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瑤蘭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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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手捧著小白,將它往天上一扔,它便展翅飛回家裏去了。它一定是很惦記著家裏的玉米粒才那麽著急回家吧。從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回到樓蘭,不知道要走多久,我隻知道我來羅布泊畔的時候是走了十五天,結果還是給那隻鳳給抓到了,除了心有不甘還有什麽辦法?最後拋棄了鳳獨自一人往前走,想回去樓蘭再說。

    本來以為那塊碎玉會落到什麽荒涼的地方上去,尋它如同大海撈針,誰知在半路上抓了一個路人就打聽到關於國王與碎玉的故事,那麽我南轅北轍地跑出來幹嘛,為什麽不直接回家去。鄯善國的國都在樓蘭,也就是我家所在的城,爺爺被國王任命為護國將軍,手握重兵權,還與國王結交甚好,在宮裏不知道救了國王多少回,免讓國王被刺客的襲擊。有我爺爺在,隻要能說通我爺爺,再讓我爺爺說通國王,讓他把碎塊交給我,那我可就大功告成了。爾後就可以去尋下一塊碎塊,好早日回到九重天上,補好玉佩交還給玉皇大帝後就可以去報仇了。我得意地笑了笑。

    得益於我驚人的記憶力,我在天上飛了半天終於飛到了羅布泊畔了。

    我撲棱著翅膀,俯身直直向羅布泊衝去,一夜沒有接觸過清涼的水了,剛才理太陽那麽近,差點沒把我給烤熟吃了。遊到稍微近岸的水域便化作人形,玩起水來。晌會兒,想起自己是要回家看病的,這才濕漉漉地從湖裏走上岸,化作一隻喜鵲趕忙飛樓蘭。

    因為來的時候純粹是觀賞大好江山的風景,所以行程慢了許多,而如今是有事要趕緊回家,稍微慢一點就會被指責不孝,所以我可是拚了命地往前飛,在夕陽西下的時候趕到了家的門口。

    半月不見,家門好像增了點什麽,定睛一看,嗬,屋門上儼然掛著一塊木牌,上麵寫著“陳府”兩個大字。門外竟然無人看守,屋門微掩,好似是特意要引我進去一般。

    猛然推開門,整個府邸裏一個人都沒有,妄論我的家人。西邊的太陽還剩下微微泛紅的光芒被雲攬著。這個是……空城計?不是說我爹他病重了嗎,我爹呢,我娘呢,我家人呢?都去哪裏了?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了一下周圍的氣息,西屋裏好像有一群人,至於有多少我居然算不出來。不可能的啊,我在玄天上的學府成績可是排第一的,雖然是記憶力的功勞,怎麽這回連凡人的數量都算不出來?難道是說……

    絕望地睜開眼睛,細想我家到底得罪了什麽人。我家本無姓氏,門外為何會出現一塊“陳府”的牌匾?

    難道是說,我不在的這半個月裏,家裏被易主了?

    暗叫不對,回頭奪路而逃,屋門居然已經被鎖上了,還是在我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鎖死了。

    天,我到底犯了什麽命,為什麽我的家總是被抄呢?

    能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把屋門關上的,還不見人影,一看就知道是這位仇家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住持,其法術遠在我的能力之上,雖然暫時還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天上貶謫下來的神仙還是在凡間修煉了什麽歪術的人類。

    被我拋棄的鳳修為比我要好得多,我當初為什麽要棄他而去,而不是再把他也拉進來我的團隊,讓他協助我一起找碎塊呢?現在想來也是我糊塗了。

    忽然,鼻尖彌漫著一股淞瑤蘭的幽香。淞瑤蘭?我記得我家裏從未種植過這種東西,在凡世也沒有看到過。自九重天的藏書閣裏的一卷《本草》記載:

    淞瑤蘭,六界八大奇草之一,位列第五,乃六界稀草。子夜開放,其香可攝人心神,引起幻覺,潸然淚下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有日出後方可解除其毒。心淨者可免疫,默念咒三遍即可。

    淞瑤蘭是一種可以攝人心神的蘭花,九重天上很少人種,因為它不認主。子夜,白天還含羞待放的淺綠色淞瑤蘭花在清月的映襯下緩緩綻放,幽幽的香氣讓人回憶到過往記憶最深刻的痛楚,觸碰到被心裏上了重重枷鎖的最不堪回首的回憶,頃刻間聞到淞瑤蘭香氣的人紛紛潸然淚下,癱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此時隻有那些心底淨如無雜質的琥珀的人才能夠穩住心神,默念清心咒三遍後即可行動自若,絲毫不受影響。這確實是一種好東西。但是太陽剛剛才下山,餘暉猶在,淞瑤蘭不是子夜才開放的嗎?

    想來想去,能讓事物反常的怕是隻有會法術的人可以做到了。以我的那點兒修為,讓淞瑤蘭開花也是累得夠嗆,沒想到此時這位仁兄居然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關了屋門把我關在院子裏,還能夠輕鬆讓淞瑤蘭開花,這真的不簡單啊。

    不知道西屋的那位曉不曉得我是被謫下來的神仙呢?一般來說,在我修為之上的神仙都可以清楚我的修為,可人不同,他們是修煉了歪術才到了這個境界,不一定可以像神仙那樣對我的資質了如指掌。

    “與其關心那人是不是神仙,不如先關心一下我有沒有那種記憶特別深刻的不堪回首的回憶吧。”我的心對自己說。很不巧,不堪回首的回憶我有很多,而且都是記憶特別深刻,特別刻骨銘心的那種。我突然很恨自己的記憶,為什麽我的記憶力就那麽好呢,為什麽我要投到這一胎呢,為什麽我的一生就是那麽地顛沛流離呢。太上老君在授課的時候跟我提到過淞瑤蘭,“淞瑤蘭對鳥類而言就是一種帶有劇毒的毒藥,尤其是對於你,你自小就不平凡,經曆也隨著出身而不平凡。你過得比六界的其他人都要辛苦,可你必須要活下去。你怎麽能讓自己的家人含恨九泉?別忘了他們生前的囑托,好好地活下去!”

    而現在,對我而言是劇毒的淞瑤蘭花香縈繞在我的身邊,它好像一團迷霧,把我給籠罩了起來。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往四下看去,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先的院子裏,而是藏在一張桌子底下。

    我和我的二哥正在玩捉迷藏,當時我趁著二哥蒙上眼睛數數的時候,屈身躲在了東廂房的一張檀木桌子底下。東廂房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為了不讓二哥發現,我用力推開了東廂房的房門,門吱呀一聲開了,一看就是年久失修。東廂房裏邊堆滿了厚厚的灰塵,在推開門的同時,灰塵受風一下都揚了起來,嗆得我咳了幾聲,忍者髒關了房門。此時的我才後悔,因為東廂房的窗戶一向是用紙板糊住的,光線透不進來,眼前的東廂房伸手不見五指,讓我有些許害怕。

    此時二哥在門外喊“銀子,你藏好了嗎?我來——”抓你二字尚未喊出,來字被拖長了聲調,接著是啊的尖叫聲,二哥的聲音戛然而止。

    “二哥!”我有些心慌,正想拉開門去救我二哥,庭院卻傳來了一聲威嚇:“全部人都不許動,想活命的,趕緊交出傳家的寶貝!”

    傳家的寶貝?這個我從來沒有聽我爹說過,這麽說的話我們家就真的有什麽好東西而我和我二哥卻不知道的?

    我好奇地瞪大眼睛,輕輕地拉開一條門縫,門很不爭氣地又吱呀一聲響,門外的那位大漢警覺地將目光斜射到我這裏來,隨行的大概有百來人,個個手握利劍,麵目不善的樣子,冷冷地盯著我。領頭的那位大漢手裏捧著的是我二哥的頭顱,二哥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眼睛裏充滿了恐懼與不甘。

    我被嚇得不輕,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仰,帶倒了一張椅子,椅子也是年久失修,啪的一下就四零八落地躺倒在地上。

    “是什麽人!快去抓!”兩個離我最近的隨從猙獰地笑著走過來,轉眼間就來到了東廂房的房門,即將要推開之時,正房處傳來一聲怒吼:“且慢!”聲音的威力之大讓那兩個隨從停滯了一下,慢悠悠地轉身看著聲音的來源。

    我爹。

    我爹他身著白衣,手握一把他平日都舍不得用的血凝劍,怒不可遏地瞪著為首的大漢,“有何事衝我來,何必要去謀害我家小兒?”

    大漢細眯著狐狸一般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說:“不然怎麽把你給叫出來呢?我也不多說了,我隻要你們靈雀一族傳家的寶貝,不然,嗬嗬”我爹是靈雀一族的族長,據我二哥說,靈雀一族生來就是為了保護那樣神秘的傳家的寶貝的,要是那東西沒了,我們也不可以活下去。如此看來,眼前這位大漢是存心想要我們靈雀一族滅絕的了。

    “我若是不給,你會如何?”我爹他冷笑。

    “不給嘛,後果你也很清楚的。舉個例子,你在東廂房養的那隻老鼠會被砍頭,死無葬身之地。再舉個例子,你們一族將會被我們給滅了,從此以後,靈雀一族不複存在。當然了,我們也不會在史書上幫你們美言幾句的。”隨即掃了我一眼。“唔,比如說,我會讓你們一族在史書上遺臭萬年,說你們殘暴,說你們無人性,是天地孕育的雜質,必須剔除。而我們可是替天行道,將你們一族斬於**刀下,然後我們就可以流芳百世,受到後輩的敬仰什麽的。”

    “橫豎都是死,我是不會將東西交於你們的。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接著他的白衣無風自飄,手上的劍出鞘,刷刷兩下,那兩個隨從在我的眼前炸開了花,烏黑的血直直從門縫飆入屋內,將我潔白的衣裳給玷汙了。

    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他一手捂住我的嘴不讓我說話,另一手則捂住我的眼睛。唔,還挺貼心的,竟然知道我暈血。接著我就被打暈了。

    事到如今我始終不知道當年那位抄我家的仁兄到底是何人。可是他把我的族人全部都屠殺了,這個仇我必須得報。尤其是他殺了我比爹娘還要親的二哥。

    回過神來,疑惑淞瑤蘭對我的作用僅僅是如此?太上老君不是說淞瑤蘭對我來說是劇毒的毒藥嗎,難道說……這難道不是一般的淞瑤蘭?

    突然感覺到身後有風冽冽拂過,下意識往右走一步,那東西緊擦著我裸露在外的左臂劃過一道血痕,血珠汩汩流出。

    偏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暈血和蛇的我躺中了暈血,眼前一黑,無論是有多麽強大的意識要求自己不能夠這樣子也還是暈了。

    “哈哈,得手了!”果然是西屋那邊傳來的聲音。聽聲音好像是一個膘肥體壯的粗獷西域大漢。雖然說他們膘肥體壯罵他們是牲畜好像有點不道德。

    幸好我修為不咋地,歪門邪道倒是被太上老君教了不少。一下放出神識,心裏默念咒,我的靈魂就飄了出來,一下就看見了躲在西屋的那群膘肥體壯的西域漢子從屋子裏跑了出來,圍著我不讓我跑。

    “早知道那麽容易就不用花大錢請那勞什子法師驅那什麽草來抓她了。”

    西屋的門哐當一聲倒地,一位仙氣凜然的老人慢悠悠地踱了出來。我這時候才發現原來此人還真的是一個神仙,司的是什麽職我看不出,但是他的眼睛裏已經被染了紅塵,貌似對錢特別執著,不然以那些大漢,怎麽請的動他。

    老人的須發很長,銀如雪的頭發飄飄揚揚披著,身著金衣,引著周身的仙氣把自己弄得好像世俗外人一樣,讓人捉摸不定。難怪會讓他們認為他不是凡人,繼而請來捉拿我。

    但是為什麽他們要抓我,為什麽門外掛的牌匾是陳府,為什麽他們有淞瑤蘭,這個問題很嚴重,為了凡世的生態平衡,必須要將凡世的淞瑤蘭全部都毀掉。

    老人淡淡地瞥了一眼出言不敬的那位仁兄,大漢的心裏瞬間涼了半截,及時收住了口,萬一再講下去他就把我給放走了。

    “帶走帶走!”大漢掐出一臉媚笑,想起了正經事,趕忙命旁人把我帶走。我的靈魂也隨著他們,萬一弄丟**了那可慘。

    “慢。是何人敢擅闖府邸?”屋門被打開,某位被我拋棄的青年正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望著院子裏的我們。適時出現來一個英雄救美,這人頗有心機。但是他不和在同一條船上,他不協助我趕緊過完這八世,我便不與他相認。

    “來者何人?”老人幽幽開口,聲音雖然沙啞但是還夾雜著一股道不出的威嚴,格調瞬間提升,轉而變成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樓蘭青桐在此,敢問閣下有何事要與姐姐必須如此商談。”

    老人淡淡一笑,“想必此人是此家的子孫吧。冒犯了,多有得罪。”手上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株蘭,月高掛在東方,淞瑤蘭的花香緩緩從綻放的蘭花飄出,下一刻便彌漫了整個院子。

    為首的大漢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還好那老頭提前給了我們解藥,不然我們可會生不如死的。”他們縱使是提前吃了解藥,但是花香仍然會對他們的情緒造成了一定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