒有賴著不走的道理。

    何況,與這人待在一處,聞歌可沒覺出半點兒的自在。能走?求之不得。

    所以,她從土胚房裏出來,腳步比來時要快了兩分。

    待得跨出了那道被淩霄花藤垂掩的月洞門,甚至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

    抬起眼,卻瞧見焉若居然一直沒走,就守在門口,正略踮著腳尖,越過她的肩膀往她身後看,那姿態,分明有些望眼欲穿的架勢。繼而,可能沒有瞧見她想瞧見的,她拉回了視線,隻眼底,一縷失望和黯然匆匆暗閃而過。

    稍縱即逝。旁人或許無從察覺,可聞歌方才便覺得有些奇怪,所以,一直定定注視著她,那一瞬眸色的變化,並未瞞過她的眼睛。

    許是察覺到了聞歌的注視,焉若皺起眉來,瞪了聞歌一眼,卻被她嘴角那抹好似含了深意的笑,看得心裏有些發毛,眉頭皺得更是緊了。

    “議事廳那邊還有事等著我處理,你送聞歌姑娘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