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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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怡縣主此言,頗見風骨。
    寧王此次來賠罪,雖然是皇帝的意思,可是堂堂親王在一個小丫頭片子麵前折腰,要說心裏高興才叫見鬼。
    他自然明白,若明珠大大咧咧受了他的賠罪,隻怕也會叫京中非議,因此,此行真是大張旗鼓,吸引了不少喜歡看熱鬧的人。
    隻要他在明珠麵前彎一下腰,明珠的名聲就算是完了。
    白蓮花兒,寧王殿下經常幹,因此業務十分熟練。
    他一邊在南陽侯府門外高聲賠罪,黯然失色,一邊在心中默默地鄙夷了一下逼著自己,一定要給明珠出頭出氣的皇帝。
    大抵是帝王高高在上無不順心,因此對人心沒有半點兒在意,他並不能明白,有時叫人吃委屈,其實是在叫人得到便宜。而叫人,如湘怡縣主這般萬事順心,其實乃是坑了她的清名。他心中得意起來,俊美的麵容卻蒼白羸弱,似乎叫皇帝折辱得喘不過氣。
    因此圍觀群眾,多少都覺得皇帝與明珠這是有點兒過了。
    做什麽把一親王給逼到這個地步呢?
    “本王,上門賠罪!”寧王感覺到身後圍觀中人的視線,心中越發滿意,高聲喚道。
    他身後的幾箱子金子,也發出了璀璨的光芒。
    隻是這金子,可不是那麽好收的呢。
    他正在得意,卻聽見緊閉的南陽侯府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出來的並不是南陽侯或是昌林郡主,自然也不是眼下風暴眼中的湘怡縣主了,就見齊涼緩緩而來。
    他生得與寧王肖似,然而神情卻淡漠得厲害,那雙冰冷的眼看著寧王,然而卻空茫得看不到他一點的身影。他跨出大門,見寧王白衣如雪羸弱病弱,抿了抿冷厲的嘴角,淡淡垂目說道,“縣主有話與你。隻是她是一介閨中女孩兒,並不好見外男。”
    淩陽郡王的話裏,湘怡縣主真是一個十分清白規矩的姑娘。
    “你這個……”寧王才想罵一聲逆子,隻是驟然想到自己現在扮演的乃是純潔的白蓮花,恐崩了設定,急忙吞了自己的怒吼。
    齊涼看著似乎憋得夠嗆的寧王,嗤笑了一聲。
    “縣主說了,你的賠罪,不敢領受。”齊涼心中愉悅,將明珠的話說了,頓時就見寧王驚呆了。
    圍觀路人們也都驚呆了。
    明珠的話一出,十分見風骨剛烈,雖太過直爽,隻是這年頭兒這般磊落,有仇露在臉上的姑娘實在是不多見了。
    以直報直。
    明珠的話落在眾人的心上,就叫眾人對寧王的眼神生出幾分詭異與審視,還未待寧王殿下從這連番的打擊之中回神兒,齊涼已經叫金子與繼妃之間不得不說的兩三事緩緩地說了。這一回不僅寧王的人設崩了,就連家中白蓮花兒繼妃娘娘的設定,似乎也出了一些問題。
    金子看似很多,其實對於勳貴宗室人家兒,黃金算什麽呢?
    還不如一件古董字畫兒風雅值錢。
    若誠心賠罪,何必大張旗鼓用金子來詆毀她人?可就是什麽都明白,在京中雖然因從前舊事叫女眷們非議,卻一直不拋棄不放棄地做一個善良女人的寧王妃,卻給南陽侯府送來這麽多的金子。
    她是不知道?
    這就有點兒騙人了不是?
    “殺人不見血啊!”
    “真是最毒婦人心!”
    “賤妾扶正,果然心懷毒計!”
    寧王的身後,就有些閑得慌吃飽了撐著的家夥們議論紛紛了。
    寧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氣得渾身發抖,隻覺得全身血液都涼透了!
    他再沒有想過,顧明珠竟然倒打一耙,將黑鍋扣在了寧王府的頭上。
    且他也不能叫身後的人閉嘴,蓋因京中往來,敢在南陽侯府這條街出現看熱鬧不怕尋仇的,大多都是顯貴的出身,寧王殿下就至少在人群裏看見了七八個宗室子六七個勳貴子弟十好幾個沒事兒吃飽了撐著的紈絝等等等的。
    這些家夥大多不好得罪,沒見寧王殿下得罪了一下吏部尚書後就遭了大仇人麽。寧王從未想過明珠竟然毀自己夫妻的名聲,然而他卻知道,此時若自己走了,齊涼當場就能給自己扣一個“心虛”的罪名。
    “看來縣主,是不欲與本王和解了!”寧王心中驚怒,隻恨顧明珠狡詐,咬著牙冷冷地說道。
    “縣主本就是快意恩仇的姑娘。”齊涼從南陽侯府高高的台階之上往下,看著寧王那張咬牙切齒的臉。
    他眯了眯眼,繼續淡淡地說道,“也沒有眼皮子淺到,看上你這些金子。”
    他再次頓了頓,慢條斯理地說道,“王府之中的金子,都是公中賬目,這些,本也是本王的。”
    “什麽?!”寧王殿下頓時覺得自己聽錯了。
    “本王是嫡長子,金子自然是我的。”齊涼欣賞了一下寧王幾乎厥過去的表情,覺得自家珠珠真是特別狡猾。
    當然,郡王殿下就喜歡這狡猾。
    “從前本王從不計較,那是因本王出身寧王府,總是心有牽掛。然王爺日前光天化日斬殺本王,本王心寒如冰,如今,隻好與王爺了斷。”
    齊涼一張嘴就把寧王給比劃成了一個不慈偏心的父親,並再次表達了一下自己在寧王府中很尷尬的位置,這個就不必湘怡縣主教導,乃是郡王殿下自學成才。他看著臉色蒼白的寧王,斂目,淡淡地說道,“本王當初在宮中重傷,乃是南陽侯府一力照拂。這些金子,隻是本王對南陽侯的一點謝禮。”
    寧王已經聽不進去別的了。
    他本中毒,此時喉間發甜,猛地嘔出幾口鮮血!
    “王爺病了,送回去好生看診。王妃真是無用不賢!多日照顧,竟不能叫王爺有一點痊愈。”齊涼輕飄飄地說道,“金子就留下。”
    什麽叫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個就是了。
    寧王抬頭惡狠狠地看著齊涼,顫抖著手指了指他,又嘔出一口血來!
    “再給齊歡好生看看。不知與誰學壞,竟學狗叫,很給寧王府體麵麽?”淩陽郡王自然不介意再捅寧王一刀。
    寧王已經不堪風雨,轉眼厥了過去。
    這次是真的厥過去了,就聽幾聲驚呼,寧王府跟來的下人將寧王抱住,爭相呼喚。
    此時哪裏還記得什麽金子呢?王爺的命都要沒了。寧王府眾人飛快地退去,隻留下了金光閃閃的金子。
    “縣主說了,金子雖好,卻不在她的眼中,舍粥罷。”齊涼懶得去碰寧王府的金子,他嫌髒得很。況且想要金子,淩陽郡王有的是呀。
    他哼了一聲,看著這些討厭的出身寧王府的金子,順便給湘怡縣主的形象刷了一下金身。聽見麵前這些人的交口稱讚,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瞬,便摔袖回了南陽侯府之中,順便叫大門關得緊緊的。他一路得勝回了明珠的院子,就見明珠正懨懨地趴在軟榻上。
    他看著這軟乎乎的小姑娘,忍不住走到她的身邊,將頭抵在她的稚嫩的背上。
    他在她的身邊,才感到安寧。
    “走了?”明珠感到齊涼的手壓在自己的腰間,哼唧了一聲。
    “今日,叫他一家的假臉都給扒下來!”明珠頓了頓,偏頭,把軟乎乎的小臉兒埋進軟榻裏,含糊地說道,“本縣主隻是看不慣他!”
    才不是為了齊涼呢。
    “你護著我,我很歡喜。”齊涼將自己修長的手臂伸進這小姑娘的身子底下,抱住她的腰間微微用力,見她哼了一聲卻不推開自己,低聲說道,“我什麽都明白,你……”
    “行了!”昌林郡主在一旁看得眼酸臉酸,她覺得明珠似乎對齊涼太好了,完全忘記當日乃是淩陽郡王救了湘怡縣主一條小命兒。
    她哼哼了一聲,然而想到寧王府這一回竟然這般下作,又有些惱火地拍案,與齊涼冷冷地說道,“早就知道賤妾狠毒,下賤無恥,沒有想到竟還敢坑害咱們的珠珠!”她轉著手腕兒上的墨玉鐲,冷笑了一聲說道,“真以為自己做了寧王妃,就能通天了?”
    “這個女人不好,我很討厭。”顧遠很少會對女子惡言,然而此時也露出幾分厭惡。
    “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寧王妃叫明珠扒了一層臉皮,這臉已經丟在整個上京麵前,之後,昌林郡主用力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她摸了摸明珠的臉,疼愛地說道,“咱們宗室,可不是她一個賤妾能糊弄的!”
    寧王妃敢算計她的閨女,她饒不了她。
    “阿涼這次就很好。隻論刀槍蠻幹,隻會叫你吃虧。”從前齊涼喊打喊殺的,寧王妃除了吃了點兒皮肉之苦,其實便宜大發了。
    她都不必自己哭訴的,繼母不易,繼子凶橫欺淩於她的風聲,就滿上京都是了。
    齊涼見她擔憂自己,抿了抿嘴角,偏頭將頭壓在明珠的背上沒有說話。
    昌林郡主卻以為他默認了,還覺得滿欣慰的。
    然而當天深夜,夜半無人寂靜無聲,月明星稀月黑風高……之中,寧王府之中,突然一場大火衝天而起!
    華衣翻飛的齊涼立在冰冷的夜色裏,隨手將手中的火把丟在地上,淡淡地哼了一聲。
    隻論刀槍,確實十分不智,還會叫自己的名聲被連累。
    可是隻動口不動手,不是郡王殿下的風格來的。
    所以淩陽郡王來了,夜色無人,沒人看見。
    沒人看見,他就還是白蓮花兒。
    真是世間自有雙全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