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外受降鼓樂陣陣，張良卻是在帳中沉默不語，子嬰一降，這赫赫揚揚幾近千年的煌煌秦國，終究跟當年被秦國所滅的諸侯一般，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始皇帝雖能一統天下，可隻怕也未想到自己身死，偌大的一個秦國便分崩離析！再聽外麵號令不斷，劉邦手下大將，紛紛領兵而出，奉命接管鹹陽防務！

    子嬰投降，李立等人在營中也是十分黯然，他等雖早在留縣就跟隨張良在劉邦帳下，可到底也是秦人，眼見始皇帝基業落得如此下場，大都黯然飲泣，此次也是專門請命，絕不入鹹陽，劉邦素知他們心思，也就罷了，加之張良曾向劉邦進言，要留下李立等人充作訓練之用，因此他們也極少經曆戰陣，大多是留在後方訓練士卒，以保沛公大軍能源源不斷訓練出精兵銳卒來，如此不免少了許多戰鬥之功，更不願跟那些衝殺戰陣的漢子們爭強！

    “張先生在否？”過了三日，這受降之事才慢慢定了下來，張良在灞上軍中靜坐，忽聽外麵蕭何聲氣，不覺有些詫異，蕭何這幾日來，幾乎將秦國丞相、禦史、內史等府之內一應卷冊簿籍盡數運回軍中，秦國各地府庫戶籍，法令規章，山川河流，乃至地理圖樣，無不齊備，這幾天正忙著分別造冊歸檔，十分繁忙，怎麽忽然有空來尋自己？

    “蕭大人請進！”張良起身整理衣冠，請了一聲，蕭何應聲而入，隻是這臉上頗有幾分憂鬱之意，一見張良便道：“張先生，大事不好！”

    “哦？蕭大人這話是何意？”張良臉上一怔，蕭何搖了搖頭道：“沛公自進城以來，這三天身居宮中不出，命人檢點宮中珍玩寶器，昨日又將城中秦軍收編麾下，也不知聽了誰的進言，今日忽然發令，命五千軍即刻趕赴函穀關，非沛公令，關東諸侯不得擅入！我想此乃取禍之道，趕忙來找張先生商量一二！”

    “是誰給沛公出此下策！”張良一時間臉色都幾乎變了，收取宮中財物，倒還是個小事，無非讓人覺得沛公乃是個胸無大誌的庸人，可封閉函穀關，卻是非常之事，關東諸侯此刻正擁兵西來，豈能就此罷休？更有甚者，必然疑惑沛公想要據關中為己有，再立秦國，與天下為敵！如此以來，關東諸侯必然連兵而來，沛公隻怕要跟子嬰一般下場！

    “是何人還不知！可此刻兵馬已發，難以截回，我也是知道此時方才知道，還請張先生速速想個主意，不然沛公悔之晚矣！”蕭何如何不知這其中厲害，他自進了鹹陽，便與將自己那“shā rén者死，傷人及盜者抵罪”律條懸掛鹹陽各處，各部軍兵也都尊而不違，唯有劉邦在秦國宮中，又不願見人，自己難以覲見，思前想後，知道唯有張良或能說動劉邦，這才撇下手頭事情，急忙趕來！

    “如今覆水難收！”張良神色峻冷，沉思半晌道：“這五千軍難以追回，此刻唯有先將沛公勸出秦國宮中，可你我雖有進諫之心，奈何沛公此刻未必肯聽，須得一統兵大將諫言，方能讓沛公有所警悟！”

    蕭何心中琢磨片刻，也知張良說的有些道理，知道這位沛公素來所懼的，乃是軍心不穩，眉頭一跳道：“倒是有一人能擔此重任，樊將軍這幾日並未進城，乃是統兵駐紮城外，防備秦軍不降，此刻也唯有他能說的下沛公！”

    “既然如此，不要耽擱了！”張良當下便掀帳而出，同蕭何兩人帶了十餘騎，直至鹹陽城外樊噲大營，他兩人乃是沛公軍中最為信重之人，各處把守軍士無不認得，自然無人攔擋，到了樊噲帳中，就見樊噲也氣咻咻的坐在那裏，見了兩人一臉憤恨道：“兩位來的正好，想不到沛公自進了鹹陽城，便跟個沒見過世麵的潑皮無賴一樣，一連數日不出，如今天下大局不定，他這麽胡為，豈不是要授人以柄？”

    張良聽樊噲這幾句，心裏倒是有些驚詫，樊噲乃是屠戶出身，身上殺氣極重，征戰之時，向來是奮勇爭先，被人視為沛公軍中第一猛將，因此也常常讓人覺得樊噲有勇無謀，隻是一個匹夫悍勇之輩，不想今日這話，此人分明是心有大誌，早不是當年沛縣那個隻知道殺羊屠狗的街市屠夫！

    “樊將軍能如此想，實乃沛公之幸！”張良同蕭何對視一眼，知道蕭何此刻心中所想，與自己相差不多，便對樊噲道：“如今情勢已急，也顧不得禮法，須得樊將軍闖宮麵諫，我與蕭大人隨後便至！”

    “有你二位隨後，我這膽氣便壯了許多！”樊噲實則早有進諫之意，奈何沛公為人，也怕頗有幾分猜忌之心，況且蕭何軍令嚴整，軍中無人敢犯，自己受命駐軍城外，雖知劉邦在宮中胡為，也有些忌憚之意，此時兩人來請，他再無懼意，當即領了自己親隨十餘人，同張良蕭何兩人一同進城！

    “樊將軍，沛公有令，非召不得入內！”樊噲張良三人，到了鹹陽宮外，見沛公親軍把守宮門，見幾人來的不善，早是上前攔阻，樊噲一腳便將那軍士踢在一邊，口中放聲大喝道：“劉邦！你今日進了鹹陽，難道隻是想當個富家翁嗎？如今天下洶洶，諸侯大軍不日東來，見你如此，豈能善罷甘休？難道你想跟子嬰一樣，落得個拱手降服的下場麽？你若還是當日沛縣起兵的劉季，就給我滾出來！”

    “樊噲，你是失心瘋了麽？”劉邦正在宮中，但覺人生到了如此地步，再無可求之處，忽的聽見樊噲在外大叫大罵，臉色一變，推門而出，再看張良蕭何二人也緊跟而來，倒是有些怔住了！

    “樊將軍所言差矣！”張良在後冷冷道：“天下之人，無不知秦國宮中珍寶無數，垂涎之輩何止萬千？如今落在沛公手中，那時節豈能如此甘心？到時候諸侯整軍而戰，沛公就是想跟子嬰一般拱手請降，也無人肯依，還說做甚麽富家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