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幽會

字數:3568   加入書籤

A+A-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執著於惹上仇家,我隻知道我在惹上仇家之前要多釀幾壇好酒,然後假裝自己是賣酒的,再將毒酒賣給仇家。

    青桐抓回來了一麻袋的銀環蛇,無一不吐著芯子,賊黑賊黑的小眼睛盯著我。“你瞅啥?”我用手指指著它們的腦袋問。

    “瞅你咋地?”一條銀環蛇一口咬住我的手指。

    “……”

    一個綁匪嫻熟地拎起一條銀環蛇的七寸,兩指扒拉開銀環蛇的嘴巴,將瓦罐放在蛇的麵前,另一人拿著一根細樹枝,挑逗著蛇,蛇一下就噴出毒液來攻擊樹枝。感情是這樣子收集毒液的。可他們為什麽做得那麽熟練呢?頭兒應該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給我解答:“別看我們這些綁匪做得挺風光的,其實皇帝老兒一直想將我們給剿滅了。我們平日裏也做些帶毒的箭,以防萬一嘛。”

    “你們怎麽能使出如此不君子的手段呢?”

    頭兒瞪了我一眼,說,“你做得也不是很君子啊。”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現在想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做這些毒藥,搞得我好像曾經惹過一個很了不得的仇人一般。很多時候,思及為何自己要如此急迫地研毒,都不由得將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停下了,再深思片刻,再怎麽深思也思考不出來答案,又發現自己手頭上的工作早就繼續做下去了。我回味起當年巫醫的話來,他說我的身體裏住了另外一個靈魂,還說我活不過三個月。然而我仔細算算,我都已經活了半年有餘,可見他的話也不對。萬一我身體裏真的住了另一個靈魂呢?難道是那個靈魂趁我在深思的時候控製了我的身體,讓我繼續做下去?晃了晃自己的手臂,還好還能動。那個靈魂為什麽又讓我如此執著於研毒,有待考究。既然它讓我繼續做下去,那我便照做,屆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看另外的靈魂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我是一個藏不住話的人。我將此想法分別告訴了青桐和小白,他們的反應皆是相反的。小白的反應是:“我跟你保證,另外的那個靈魂是你妄想的。你不是忘記了過去了嗎?潛意識裏你還能夠做毒藥,說明了你過去惹上了了不得的仇家,而你要報仇雪恨不是。”青桐的反應是:“你說了我才知道這是另一個靈魂在作祟。有時候我也像你這樣子,正在深思一個問題,手頭上的工作卻不曾落下,尤其是幫你找製毒的原料,不知道為什麽就特別勤快。”

    我和他就像找到了人生知己一樣,沒事就待在一塊,講述著自己身上發生的怪事,也許是來往得過於勤快,有一日便收到了一學生的威脅。

    綁匪綁來的小孩大多數是男童,這是為了以後中皇榜好打進皇帝老兒身邊。但既然是大多數,那就必有小部分。學堂裏邊就有一個女童。看那姿色和氣質不像是一般人家的,長得傾國傾城,國色天香,這樣子誇她是不是有點太過分,總之就是讓人一見便念念不忘。我約莫就比她大那麽幾年,和她站在一起,我反而像是那個襯托的了。我曾經在放馬的時候蹲在河邊仔細看了看自己的長相,與大戶人家是沒得比的,因常年在高原之上露天放馬,皮膚自然也沒有她們的白,但勝在長得清秀,還有很多人妒忌都妒忌不來的清瘦。據說西安的大家閨秀為了保持身材,這樣不吃,那樣不吃,而我什麽都吃,卻依舊比她們要瘦些,這著實是要氣死人的。

    那個女童的名字叫做卿畫月。

    因為我沒有當過老師,在教學五經的時候不由得會敷衍一點,遂我的學生如果沒有青桐的悟性,都是一頭霧水地坐在那裏聽課。我講課速度很快,一個半月之後就把這幫學生都扔給了小白,自個兒哪邊涼快往哪邊待著去了。小白到底還是一個博學的人,講解得比我要詳細得多,不過速度明顯就不如我了,事到如今還沒有學完第二本書。

    在我教學的那段時間,學生自然聽不懂,都要去問問青桐。青桐悟性遠高於他們,況且他也有預習的習慣,自然成了他們眼中名副其實的學霸。

    這位名副其實的學霸讓卿畫月愛慕也是很正常的,畢竟別人長得好看,又多才多藝,為人特別好,不喜歡他都不正常了,我除外。卿畫月明顯對她的外貌很自信,她確實是整座山裏邊最好看的。在小白教了他們寫字後,她常常寫信給青桐,思念得夜不能寐,可她從來不把信給青桐看,青桐自然也不知道他的這些心思。

    有一次,她終於鼓起勇氣,將一封信放到他寢室的床鋪上,藏在疊成豆腐塊的被子裏。誰知他昨日剛同一位同窗換了寢室,他說同窗的那間比較靠近竹林,而那位同窗嫌那邊蚊蟲多,欣然和他換了。也就是這樣,那位同窗誤打誤撞得到了畫月的書信,他本身就愛戀畫月,沒想到畫月與他還是兩情相悅,興高采烈到了信裏邊約定好的那片竹林。青桐的寢室就在附近。

    第二天便是中秋節了,今夜的月亮亮的耀眼,想必明天的月亮會更美。月光之下,青桐見到外頭的月亮如此美麗,便走出寢室,手裏拿著一卷我給他的書,借著月光默背,在竹林裏穿梭。畫月也睡不著,明日就是中秋節了,她有點想念家人,便隨著月光走到了竹林裏。另一邊,那位接到信的同窗在苦苦思考到底如何更快地和畫月在一起,夜不能寐,隨意披上件衣服便出門,“無意間”逛到了竹林。

    就是如此的巧合,搞砸了一段良緣。

    竹林之間有一個亭台,青桐先到了那裏,隨意靠坐在椅子上,繼續背書,忽視了畫月看向他那含情脈脈的眼神。今夜畫月穿得素淨,一席白裙在月光下映出她的美貌,至少她是這樣子認為的。古往今來,女人都是在月光之下有著傾國傾城的美貌,她認為,她這樣子定是可以打動青桐的。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緩緩說:“清秋,你是否同我一樣夜不能寐,思念著心上人?”

    雖然青桐對於她的突然出現有些意外,但也很快平息了心情,連看都不看畫月一眼,隨口回答:“是。”

    “那你在思念著誰呢?”畫月含情脈脈地望著亭中正讀書的人,青桐也很賞臉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視線轉回書中。“家人。”

    畫月從善如流地走進亭子,坐到青桐身旁,望了一眼他看的書,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說:“清秋也喜歡看《聊齋誌異》?這裏頭講的故事可不可以挑些精彩的講給畫月聽?”

    青桐不動聲色地往一旁挪了挪,道:“隨便看的,精彩的還沒有看到。”

    畫月又往青桐那邊挪了挪,嗔聲道:“怎麽可以隨便看書呢?爹爹教導過我,人要是看錯書了,那這個人可就廢掉了。”說完這一番話,她還掩嘴笑了笑,青桐則是厭惡地遠離了她一點。

    “那看什麽書人才不會廢掉呢?”

    畫月見青桐順著她的話題走來,便再靠過去,雙手按著青桐的肩膀不然他走,再靠過去一點,正想張口說話,亭上赫然出現一個人,正是那個接到信的同窗。他一直很驚訝地看著畫月和青桐的舉動,他冷聲道:“男女授受不親,望畫月自重。”

    畫月驚訝於他的突然出現。他手裏拿著的那封信不正是畫月給青桐送去的信嗎?她忙停下手中的動作,青桐淡淡地看了那位同窗和畫月一眼,嫌棄地拎起書走回寢室睡覺了。臨行前,他對那位同窗說:“你別以為自己抓到了什麽把柄,我與畫月是清白的。”